二十，新的一年
“奇白石，快看快看，这个正走过来的女生，看她长得怎么样？”刘华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奇白石。 奇白石皱起了眉头，抬眼望去，华洛菲正从远处走了过来。 奇白石一笑，站了起来，远远地向华洛菲招了招手。 刘华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奇白石。 华洛菲走上了台阶，站在奇白石的对面，笑一笑，说道：“你们在迎新呢？” 奇白石点点头，说道：“是啊！大二的学生都有这个任务，我们去年来的时候，也是师兄师姐迎的我们。” 华洛菲点点头，说道：“我大二的时候也干过。不过终于，我大三了，不用再做了。这是学校体恤你们，希望你们能够都找一个漂亮的师妹。”说完后，华洛菲自己觉得有一些不好意思，咯咯笑了起来。 奇白石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华洛菲摆了摆手，说道：“我走了。刚下课，回去睡一会，晚上还有训练。”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离开了，给奇白石留下了一个阿娜多姿的背影。 奇白石重新坐了下来，发现刘华在旁边冷眼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不是说你不谈恋爱的吗？怎么找你的美女那么多？好不容易在街上看到一个绝色美女，以为没有人要，结果人家谁都不找，专门跑来跟你聊天。你是要存心气死我。” “这都是打篮球时候认识的朋友。” “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什么在一起了，根本没有的事情，我们俩认识才两三个月。”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保密工作做这么好。” “哪有，吴远卓他们都知道。” “那是专门防我喽。” “怕打扰你专心学习的劲头。” 刘华气道：“你不用来迎新了，你回去吧！” “来也是你拉来的，现在又让我走，你以为我是你的狗啊？” “你奶奶的，你都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师姐了，还来跟我们抢什么师妹啊？吃在碗里看着锅里的货，你还让我们活不？” “哦，你还真是来找师妹的。我今天晚上就把你的行踪和思想状况汇报给王雁岚，看她不抽死你。” “别他妈扯蛋了。你现在就是把我的生活写成一篇新闻稿，王雁岚也没有兴趣多看两眼。” “你俩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追到手？” “人家早向我摊牌了，根本不喜欢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个重要吗？别在我面前再提这个人的名字。新学期开始了，这么多漂亮的师妹让我挑，我现在身在花丛中，别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谁在花丛中？”刘华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打得刘华身体向下一沉。他愤怒地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吴远卓和桂德明，两人刚刚帮历史学院的一个新生和他的家长送到寝室去。 奇白石笑道：“他说现在到处都是师妹，他眼睛都看花了，他要选个最漂亮的纳为妃子。” 吴远卓笑道：“妃子？你王皇后呢？” 刘华脸一红，对吴远卓骂道：“你小子掉进蜜罐了，就知道磕碜别人。你那女朋友丑的，哪有刚才走过来的美女好看。” 吴远卓呵呵一乐，说道：“我乐意。再说了，女朋友长得丑有什么关系，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问题是有没有。” 桂德明拦住刘华，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刘华，看好了，就抓紧时间，别被别人抢走了。” 刘华坐了下来，说道：“还是人家桂博士有水平。” 这已经是迎新的第二天，每个学院的展台上面都横七竖八放满了各种矿泉水瓶，各个学院大二的学生们都百无聊赖地或是玩手机，或是互相聊天，有一些还在桌子前面打起了瞌睡。新生报名最忙碌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今天下午再坚持半天，就可以打烊收场了。 中文学院的展台比其他学院的展台都长，因为每年他们都要招收近一千名新生，够他们忙乎好一阵子了。他们处在整个迎新路上最好最宽阔的位置上，每当中文系大二的学生拖着新生的行李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都趾高气扬地感觉像是在走红地毯。而历史学院的展台几乎是全校最小的展台，只放了五六张课桌在那里，而且处在整个迎新队伍的最后，一面学院的红旗绑在课桌腿上垂头丧气地毫无活力。 这些展台就像是动物园的笼子，人们从第一个大象开始看起，接着看到了长颈鹿、袋鼠、老虎、狮子什么的，结果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忽然发现了最后一只笼子里放了一只小花猫。 王雁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了一本小说在看。书翻在昨天看得那一页上好久都没有翻过去。 “你说数学学院怎么运气会那么好？”身边一个同学的声音钻进了王雁岚耳朵里，她抬起头来，发现是另一个班的两个男生在聊天。 “怎么了？”另一个男生问道。 “今年我们学校特招了一个篮球生，进了数学学院。听说那小子高中就已经拿到国家篮球二级运动员证书了。你想想有多可怕。” “那不就相当于专业篮球运动员了？” “今年的全校篮球赛就看数学学院表演了。” “那可不一定。成教学院的萧隶可不是吃素的。” “我看不一定搞得定，不管他如何强，总归一个是专业，一个是业余。” “还有历史学院的奇白石呢？” “奇白石的历史学院从来没有进入过全校八强好吧？” “去年跟成教学院打得那么精彩。就个人能力上来说，奇白石应该跟萧隶是一个级别吧。” “篮球是团队运动。去年历史学院有那几个会打架的山东大汉都没能小组出线，今年好像这批人全部毕业了，凭奇白石一个人，估计很难再次挑战成教学院了。就历史学院的水平来看，可惜了奇白石的能力，如果不出意外，奇白石在历史学院的篮球生涯就相当于赤木刚宪在湘北高中高一高二时候的命运。” “可是再是团队运动，哪个球队也不能缺少球星的力量啊。你看湖人队的科比，76人队的艾弗森，哪个不是在关键时刻能够带领球队取得胜利的超级强人。” “这话是不错。球星的重要性就在于带动全队，仅仅是自己刷数据，对自己的球队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球队核心在个人成绩上的优秀，也是以团队实力强大作基础的。你看今年夺冠的马刺队，虽然有邓肯作为核心，但是其他球员的贡献都是大大的。” “听说今年NBA的选秀球员实力都非常强，好多报道都说这一届星光熠熠，堪比乔丹参加的1984年选秀和科比参加的1997年选秀。” “那是当然。特别是状元勒布朗詹姆斯。我记得当时《体坛周报》在他当选为状元之后，在一个整版放上他的照片，然后旁边写着‘天子骄子’四个大字。那个广告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唉，你说我们也被称作‘天子骄子’，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哎哟，聊得好好的，你别提这档子伤心事好吗？” 两人聊着聊着，就从学校篮球聊到了NBA，后来又扯到了其他事情上。王雁岚也无心再听，她合上书，换了一个位置。 她有一些沮丧。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却发现那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一个借口。 这两天她从历史学院的展台前面来回了好多趟，有时候能够看见奇白石和刘华他们坐在那里闲聊。好几次她想上前跟奇白石他们表情正常地打声招呼，可是都没有勇气。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强求，越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王雁岚虽然不认识华洛菲，也不知道华洛菲和奇白石的关系，但是他们聊天的时候，王雁岚能够感受到奇白石眼中的神采和感情。他以前从来没有在与她的聊天中露出过这种神采。 去年奇白石他们刚从江城比赛完回来的时候，王雁岚就从刘华那里听说了烟城师大与江城理工大学篮球赛最后三十秒的事情。她了解这个致命的失误对一个篮球运动员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她打电话约奇白石出来聊聊，可是接电话的是奇白石，约出来的却总是刘华。然而在一天晚上，她与同寝室五个好姐妹一起在茶吧聊天的时候，发现了奇白石和华洛菲正坐在另一个角落里聊天。从那时候起，她就拼命地想忘掉与奇白石交往的各种场景。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把“喜欢你”三个字亲口告诉过奇白石，她只是将自己的这个念头一直埋在心底，而奇白石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说出口的机会。而那天晚上在茶吧里的邂逅，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天之后，王雁岚在刘华再一次约她出来吃饭的时候，她当面告诉刘华：“我根本不喜欢你。你不用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请你放过我。” 刘华知道王雁岚喜欢谁，这个瓜始终不是自己的，别说强扭了，连摸都没有摸到过。 那天晚上，刘华一个人喝醉了。回到寝室他就将奇白石臭骂了一顿，莫名其妙的奇白石问也问不出个原因，就这样被刘华当成了马桶吐了一遍槽。眼看刘华骂得止不住自己的嘴，吴远卓从厕所端了一盆凉水，走到寝室，直接浇在刘华的头上，刘华才停止了自己的胡言乱语。他抹抹脸上的水，也不找吴远卓打架，自己晃回自己的寝室，穿着湿衣服，爬在自己的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刘华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他还以为自己掉进了水坑里。感冒了。 “你知道数学学院新来的篮球特招生吗？”萧隶问奇白石。 奇白石拍着篮球，摇了摇头。 萧隶笑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奇白石脸红了，他摇了摇头。他想，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华洛菲让她做我女朋友，应该不算谈恋爱吧？好像我连“喜欢你”三个字都没有说过。 萧隶说道：“那个小子是篮球专业二级运动员。” 奇白石有一些吃惊，他问道：“那是专业运动员了？” “是的，专业二级。再往上就是一级了。” “怎么样才能成为专业运动员？” “你要拿到证书才行。好像参加省一级的运动会，并且获得了名次就可以申请专业运动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专业运动员，真有诱惑力。” 奇白石笑道：“是啊，真想试试，专业运动员是一个什么水平。” “今年学校的篮球联赛，你就可以看到了。” “我要是输了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专业的啊，还有比这更牛的？” “那我们教练岂不是乐开了花？” “听说准备直接招入校队，参加今年的省大学生篮球联赛。” 奇白石心时一动，问道：“他打哪个位置？” “小前锋。” “他身体条件怎么样？” “身高186，体重82公斤。” 奇白石沉默了一会。 萧隶问道：“你在想什么？” 奇白石笑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萧隶哈哈一笑，说道：“你在想吴洛甫。” “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我知道你这是在表扬我呢，肯定不是在骂我。” “希望今年联赛小组赛上能够抽到数学系。” “为什么是小组赛。” “去年的鲁笑，曹一坤已经毕业了，今年新生没有几个会打篮球的，历史学院篮球队青黄不接啊！”奇白石挠挠头，叹了一口气。 “你也有愁的时候啊！” “没办法。哪个孩子愿意在大学学历史呢？学师范将来大部分都是当老师。这玩意将来出去又不挣钱。” “那你为什么学师范呢？” 奇白石想了一下，笑道：“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那要看你想说真话还是假话了。” 奇白石哈哈一笑，说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是因为——便宜。” “什么？”萧隶没有听明白。 “师范，学费便宜。” “真有你的。你别告诉我，你选历史也是因为便宜。” “那倒不是，是因为我高考中，历史考得最高。” “你就这样选择自己的道路啊？”萧隶有些不可思议。 奇白石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住的那条街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做小生意的，天天愁的就是今天的生意好不好，每一分钱都要算计得清清楚楚。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不管我学习好还是坏，我从来不知道读书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老师也不能够给我指个方向，所以，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凭着自己的兴趣来。所以，我也就凭着自己的兴趣选择了历史专业喽。” “后悔吗？” “哈哈，还没有撞上南墙，后悔什么？” 萧隶走近奇白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奇白石，不管以后你做什么，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 “把自己的心放开，任何时候都要学会将自己的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奇白石点点头，说道：“那，怎么样放得更长远呢？” “读书！” “可是我现在正在读！” “不仅仅是专业书。你要学会了解这个社会的变化。你没有人生导师，那就只能在书本中自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奇白石眯了一下眼，笑道：“你怎么说话就像个人生导师。” 萧隶哈哈大笑，说道：“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比你见识的多一些而已。将来你进入社会，肯定会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这些都不是老师能够教你的。” “你说对了。以后我就算是当老师，我也要教自己的学生课本以外的东西。除了考试，人生还有其他很多重要的东西要学。” “那你肯定会受学生欢迎的。” “哈哈，那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