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

    转眼已经在杭州呆了两个月了，旁边就是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前阵子终于办好了这里的图书卡，可以进来写作看书了，饿了就去食堂刷卡吃饭，四周都是那些年轻的学生们，像是回到了久远的校园生活。

    似乎在几年前，我就特别喜欢图书馆了。那时我写作主要还是在家里，但家里的环境不太适合写作，坐在电脑面前情不自禁地就刷微博，玩游戏，浪费时间。后来有一次在公园里面，偶然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公园旁边有一个公共图书馆，我这才第一次知道。后来，那朋友似乎找了远方的工作，再也没有了来往，但那图书馆我却经常去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看书的时间多了起来，而且渐渐养成了在图书馆写作的习惯。

    浙江大学的图书馆，比我在上海时去的那个公共图书馆大了很多，基本上什么书都能看得到。最近已经看完了刘慈欣的所有小说，正在看世界科幻名著《沙丘》系列，还重温了《诛仙》。《诛仙》算是我最喜欢的网络小说了，那是2007年看的，在宜章六中读高中的时候。之所以难忘，可能是因为那时刚接触网络小说，再加上为初恋的分手而感到伤怀，所以对这本书印象特别深刻，那时还能经常听到任贤齐唱的《诛仙恋》，还有同名的游戏。

    那时候张慧喜欢上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就在玩诛仙。为了能够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她也去玩诛仙，但不懂得怎么玩，于是让我帮忙。我其实不喜欢玩诛仙，但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帮她玩了。她注册了一个新号，和那个男生组了队，后面练级打怪的事情就交给我了，她就坐在一旁看着，那男生会时不时发消息过来，她看见了就会很高兴，还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回复他才好。

    夜越来越深，我们就这样玩了一个通宵，半夜的时候她忍不住困意睡着了，只有我还在帮她玩，那个男生发消息过来，我不好叫醒张慧，就揣摩着她的语气自己回复。小说中熟悉的青云门，河阳城，草庙村，还有那淡淡的背景音乐，构成了那一夜的全部记忆，也是我仅有的一段玩诛仙的记忆。第二天早晨，我们从网吧出来，她请我吃了顿早餐，然后她就回她的学校了，我也回到了我的学校。在路上我有些伤感，想起了我的初恋，她在更远的另一座学校，不知道她在干嘛，但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能再去找她了。

    好多年没有见过张慧了，也不知道她结婚没有，想必她早已忘记这段往事了吧！

    我第一次接触图书馆，是在黄沙镇读初一的时候，图书馆就在我们班教室的对面。我们是尖子班，教室独立于喧嚣的教学大楼，坐落在一个安静宁谧的花园里面，对面就是图书馆。那图书馆很小，没有阅览功能，只有一个窗口借书，每个班都会发一本图书列表，看中了哪本书就在借书证上写好编码，到那个窗口排队借书。那小小的窗口经常人满为患，各个班级的人拥挤在一块，我瘦瘦弱弱地被挤在中间，印象中我只借过几次书，都是外国的科幻故事。

    初一我还住在学校的公寓里，没有去校外单独住，学校会强制午休。我就在午休的时候偷偷看那科幻故事，耳机里放着周杰伦的歌，是《八度空间》那张专辑，《开不了口》里面有一段飞船起飞的声音，刚好配上那个科幻故事，特别有感觉。看累了就躺下午休，或者想一想我家的狗。

    那时多么快乐单纯啊！我对初恋仅仅只是停留在暗恋的阶段，最多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还没有感情的烦恼。我是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期末考试考了全年级第四名。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初中最好的朋友李涛。那时他在另外一个班，是全年级唯一可以排在前几名的非我班的学生，有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剑飞指着一个男生跟我说，他就是李涛。从此我就记住了他。

    后来一次从公寓下楼的时候，我看到他正好上楼，就壮着胆子叫了他的名字，打了声招呼，他很奇怪地看着我。后来在食堂吃饭慢慢会一起吃了，渐渐熟悉起来。没过过久，他因为学习成绩太过出色，而被调到了我们班，还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初后来二初三的时候，我搬出了学校，独自在外面住，有时候他们出去就会到我那里玩一会。我们放假不回家，一起去网吧玩泡泡堂，深夜了也不回去，饿了就一起去吃米粉，一起做了很多老师眼中叛逆但现在看来无足挂齿的小事。

    我们的生物老师是李涛的亲戚，平时李涛都住在生物老师家，在教职工大楼的最顶层。有一个星期天，阳光灿烂的下午，就李涛一个人在家，他叫我过去和他一起写作业。他写作业的那个小桌子在一个窗户前方，我坐在那个桌子前，耳机里放着周杰伦的歌，看着窗外，白云在蓝天上飘着，清风吹进窗户里面，阳光静默地照耀着大地，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很远的旷野，想着夏天越来越近了，周杰伦就要出新歌了。

    2004年的暑假很快来临了。我刚学会了玩QQ，是黄淑鹏教我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在网络上可以交陌生的朋友，每天都很想上QQ，但偶尔才会去一趟网吧。我在QQ加一些周杰伦的歌迷，我的第一个网友叫“轻轻回眸”，她给我发了消息，但我刚想回消息的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了，等重新启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我还遗憾了一阵子。

    最难忘的，是有一次去黄沙网吧，正巧遇见了我暗恋了很久的她，那时她和李涛、张慧等人都去了英语老师的补习班，但我没去，现在想来，也许去了会有更多跟美好的回忆吧！那天她正和张慧在一起，刚好买了水果，问我吃不吃，我很拘谨地摇了摇头，不敢去看她。后来上网之后我玩起了泡泡堂，但心不在焉的，总想看看她在哪台机子，后来她们走过来跟我说她们要走了，我就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我暗恋她两年了，还是不敢说出口，也许永远也开不了口吧！

    我去网吧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里，写写暑假作业。有时候翻翻《中学生百科》看看里面的文章，我最喜欢一个名叫“准生活笔记”的栏目，里面写的是一些青春期迷惘的生活。有时候去二楼的栏杆，看看远方的山，或者去大姐的空房间里，无所事事地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树荫，听着夏蝉的叫声，想一想她，我家的狗就懒洋洋地趴在我脚边打瞌睡；有时候看看一本名叫《爱在西元前》的书，那是李涛路过宜章的时候帮我买回来的，那是根据周杰伦的歌曲而写的一个个小故事，我很清楚地记得一个叫《最后的战役》的悲伤故事。有时候则什么也不干，躺在房间凉快的瓷砖地板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渐渐午睡。我会经常打开电视，每个台都转一遍，然后等待一个动感地带的广告，那广告背景音乐就是周杰伦的新歌《我的地盘》，广告词是“想听杰伦新歌，请拨12590707。”每次成功狙击到这个广告，我就会非常开心，《七里香》新专辑发布那一天，我还专门去了一次网吧听他的新歌。更多的时候，我是听周杰伦的碟片，特别钟爱《无与伦比演唱会》，那是周杰伦最经典的一次演唱会，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次演唱会，可能没能亲自去看，只能从反反复复地听碟片……

    现在想来，那个夏天很像《最后的战役》那句歌词——“在硝烟中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那些无所事事一整个夏天的年少。”

    那个夏天，时间过得好慢，好想回去看看。

    ……

    这些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早已经历完了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也去了一个个陌生的城市，从最初的黄沙镇，到宜章县，到长沙，到上海，到现在的杭州。我一路上遇见了无数的人，但最怀念的，还是十多年前那段年少的时光。就像诛仙里的张小凡，他最怀念的，也不过是十多年前，那段在青云门大竹峰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些人也很多都没有再见面了，不过李涛却正好就在杭州，也正好就在浙江大学，不过是在另一个校区。现在他读到了博士，在研究生命科学。希望他还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希望岁月不要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长大后，时间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周围的人一个个都结婚了，进入了另一种生活，他们所关注的事情已经截然不同了。这两个月都有大学室友结婚，但我都没去参加。上个星期，王仅和他女朋友买了房，他女朋友在考驾照，可能过几年会买车上下班。还有个大学同学也在杭州，现在已经买了两套房子，现在经常在朋友圈发孩子的照片。

    他们的生活都在稳步向前，而我却一直在回头遥望过去，我从来没有想过结婚买房生孩子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结婚，我没有女朋友，也不知道要在哪里买房子，我现在也没有钱可以买房子，我这几年赚的钱都拿来治病了。这几年我似乎什么都没做，没有交什么朋友，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业，就写了几本书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了，现在的我，像是在黑暗中独自前行，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我孤独的脚步声。我的内心也越来越麻木了，很难再遇见喜欢的女孩，也很难耐心地去追求，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可以暗恋一个女生好几年。

    今天难得上了一次QQ，有个书友发了一张照片给我，那是我三年前看周杰伦“摩天伦演唱会”时拍的照片，但我脸上贴的却是“无与伦比”的贴纸，那贴纸是坐我旁边的一个女生给我的，我要了她的电话，还曾想过要追她，但后来因为她在另一个城市，所以不了了之了。没过多久她就结婚了，前几天还在朋友圈看到她晒儿子的照片。类似这样的女孩，我已经错过了很多个，每次想要追的时候，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放弃。

    看着那张照片，我觉得好遥远，其实那不过就是三年前拍的，但生病以后曾经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很遥远了，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个夏天就要结束了，上次带来的药也快吃完了，下星期又要回上海看医生。我不想去看医生，也不想去医院，我只想无所事事地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树荫，听着夏蝉的叫声，想一想她，想一想他们。

    黄华溢

    2016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