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访客
盛夏之夜，凉风习习，窗外繁星漫天，月光如水。 杨戬躺在榻上，翻来滚去。 已是深夜，他却毫无睡意，心中默默诵念白日师父所教授的九转玄元正功入门心法。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窸窣衣物摩擦之声。 杨戬偷笑：“师父又在半夜起来晒月亮了！” 师父自称是天生纯阳体魄，九转玄元正功又是属性至阳，中和一些月亮的阴柔之气，反倒有助于增强修为，调理经脉。 因而每日深夜都要坐到院中小酌，对月感叹，美其名曰晒月亮。 杨戬听着师父在院子里轻轻走动，心中感到一股强大的在父母身边是才有的安全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不是因为不满和悲伤。而是因为太满足。 幸好有师父，幸好师父是这样的强大！ 思绪一旦分神，不再专注于背诵心法，不由就开始感到迷糊困顿，正要沉沉睡去之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将他惊醒了过来。 “你来作甚？“邓一年淡淡地语声传来。 一个声音响起，像是笑着，道：“我来向师父赔罪。那日华儿带了杜辰来敬仙观生事，想要将杨戬赶出昆仑，摘去仙丹，幸好师父赶到阻止，后来我好生数落了他一顿，师父莫要往心里去。” 杨戬心里惊疑不定，只听邓一年哼了一声，却没有答话。 那声音又道：“杨戬没受伤罢？他睡下了么？” 邓一年冷淡地道：“有劳陛下惦记，那小子早歇下了。” 杨戬一震，陛下？窗外院子中的来客竟然是仙帝南昆？小白脸的父亲？难怪口称师父。 他马上就想爬起到窗口去，仔细看看这害得他父母离散家破人亡的仙庭之主是什么模样。 转念一想，他若一动，必然发出声响，万一给邓一年惹来麻烦又如何是好，只好忍住了躺着不动，仔细听外头动静。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人又道：“我听说杨戬顽皮无赖，十分不好管教，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没想到竟能得师父垂青收为弟子，真是天大的造化。” 杨戬听到这话，心里狠狠“呸“了一声，你儿子才无赖不好管教，你儿子才没有可取之处。 突然想起邓一年所说的话来：“那帮子想让自家子嗣学我道法的人，见我收你为徒，心里可是极其不痛快的。” 他顿时感觉十分爽快，拉长了耳朵细听。 邓一年淡然道：“立场不同，自然看法不同。做我的弟子，只要心地质朴秉性忠厚就够了。况且，杨戬资质不比文华仙君差，经我查验，他已是丹墟境界，来日成就必然非同小可。” 南昆道：“当真？“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字听起来竟带了一些颤音，像是十分惊喜。 邓一年不快道：“自然当真。” 南昆在院子中轻轻踱了几步，似是十分激动，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杨戬大奇，好什么？好在何处？自己是丹墟境界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听起来这人话音里十分欣喜。 “师父，我那次子与杨戬同岁，资质也尚可，能否请师父也将原儿收归门下？” 杨戬握紧了拳头，心里叫道：“师父，别答应，别答应！” 许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呐喊，邓一年慢悠悠地道：“小仙逍遥惯了，教一个弟子已觉烦扰，不得不辜负陛下美意。请陛下见谅。” 南昆似乎有些失望，却又像不以为意，说道：“也罢，杨戬年幼失怙，确实因我……仙庭而起，能得师父专心一意地提携，我也放心了。” 杨戬听了不屑地在心里“呸“了一声：“假仁假义！” 邓一年不说话，南昆又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师父。” “说。” “我想请师父出山助我一臂之力。仙庭出兵征讨下界南域妖王，久攻不下，伤亡不小。我与众仙计议之下，欲借师父焚天之势，除去妖王，请师父万勿推辞。” 邓一年声音中露出一些惊讶来：“南域妖王？南域位于南荒州境内，应属五德帝君管辖镇压，怎么竟要仙庭出兵讨伐？” 南昆道：“师父有所不知，五德帝君等四位金仙早已不再过问凡间事务，也不受仙庭调派，只认辛眉的至尊神印。” 邓一年长长的“哦“了一声，却不说话，像是陷入了沉思。 杨戬在屋内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轻轻挪了一下身子，动静虽小，却被南昆听见了，道：“师父，杨戬未入睡，不如叫他出来让我见一见？“ 杨戬一惊。 只听得邓一年脚步声朝着屋内而来，忙放松全身，闭紧了双眼，口中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像是听了一会儿，又走回了院子：“睡着了。只是刚翻了个身而已。” 南昆也不强求，又道：“师父，妖王一事考虑得如何？” 邓一年道：“既然娘娘可以差遣各位帝君，何必我这糟老头出马？另外，仙宗的那几只灵兽护卫，虽然没有道法，却也天赋神力，尽可以对付妖王。” 南昆迟疑了一下，道：“南域的角林山脉，是一座蕴含丰富灵石的矿山。若请帝君出手，灵矿归属必然会引起争执。至于那几大灵兽，对仙界中人成见极大，恐怕会借着除妖之机将灵石矿毁掉。” 邓一年道：“这么说，陛下要除掉妖王只是为了角林山脉中的灵石矿？不是为了济世安民？“话音里尽是讥诮之意。 南昆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道：“师父见笑了，灵石是仙界命脉，我身为仙界之主，为维系仙庭稳定安宁计，自然要多留意些。” 邓一年道：“好罢，我就走一遭。不过有一条，此后每年也需给敬仙观发放一百颗灵石，否则除妖一事就此免谈。” 南昆惊讶道：“师父是仙灵之躯，有无穷尽的灵天之境，为何竟也需要灵石？莫非是为了杨戬？” 邓一年粗声粗气道：“是又如何？莫非陛下舍不得？” 南昆道：“哪里会舍不得，师父说笑了。不知师父何时启程去南域？” 邓一年话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道：“再过几日罢。” 两人沉默了片刻。 杨戬躺在室内，不敢乱动，渐觉浑身僵硬，心里不由厌烦，盼着外头的人赶紧离去，又因困顿，眼皮不知不觉就要合上。 突然听南昆缓缓道：“师父那日在朝会上所说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与辛眉都甚为惭愧。仙庭在陆瑶一事上确实有处置不当之处，因而我们决定还杨戬一个公道，收他为义子……” 杨戬一下子惊得醒了过来，睡意全无。他还想着报仇呢，才不要做什么义子！ 杨戬念头一转，马上就想爬起来反对。 “不必多此一举了，”邓一年不等他出声，就已开口，“杨戬的父亲可能尚在人世，此次我下凡间出去南域妖王后，就带他前往寻找。陛下的好意……我代他心领了。” 杨戬松了一口气，只听南昆干笑了几声，迟疑了片刻，才道：“也好。待那凡人去向确认下来后再说此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