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见闻

    回谷城是一座有名的农业城，地域极广，整个中州很难找到占地与这座古老城市相当的城，而且这个地方的土地肥沃，几乎可以与南国的土地相比，一年四季农业丰收，不仅让这里的人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且还向外发展着农业经济，百姓生活富足。

    土地的气息就像是飘香四溢的美味佳肴，飘入了王雷的鼻子里，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兴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奔驰，他却一点儿也不陌生，还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非常奇妙。

    王道一紧紧地跟在王雷的身后，不管王雷的速度是快是慢，他与王雷之间的距离就是保持在一定的范围里，不快也不慢，刚刚好就是在他的身边。

    只要一闻到这里土地的气息，王雷整个人便轻松了下来。

    街道上开始出现人影，其中以小孩居多，王雷咧开嘴笑，这让他想到了在小林西镇里的伙伴，他想要上前去打声招呼。

    只是王雷在走近之时却是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原地，这些孩子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怪异，他们的动作缓慢，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没有活力一般。

    不，不是没有活力那么简单，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死气沉沉的，而且看他们在行走之时身体时不时突然的一抖，脸上的表情有时会因为突然想起什么，而浮现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模样，那张脸还有那双眼里面所透露出来的神色，让王雷心中美好的感觉全部消失不见，一时间竟是无法接近。

    可能自己一接近，他们就要崩溃了。

    那样脆弱得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让王雷不敢再去靠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瘟神，随时都有可能给那些孩子带去伤痛和死亡。

    王道一在沉默之中走了过来，正好对上了王雷因为迷惑不解而移过来的目光，这让他意外，因为这一次，王雷竟然自己还没有接近便能够察觉，这代表着，他也一直都在进步着，命运的轨迹，也已经在脚下延伸。

    王雷问道：“师傅，这里……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而是该发生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发生了。

    王道一不知道要怎么向王雷说明，他自己感觉到的不妥还有异常，都来自于神识的反馈，很多事情的说明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很难理解，不管王雷再如何聪慧，依然摆脱不了年龄的限制，王道一只是道：“我们四处看看吧。”

    王雷点头，他也很想要看看，在这个地方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事情，竟然会让那些年幼的孩子身上产生那样的情绪，就好像是……与死亡绝望为伴。

    王雷是一个敏感善良的人，在与王道一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在成长，所以才能在刚刚接近那些孩子之时便察觉到他们的不同，想到之前遇到的种种事情，想到那个时候在眼前逝去的生命，王雷突然之间有点害怕，生命是这样的脆弱，一次次让这些生命在自己的眼前逝去，让王雷觉得是那样的难受和不忍。

    回谷城很大，只是这样一座大城与其他地方不同之处在于，回谷城内并不是以人多为主要特色的大城，而是以耕地占领着极大的面积，那些耕地整齐地分布在城围，人们则主要住在了内城，那里的街道屋舍比较密集，可以算得上是一处城中城，是回谷城主要的生活所在地。

    在城围这一带是没有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毫无目的地行走，魂不守舍的，每个人心上脸上都写满了满满的心事，地里没有任何人在劳作，在这充满了生机的季节里，本来应该尽显活力的农城，就像是一座没落的空城而无人问津。

    走到了内城，依然还是没有看见多少人，或许大多人还是躲在房子里面吧，或者是刚好睡了懒觉，在这个时候还不到清醒过来的时候，王雷一路走来只看到那些孩子在外面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游晃，他们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王雷没有贸然闯入那些民居，他也转着头看向四周，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他要找的和那些孩子在找的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内城中心有一座高大的树木，那棵大树看起来应该是有着一段历史了，高大粗壮，有几个孩子在树下坐着，或者靠着大树躺着的，在他们身边有三四个老人在陪伴着，只是他们大多都是闭着眼睛，默然无语，看起来就像是风中的残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熄灭，又像是孤独立于田地的稻草，也许下一刻就会被风吹倒。

    王雷带着小心轻轻靠近，却不想那些人是那样的敏感，在自己不过刚刚接近之时，便都转过头来，睁着疑惑的眼睛向自己看来。

    这让王雷脚步一顿，可是看了看王道一一眼，他依然还是慢慢地向他们走去。

    树边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杖静静地坐着，他向王雷慈祥地笑笑，神情透露着亲近，只是他的目光带着浑浊，里面带着的情绪看不分明，但可以感觉得到，非常的复杂，有着深深的悲伤和期待。

    王雷走过去，在老人家的身边弯下身子，道：“老爷爷，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老人家轻轻点头，道：“孩子，迷路了吗？”

    王道一站在王雷后面，不过并没有太过于接近，或许是因为这距离对于老眼昏花的老人家来说有些勉强，所以他并不能清楚地看到王道一。

    但是这里并不只有他一个老人，还有那些小孩，他们的目光大多从王雷的身上移开，看到了王道一的身上，不知为什么，那眼中竟是出现一丝浅浅的光芒，还有期待，到底在他们的双眸之中，看到的是什么？王道一也不知道，但他觉得里面有一种情绪，显然是只有对着亲人才有可能产生出来的。

    王雷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对老人家道：“老爷爷，您为什么坐在这里？”

    老人家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在等待孩子们回来啊。”

    现在天色还早，但已经开始陆续有人从房子里面走出，或者选择某一条路走去，或者来到这大树下围坐聚集，他们相互之间几乎不发一言，却让这个地方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但是，即便人多，王雷依然没有能够从这个地方感觉到任何的活力，只有更加弥漫的悲伤。

    王雷问道：“您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老人家勉力抬了抬耷拉着的带着褶皱的眼皮，双眼中的浑浊就像是一个黑洞，吸摄着王雷的眼光，老人家低下了头，声音都带着颤抖，道：“他们……死了。”

    王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几乎忍不住就要退后一步，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让自己的心情尽力地平静下来，却久久未能成功。死了，为何还要等待？死了的人，还能够再见面吗？

    如果死了的人还是能够再见面，那么王雷在年幼便失双亲之后，为何还是如此的寂寞孤单？为何父母就是没有前来陪伴？

    王雷的情绪变化触动了老人，他又抬起头来看着王雷，带着慈祥的笑容道：“孩子，你也是一样啊，你能够理解这种悲伤吗？”

    王雷瘪了瘪嘴，心里带着酸涩，这个时候，他想哭，但他忍住了。

    回过头来看向王道一，然后又看看向前的这位老人，道：“正因为悲伤，所以我们都要一直活下去啊。”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眼前这位老人家，身边其他人在听到之后似乎也有了一些触动，他们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王雷一眼，这个孩子的一句话在突兀之间闯入了他们的心间，让他们突然之间想到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