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苏厅（二）

    他的手心略为粗糙，定是常年练武的结果。他身上的男装剪裁得很好，将他的肩膀和腰部的轮廓都完美地展现出来。

    “这里陪男客人的叫’阿姐’，陪女客的叫’阿哥’。”他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天下那么多生意，他却要和册山师傅一起开妓馆。这里面虽然一步一景，如梦如幻，但终究是风花场所，置身其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的手很僵硬。”他说，“是不是觉得在这里不舒服？”

    “多少有些吧。你为什么要开妓馆？”

    “我大莱开妓馆又不违法，为什么不能开？”他笑着问我。

    “不是违法不违法的事，而是……”

    “而是有那么多生意，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是吗？”

    我点头。

    “还记得几年前京畿道守军长官莱木古家中被盗吗？那次是我做的。偷完之后一些钱散到了民间，还剩下一部分就买了这栋宅子，和师傅一起开了这家馆子。我们想赚钱供给堂里，又不爱那些乱糟糟的生意，比如茶馆、客栈什么的。这里环境幽静，而且赚钱很多。最重要的是，来的多是达官贵人，还能收到很多消息，我也好知道下一家该偷哪儿。”他声音不大，可我听得很清楚。潺潺的小溪流将院子衬得更加静谧了。

    “既然这里能赚钱，干嘛还要去偷？”我不解。

    “那是爱好。人的生活大多数都平淡无奇，没有点刺激的事情该多无聊。”他嘴角露着挑战般的微笑。

    我坐在小溪边的一个石凳上，石凳后树上一片叶子落在我的膝头。我拾起这片叶子，将它像小船一样放进溪水里。

    “你的生活已经很刺激了。在宫中是女人，在宫外是大家口中的盗侠……”

    “如果有你就更刺激了。”他也坐在我的身边说。

    “你开妓馆，自己也没少玩吧？”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你见过开赌场的人自己赌的吗？”他反问道。

    “这我不知道。”

    “我喜欢女人。但是这种事，要是不能和爱的人一起的话，那有什么意思？”

    他温柔地看着我，几乎是用呼吸在发声，问到：“我这样的人，你喜欢吗？”

    我被他的眼神施了药，动弹不得，忽然间仿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你这人……像毒药一样……”没等我说完，他一把横着抱起我，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醒来时，他鼾声依旧，上身****地躺在一旁。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头发散落在胸前。我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他的鼻梁和眉骨的棱角，还有柔软的嘴唇。他睡得深沉，不时发出几声哼响。

    寅时的钟声敲响了，我要赶快离开到大司空府。我轻轻地吻了他，却被他一下子揽住。

    “你醒了？”我惊了一下。

    “你这样用手指满脸蹭，谁会不醒？”他的声音慵懒而舒缓。

    “我以为你睡得沉呢。”

    “睡得很沉，但是你在旁边踢腿动手我都知道。”他笑道，“帮我把头巾戴上吧，这眉毛太奇怪了。”

    “不奇怪。”

    我刚要起身穿衣服准备离开，他抓住我的手，看着我说：“我最早也要三日之后才能有空出宫。三日之后你忙完了来这里吗？”

    我点头。

    回到大司空府，我的思绪依然停留在苏厅。身体疲倦，昏昏欲睡，可想起和莱洪共同度过的那短暂的时间，人却兴奋得无法自拔。我呆坐在桌边，傻笑，就连莱阿雨来找我给文书盖章都没注意。那种感觉是从来都没有的，一个男人的皮肤没有任何距离地紧贴在你的身上，在他房间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痴痴的眼醉酒般地看着你，双手在你身体上肆意地游走。当时虽然感觉上很痛，可过后却是无尽地喜悦和幸福感。

    他真的是一剂毒药，让人离开了之后还在上瘾一样地回味着他身上的味道、手指的力量和他痴迷的眼睛。

    三日之后才能再于苏厅相聚，看似不长的时间却让人受尽等待的折磨。刚刚分别，我便忍不住想念，难以自拔。

    更有意思的是，三日未到，我们便在朝会上又见面了。我看到他时还多少有些不自在，而他却依然像以前见到我一样，如最柔弱的女子般用温柔的声音向我行礼。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能在这两种角色中转换得如此自如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