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片血红，一曲侠士悲歌
“启禀欧阳前辈，正是如此。”青衫中年恭敬道。 这老者微一沉吟，便要跃上墙头追去，他已然武学功参造化，对于寻迹觅人自然有独到的手法，在他想来，对方不过是区区两个小辈，自己片刻之间就可追上拿下。 却不想，就在这时，庄外一声大喝传来：“九剑庄众人，识相的话速速束手就擒，交出那把剑鞘，老夫可以保证不伤你庄内妇孺儿童，但若是冥顽不灵，定要让你庄内鸡犬不留！” 话声落下之时，一名五旬左右的干瘦来者已经到了九剑庄大门正前方，他身后熙熙攘攘涌来无数人，竟似乎将外面的整条街都挤满了，同时还有不少人向四周扩散开去，显然是要把整个九剑庄都包围起来。 这些人中，一部分身着四方门的蓝色弟子服饰，另一部分则是身穿黑衣，胸口绣有一幅苍鹰俯冲图，鹰眼阴冷。 九剑庄众人中，那些年轻些的弟子看到这苍鹰图自然不明所以，但青衫中年和庄主夫人看到后却是面色大变。他们在江湖混迹多年，哪会不知，这分明就是启魂神教的独特标志。 天下三国，大周，后齐，东唐，只有这一个教派遍布三国，其实力可想而知。本地附近虽然只是东唐分教的一处分宗，但实力也远远超过了九剑庄不知几何。 青衫中年神情黯然，轻轻一叹，旋即神色坚定，凝视门外众人。庄主夫人同样神色一变，只是显得略有慌乱。 “四方门，你等莫要逼人太甚！”却是庄主夫人首先发话了。不过这话一出口，青衫中年眉头一皱，夫人的话语让他很是不喜，话声虽怒，但话中的意思则有些委屈求全了，实在是有辱师父在世时的名声。 “逼你等又如何？”还是之前那人的声音，“这江湖早就不是五十年前的江湖了，这等事情，谁能管得了？别说你九剑庄主朱九剑已然不在，就算他今日在这里，你们也断然没有反抗的余地，倒不如乖乖奉上剑鞘！” 青衫中年正要接话，庄主夫人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道：“你师父可有告知过你剑鞘到底在谁手里？” “我只知道剑鞘是在师父的某个弟子手中，具体是谁却是毫不知晓。”青衫中年显然对其已经有所不满，连师娘的尊称也干脆不提，话声更是隐有冷冽，接着道：“别说我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不可能把剑鞘奉上的，我九剑庄万万没有低头做人的道理。” “你！”庄主夫人听到这话怒极，不过没再说什么。 在二人低语的功夫，那被称为欧阳大侠的老者，却是大步走到最前方，开口道：“四方小儿，当年老夫成名之时，你尚且只是四方门一个小卒子，老夫早年曾欠下朱九剑一个大恩，想必你也知道我定然在此。现在竟然还敢前来，怕是因为做了启魂教的走狗后胆量大增了吧？” “老匹夫……”干瘦老者正要怒斥，只是话到一半，就被欧阳老者打断了。 欧阳老者有些不耐的挥手道：“你没有和老夫说话的资格。既然启魂教如此兴师动众的前来，想必分宗宗主也到了吧？可否现身一见？” “哈哈哈哈……”欧阳老者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长笑从远处逐渐临近，紧跟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黑衣男子如一道残影般，从某个黑暗的角落出现，很快就站到了四方门主身前，冷笑道：“欧阳老儿，多件未见啊！” “你们启魂教为何会参与进来？以你们的实力和狠辣作风，如果是为了那把剑鞘，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吧？”欧阳老者目光如炬，盯着对方沉声问道。 “啧啧。”黄面中年淡笑道：“一大把年纪了，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话还这么多。也罢，老子就让你们这些人死个明明白白。” 话一出口，九剑庄众人大都露出疑惑神色，但站在青衫中年身旁的一个年轻弟子突然慌乱起来，竟缓缓后退数步，藏到了众多弟子中间之后，便要拔腿而逃。 青衫中年早有注意，面露异色，一声冷哼便快步奔行追去，临近对方身后一尺之时，猛的挥手抓向其后背。 他身为众弟子之首，跟随朱九剑学艺时间远超旁人，一身武学不知超过这年轻弟子多少，在他想来，这一抓之下，对方断然没有反抗逃走的道理。 却不想，眼看得手之时，异变骤生，青衫中年只感到一股气力从对方后背反弹而来，竟硬生生的将自己手掌弹开。 这一幕其余众人当然也都注意到了。四方门主和启魂教的黄面中年笑而不语，欧阳老者则是神色大惊，在青衫中年失手的瞬间纵身跃出，一步便跨到了那年轻弟子身后，单手成爪抓向其肩部。 这一次，尽管同样还有气力反弹，但没有影响到欧阳老者丝毫，那年轻弟子想要挣脱而逃，却只感到一股大力狠狠的捏住自己肩膀，根本难以动弹，只能转过身来，不再反抗，面色一片死灰。 “看到了吧？”黄面男子桀桀一笑，“我启魂教一向秉公办事，怎么可能无辜来欺辱你九剑庄。” 说到这里，黄面男子笑容突然收起，眼睛依旧盯着九剑庄众人，话声却是传向身后，道：“启魂教本分宗众教众听令，九剑庄私藏内功心法，更是包庇修炼内功妄徒，现剿灭全庄，一个不留！” 说完这些，面黄男子竟然又微微笑了，转向四方门干瘦老者道：“祁门主，剑鞘归你，其余财物全归我启魂教，如此可好？” 干瘦老者面露犹豫，一番纠结后才点头同意，并露出无奈神色。 他并未将那剑鞘的真正来历告知对方，甚至剑鞘上所蕴含的秘密，连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不过，朱九剑原本武学和自己相仿，但是自从得到了剑鞘之后，很快突飞猛进，更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即便是此地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欧阳英，也绝不是朱九剑生前的对手。 此刻他装作在九剑庄财产和剑鞘之间难以取舍的样子，倒是让启魂宗更不会在乎这区区剑鞘了。 在四方门主干瘦老者一番心底算计之时，启魂教面黄男子陡然一喝：“祁门主，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四方门主心神一定，旋即面向身后众弟子大声道：“众弟子听令，随启魂教一起剿灭九剑庄乱贼！” 随着二人命令先后落下，除了依旧包围在整个九剑庄墙外的弟子门人外，其他人都手持兵器一拥而入，呼喊着冲杀起来。 看到眼前此景，庄主夫人面色灰败，她虽然之前派人邀请了不少江湖人士，更有欧阳老者这种和朱九剑齐名的高手前来，但面对启魂教与四方门合力，依旧没有半点胜算。不由得又想到自己丈夫都已去世，现下基业也难以保留，绝望之下浑身再难提起半分气力，竟然差点要摔倒在地。 “娘！？”身旁少女见状，要去扶好自己的娘亲，可她心中害怕犹有过之，连自己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又如何照顾他人。无奈之下急忙唤来几个弟子，护着自己二人，快步向后退去。 微微一扫，看到这一番动作，青衫中年一声长叹，失望之色溢出，却也没管他们，招呼众弟子道：“诸位师弟师妹，随我杀敌！今日纵然难逃一死，也定要让他们讨不了好去！” “听师兄令。”一弟子一边冲出，一边急声应道。只是，他尚未来得及施展拳脚，便被几个四方门弟子围攻而杀。长剑贯穿心肺，鲜血冲天而起。 随之，更多的弟子被围杀而死，鲜血染红了庄内大地，整个九剑庄充斥着呛人的血腥之气。虽然绝大多数弟子都不顾身死的冲去厮杀，但却也有一些后退着想要逃跑，不过往往他们刚刚逃出院墙，便惨死在了墙外之人手中。 青衫中年面色阴沉，小腿和肩膀处血流如注，之前被十几个人同时围攻，有了不小的伤势，但他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依旧不断的冲杀在人群当中，手中长剑被鲜血染红，红的发烫，烫的沁人，死，他不在乎，但是眼睁睁看着同门死伤过半，他的心在滴血。 即便是他武艺远高出寻常弟子，但人力终有穷尽之时，在一口气连杀十多个四方门人和启魂教众后，看到身周一丈范围内再无活人，后面就是自己拼死保护了许久的师娘和师父的女儿，他刚刚蹲下稍微喘息片刻，蓄力再搏，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冰凉，然后便看到有一剑尖从自己的胸前冒了出来。 临死之际，他急速转过身子，看到在师娘和小师妹的脚下，一个躺在地上的重伤濒死的四方门人，手中的长剑正和自己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师娘和小师妹呆若木鸡，害怕的浑身发颤，竟然自始至终都没敢出手帮自己挡住，哪怕那四方门人只剩下了这一剑之力！ 他忽然感觉很可笑，但开口一笑却喷出了满嘴鲜血，随即感到头脑发昏，视线也模糊起来，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轻声低语：“师父，徒儿尽力了…徒儿死的无怨无悔，…但是，但是，徒儿好不甘心！” 说罢，闭上了双眼。 他叫赵子良，他只比自己的师父朱九剑小五岁，但他却是整个九剑庄最敬重朱九剑的人，一切只是他年轻时被仇家所逼走投无路时，是朱九剑救了他。他重恩，所以哪怕是之前明知师娘故意冤枉宋成，也直接听命杀人。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明白自己多么的迂腐。但他也没有后悔，只是为师父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