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战临夕
跟着蝶丽，四人在内城的街道上不断地穿行着，还得时时提防着旁边的水巷。路上遇到的行人大多还是若无其事、照常生活，看来消息和恐惧暂时还没有扩散到全城。 四人全都忧心忡忡，各怀心事，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低垂，离最北端的市政厅还有好一段距离。 而远方的市政厅内，早已经炸成了一锅粥。在学校那附近地区巡逻的卫兵，已经通过飞鸽传书，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市长。 西格玛港城第三十一任市长，蝶军，是个面目和善、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自己治下的二十年间，港城一直发展稳定、人民安居乐业，从未听说有如此奇谈怪闻之事。此时的他正拿着那份鸽子传来的短信，一改平日的稳重和蔼，用咆哮式的声音询问着自己一个个下属。 “分管那片区域的卫队长还没到吗？”蝶军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就算走最快的水路，到这里估计也还得一阵子。”一个下属回答道。 “市长先生，恕我直言，这会不会只是一个恶作剧？毕竟那书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学校出现15米高巨雕，请求指示’，这也太……”另一个下属说道。 面对合理的质疑蝶军又加高了一丝音量：“我知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刚才那学校的校长也传来书信说申请停学并请求封锁，还有这随他信寄来的、一美术生画的目击图，真想骗人干嘛画个这么怪异的独角四爪雕？要你想愚弄我会花这么大气力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这时一个卫兵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市长大人，您女儿正在门外，随行的还有三个同龄人，说有要紧事，无论如何也要见您。” “蝶丽？这孩子，早告诉她任何时候不要来市政厅找我，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让她赶紧回家去！”蝶军不耐烦了。 “市长先生，您女儿也是那所学校的，或许和这桩事件有关？”一个下属小心翼翼地提示道。 蝶军这才恍然大悟。 /// “能不能，让各位都先暂时回避一下？我们想和您单独说。”那个个头最高的蓝头发少年瞟了眼四周，坚定地说道。 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五个人了。 “你先告诉我，你们学校的事情，是真是假？你们几个有没有亲眼所见？”蝶军率先发问。 “确凿无疑。”少年的语气斩钉截铁。 “真是疯了！”蝶军颓然坐回到木椅上，望向自己的女儿想最后再确认一下，得到的也是一个无奈又肯定的点头。他用力撑住自己的额头，一言不发。 “市长先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 蝶军摆了摆手，抬起脸来，表情已经褪去了刚才的惊惶与怀疑，变得沉着冷静。“切入正题吧。你们几个来找我肯定不止是单纯为了报告，有什么想说的？” “我们判断，就在今晚或是明晨，一定会有妖怪对港城发动大规模袭击。首要任务是疏散市民，我的家很大，地处山崖，相对安全，而且我家里有……总之可以容纳一部分人。然后恳请您出动所有城里的卫兵，精心调度部署，守住三面的靠海地段，不要让敌人们深入，当然城内也得有人巡逻，城中密布的水巷都有可能成为暗中潜入的途径，而且据我所知至少敌人的首领就是会飞的。但这么做可能会有大量的人员伤亡，不论您出兵与否，我们三个一定会去前线，交您定夺。此外，与其让人们猝不及防地迎接恐惧，还不如我们主动告诉他们真相为好……”蓝北说道。 蝶军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前两点我都答应你。很感谢你愿意提供自己家来庇护市民，但就在这市政厅后方不远，有大量的矿洞，几乎可以容纳全市市民。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算我想尽力避免伤亡，也不可能只让你们几个孩子上前线去御敌！但第三条……如果市民们全部顺利迁移的话，在矿洞里什么也不会看见什么也不会听见，我不同意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那些不过是无谓的恐慌罢了。孩子你也许还领悟不了，无知的活着有的时候是最轻松、也是人们最希望得到的。” 三人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蓝北开口：“我们相信您的判断。事不宜迟，请您赶快传书下令吧，但是至少，要让卫兵们知道，他们赌上性命与之战斗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蝶军点头了，二十分钟后，夜幕笼罩之下的港城首府飞出数只白鸽，分别抵达了中、东、西、南四片城区的卫队长手里。里面都是这样一段话：“这里是市政厅，今晚或明晨，会有一些曾经只在你们的儿时故事里，在跨越历史流传至今的传说里，在你们噩梦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妖兽们登陆港城，来侵袭我们的家园。我需要每一个还能拿起武器的卫兵坚守自己的岗位，不论你信与不信，不论他们的目的为何，请履行自己的职责，用生命守护这方你们曾经发誓守卫的热土！市长蝶军亲笔。” 南部城区的卫队长从去市政厅的半路又赶回了辖区。对自己的所有部下宣读完毕后，下面鸦雀无声，但每一个卫兵的神情都没有显露任何怀疑和害怕，只是在默默地望着队长，等待着命令。卫队长长叹一口，望了望头顶浩瀚的星空，从海上飘来的几朵乌云，正在逐渐占领着光明的星域。“妖兽？”他笑了，对下面竭力呼喊道：“士兵们！你们相信我们一直爱戴的市长吗？” “相信！”整齐划一威武的回应。 “你们怕死吗？” “不怕！”齐刷刷的声音不带任何犹疑。 “不管来的是什么，誓死将他们赶出港城！永不来犯！”队长铿锵有力的声音，为这次动员划上了强有力的休止符。 其它几片城区也都同时上演着相似的一幕。原本守在背面市政厅的护卫队们则全体出动，只解释说今晚可能有前所未有的飓风登岸，破坏量级无法预估，所以市长决定全民避难。于是人们都逐渐赶跑了瞌睡，带上自己最值钱的宝贝，排起了十几条长队，井然有序地向矿洞的方向撤离着。 由人类组成的长蛇，正在从城市的四面八方向同一个方向快速蠕动。偶尔，会有几个小孩问拉着自己的父母：“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呀？我们还能回来吗？”他们的父母会坚定地告诉自己的孩子：“当然能！”偶尔也会有几个老人，驻足停留数秒钟，看几眼自己生活多年的家园，心中默默祈祷：多少次天灾人祸你都熬过来了，再坚持一次吧！ 极为讽刺又不得不佩服蝶军深谙人心的是：就连之前亲眼见到蛊雕的学生和老师们，思维回归现实之后，也都更愿意相信那只是一种暂时难以解释的集体幻觉，想着目前躲过飓风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 几海里外，毕方的大本营里。 “妖王，港城的人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撤离，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大举进攻的消息……”横工几乎是缩着脑袋和毕方说话的。 毕方没开口。 “那个……妖王，都因为蛊雕的擅自行动才……”横工鱼怯懦地继续说道，还是那副溜须拍马推卸责任的嘴脸。 “属下罪该万死！”蛊雕刷地跪下，“王上，属下也是一片忠心，想弥补丢尽脸的河童和飞头蛮的过错，想要继续王上‘攻城先攻心’的战略，这才贸然行动，没有料想到人类的反应速度如此迅速而团结！属下原想从学校的孩子们扩散出可怕的传闻，城中会大乱，到明天早晨总攻时，我们会不费吹灰之力……” 毕方沉默。 “息怒！”蛊雕和横工鱼双双把头低到地上，不敢看毕方。 “你他吗就是个蠢蛋！”毕方跳起来一脚踢到蛊雕膝盖上。 然而蛊雕那庞大的身躯却往后滑行了十几米才尽力停住，很快又恢复了那个匍匐的姿势。 “算了！横工！鲲鹏那边是不是还没给我回复？” “是，王上，其它两位妖王都已经同意协力，可是它们要赶到海滨，最快也得到明天凌晨时分，要不咱们还是按原计划，等他们到了再发动总攻……” “放屁！到那时人早就撤完了！现在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那咱们靠杀谁来吸取灵魄？杀你？”毕方震怒，眼睛上两根长长的眉羽都在不住地震颤。“我问你，赤鱬、犀兕还有重明有没有按时抵达预备地点？” “回王上，都已各率领一千鲨人各就各位，肥遗也已经潜入了城内。所有人全部按您的吩咐，抵达后就马上隐去了灵力，等候差遣！” “还等你个屁！马上传令，登陆进攻！蛊雕！给你个机会，别再用什么羽毛把戏，现在赶紧去给我把两个少年一个少女找出来宰了！横工你跟我来。” 毕方长啼一声，展开乌黑的双翅，阴鸷的目光如同火炬，射向了自己的囊中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