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天笑横刀,饱食即圣
兵卒所用的横刀一般由三段钢铁锻造而成,而江火手中这种特殊一点的横刀则是将钢铁的段数依次叠加,借着精湛的锻造技术将刀身加固并打磨成坚韧的兵器。 将横刀横挎于腰上,江火又命两名兵卒将那柄从黑甲人手中夺得的长槊取来。 他掂了掂长槊的重量,大概有五六十斤,钢铁材质,尖端处有一道血槽,看上去煞是狰狞。 “咦!官家的?”江火惊疑了一声,在槊柄处看到了一个比较显眼的制式标记。 他忽然想起在宋州运河畔的时候,炀帝出巡,当时那些随从侍卫手中的兵器也有这个标志,这让江火更加相信那黑甲人乃是朝中某个势力培养的武卒。 稍微推测一番,江火心道:“与季叔常有关的家族乃是太史令还有那炀帝之子小齐王,莫非是小齐王的私人势力?又或者是太史令派来的人?” “不过看黑甲人那种气势又不太可能是这两家势力培养出来的。”江火喃喃道。 想了半天,无法将黑甲人的势力来源猜个明白,江火便不再想,开始看案子上那打厚厚的文书信笺。 …… 短短两天的时间,在离章丘城一里之外的东西两侧山道处便已分设好数十个瞭望塔,上面分别站有五名手持弓箭的兵卒。 刘铭躺在山道中间的一张木椅上,手里摇着鹅毛扇,两旁有两块挂在树枝上的破布,用于遮阳。 休息片刻,他便不时的和一旁的兵卒扯两句。 “少年,前天你说自己姓卢?” “是!刘副将,小的确实姓卢!” “哪地的?” “江陵。” “我这样子像不像昔日那刘玄德手下的军师诸葛丞相?” 小卒子脱口道:“不像!” 刘铭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却听小卒子又道:“您根本就是昔日的诸葛丞相转世,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何来像与不像的说法?” “好孩子,我最爱听这种老实话了。”刘铭的脸上笑开了花,鼻尖到眼角的那根纹线挤得弯弯的。 “……”而这一笑在小兵卒惊颤的心底却是魔鬼的象征。 别看刘铭这般堕落的二世祖模样,从章丘城出来到现在,两天之内,何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多的眺望塔修设好?常人若是没有一点严苛的手段,是根本调动不了那么多的兵卒的积极性的。 而那些严苛的手段也造就了这群怪兵卒对刘铭的恭敬态度。 刘铭惬意的伸个懒腰,抚着扇子,在几名兵卒的搀扶下从摇椅上起身,伸手便有一名小兵卒将他的佩剑送上。 与一般世家公子哥相比,刘铭身上多了一种痞性,这让他来到军营便顺利的成为兵卒们的‘大哥’,并且刘铭也乐意享受这种世俗认为堕落的生活方式。 他抬头望望斜侧的阳光,眯着眼,道:“嗯,不错,你们这群小卒子越来越懂事了,陪我到处看看,同时吩咐下去,该设陷进的地方全部挖成陷马坑,还有把该准备的香油也准备好……“ 笃笃笃!!! 几声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刘铭刚踏出去的左腿也缓缓收回,他揉揉倦眼,一脸痛苦的嘀咕道:“这该不会是又要我做事了吧?我是不是应该躲到别地去,然后让小卒子们说我不在?” “刘副将……”传令兵的声音拖得悠长。 这一声音过后,一位头冒大汗的小卒子从马上跃下,疾步,拱手送上信笺。 刘铭苦着脸,快速的撕开信笺,眉头越皱越紧,几乎凝成一只竖眼,脸上也冒出了汩汩的汗水,咬牙痛声道:“看!!!江火这小子真是太不懂朝中的世界了,这仗有什么好打的!直接写信给陛下抓了季叔常一家不就得了!那该得省下多少兵员和钱财啊!” 说罢,一把揉碎信笺,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是瞬间一变。 他轻吸一口气,腰肢渐渐挺直,一把按住腰间的长剑之柄,一旁的两名兵卒即刻帮他挽起长袖,一直挽到肩膀处。 除此之外,裤脚也被人挽起,挽到膝盖。 “很好!”刘铭满意的转过头,其余数百名兵卒也如此,长袖挽起,布衣扎在腰间,麻布裤脚挽齐膝盖。 传信兵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古怪的行为艺术,惊愕的问道:“敢问刘副将,你们这是?” 刘铭小眼一挤,所有兵卒同时把手伸往背后。 唰的一阵齐响! 数百人,每人手中出现了一把小药锄,其余数十人则是抱着一个个煮饭用的陶罐。 刘铭也从腰带上取下一柄药锄,道“小卒子,回去告诉江火,一万陷马坑!八千陷井,这里不用担心!” “……额?……是!”传令兵呆滞了许久才回过神,刚想再问话,却见他自己已经被一旁的小兵卒抬上马背。 唏律律!健马长嘶,刘铭也大吼一声,指着山坡下那一片广袤的土地,吼道:“两千人!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把一万八千个陷井给本大爷挖出来!” “挖!挖!挖!挖他娘的一万八!” 那些被刘铭折磨得近乎麻木的兵卒,此时又被植入一种新的疯狂信念,手臂长的小药锄挥舞在手里,像一群疯狂的难民似的,冲下山坡! 刘铭等所有兵卒都下山坡之后,偷偷的扶了一下额间的汗水,又大吼道:“先挖三个时辰!!剩下的骑兵小卒子带上你们的战马,跟本大爷前去掏个底!” 数里的土地遍布刘铭带来的兵卒,低旋着的秋叶倏然落下,数十匹战马狂踏而过,陈旧的黄叶揉进泥里。 刘铭一马当先,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提着一只香油罐,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可怕。
其后的兵卒不知道刘铭想要做什么,但对这位大爷似的副将却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他的每一句话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往往一出口便成了箴言,被每一位兵卒铭记在心,甚至一些在战马小队之后挖陷井的人已经在默默的背诵刘铭所说的话了。 几名农民出身的兵卒低声念叨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为刘铭副将所述。” 有人纠正道:“错了!是孟子他老人家所说的!” “我只记得刘铭副将说过这话,孟子?没听说过……” 予以饱食即圣!刘铭盗用圣人的话能被兵卒们记住的原因并非他真是圣人,而是他给了兵卒们一种承诺,一种在荒凉战乱中的信念。 将兵卒们的肚子填饱的同时再指向天空中虚无的圣殿,他说圣殿中有万千圣人居住,兵卒们便相信死后能升入圣殿成为圣徒。 前提是满足自身温饱需求,否则再美好的愿望都只会是虚妄之言。 丘陵小道上,刘铭一边抽着缰绳。一边对其后的兵卒下令道:“十五里的行程,我们只需要走三里便下马,隐伏而行。” “是!” 毫无置疑,亦无反对之举动。 三里的行程,在健马的奔腾下,一行人很快到达目的地。 面前的景象全然换成了另外一番模样,放眼望去山道与原野间全是高耸入云的巨杉。 密林一重又一重,层层叠布,将落向地面的大部分光过滤,形成一种黑洞洞的感觉,恰逢傍晚,一种森然恐怖的气氛涌上心头。 “吁!”刘铭翻身下马,把缰绳拴在一旁的树枝上,看着地面的那些细微的踪迹,低语道:“我们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别人何尝不在观察我们。我们在设伏,敌人也可能在设伏,谎言与陷井无处不在。” “别只看到表面的东西,越是正常越需细心思考那些正常背后的不正常,一旦有疑惑,立即停止行动!向我上报!” 数十位兵卒全体肃然,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的听着刘铭的教诲,在这黝黑的夜色中,盘旋的夜莺也看见了林中那一对对明亮的思考之珠。 “行动!” 刘铭像一位征战多年的老兵从马鞍上取下长剑,低着头颅,目色阴沉,他仿佛已看到了一种令人厌恶至脊髓的血腥,而那血腥必将成为一场文明之火点燃的前奏! 提着装着香油的陶罐,一闪之下,几名兵卒紧随其后。 【下章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