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拘留
我又一次来到了警察局，只不过这次我是被审问的对象，或者说他们认为我有嫌疑，我现在差不多是个嫌疑犯的身份。 但我并没有被戴上手铐，桌上还放了一杯水，不知道是现在的审问方式更加人性化了还是怎样，总之我的状态还算自由。 负责审问我的正是刑警副队长余景山，记录审问笔录的是个女警员，大概二十五六岁上下。 “初步鉴定，陈宏的死亡时间在昨晚的九点左右，那个时间你在干什么？” “在家睡觉。” “有谁能替你作证。” “没有。”说完这句，我抬头看向他，想从表情上读出他是否将我视为重大嫌疑人。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我自己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林嘉案发生的当天我去‘自首’，承认我在梦中杀了那个女孩。而第二天陈宏分尸案，我又是发现尸体的证人，同时还是星云公司的员工，这两点加起来直接让我的嫌疑程度直线上升。 但余景山的表情很刻板，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从事这种工作留下的后遗症。 “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他身边的女警察见我眼神奇怪，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随着震动，我面前那杯水泛出了几点水花。 余景山轻轻摆摆手，示意她冷静一下。 俗话说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这种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审讯方式我在电视里见过不知多少次，想不到今天竟被用在自己身上。 女警察的情绪平静下来，余景山又继续问道“林嘉死亡当时，你又在干什么。”这一次，余景山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我在家里睡觉，而且…没人给我作证。” 想必各位也都看得出来，我是个单身狗。 余景山想了想，对女警员说道“你和小李去一趟石承志所在的小区，把最近三天的监控调回来，我要看。” “是。”她点点头，走出门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实在想不出她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威慑力，即便她是警察。 她离开之后，余景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问我任何问题，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但屋子里一点都不寂静，余景山一直在那指节没完没了的敲着桌子，以至于那天一直到晚上我脑子里都是当当当的声音。 良久之后，余景山突然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口，将房门反锁。哦对了，有一点不得不说一下。余景山带我来的，并不是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审讯室，房间里没有摄像头，也就是说……现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很有可能他是故意支走另外那名女警察的。但…他这么做是出于何种用意呢？ 余景山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口道“说说你的那个梦吧。” 关于林嘉的那个噩梦，有些细节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但好在那天我已经和御景山说过，所以我就着重说了昨晚关于陈宏的那个恶梦。 我说话的时候余景山一直半低着头，手指仍然不停的一下下敲打桌面，我想他应该是在脑海中思考关于这个噩梦的一切。 “你笑什么？” 我刚说完，有些口渴，正端起面前那杯水想要解解渴。余景山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我手抖了一下，手中被子晃了晃。 我这才意识到，我左边的嘴角正微微的向上翘着。 我是在笑么？如果是的话，我又在笑什么呢？ 这一小小的细节不禁让我胆战心惊，是啊，我在笑什么呢？从今早见到陈宏的尸体开始，我的反应就有些奇怪。 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恶心反胃，虽然我也感到恐惧，但却与平时见到恐怖画面的那种恐惧感不尽相同。更诡异的是，在我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些兴奋…… “没什么，只是知道你没将我当成嫌疑人，稍微有一点高兴。”我的解释漏洞百出，为了不让他看到我僵硬的面部，我直接仰起头，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我有说过你的嫌疑已经解除了么？” 余景山的话让我差点喷出一口水来，我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可那只是梦，你们警方怎么能根据噩梦而确定嫌疑人呢。” 他把身子探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是你自己投案自首，说你可能被人催眠，杀了林嘉！”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杀死陈宏的是个女人，长头发的女人，不是我。” “你也说过那只是梦而已，我不会根据一个梦定你的罪，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梦而解除你的嫌疑。” 余景山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了一下，不过门已经被上了锁，当然推不开。余景山看了我一眼，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之一正是之前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元，另外的想必就是那个小李了。 小李说“余队长，石承志所在小区的监控资料已经带回来了，徐组那边也已经把星云公司的监控录像带来了。” “好，去看看。”余景山点点头，走了出去。我从关门后出现的咔哒声得知，他们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这下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但仍不寂静，我脑子里还一直回荡着余景山敲桌子的声音。 我开始反复思考那个问题，之前我到这来是存着自首的心态，而今天为什么会竭力开脱嫌疑？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就算我觉得这两人是被我梦中所杀，却毕竟不想背上杀人犯的名声，最后被一枪打死。 或者……我自己也觉得这太荒唐了？ 还是说，这两个人真的都死在我手上，只是在潜意识当中，我这个变态杀人狂想要逃避法律的制裁。说不定，在我的身体里并不只单单存在石承志这一个意识，还有许多人，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但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变态的杀人狂魔。 我被这一想法震惊了，但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房间里，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直冒冷汗。房间外，余景山他们几个走到了门边，我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或许是因为房间里太安静了，或许是因为我变得非常敏感，我清晰的听到了他们在门外交谈的声音。 女警察“副队长，监控资料里显示林嘉和陈宏死亡期间，这个石承志都在家里面没有出来。而且星云公司所在写字楼的监控录像也说明了案发时石承志并不在现场，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来认定他就是犯罪嫌疑人。” 小李也附和道“是啊副队长，就连林嘉案的监控资料里也没出现过石承志的身影，他们两家还距离十几公里，这些都说明石承志有不在场证明，也说明了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他也没有杀死林嘉的理由。您要是一直关着他，这不符合程序啊，他出去之后很有可能会投诉我们的。” 余景山“这点还不用你们教我，我知道石承志他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但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你们这么多年的刑警都白干了么！” “可是……”小李还想争辩。 “可是个屁！就听我的，关他四十八小时，在这期间全队的警员都给我加班加点，务必找到线索。有什么事儿，都由我一个人担着。” “是！”“是！” 大概几秒之后，余景山掏出钥匙打开门。我表情奇怪的看着他，这个刑警队副队长难道警惕性真的就那么差？还是刚刚那些谈话是他故意说给我听得？ 说不通啊，如果我真告他们怎么办，他就这么肯定我一定是凶手？ 我正想着，余景山往桌子上扔了一样东西，是一份快餐。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是下午两点种了，我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奇怪的是在看到这份快餐之前我一点饥饿的感觉都没有。 但当我看到这份快餐，就像猫看见了线团，狗看见了屎。不好意思，这个比喻可能恶心了点，可这是我所能想到最贴切的比喻了。积攒了许久的饥饿感瞬间爆发出来，我迅速的拆开包装，狼吞虎咽的将一整份套餐全部吞进肚里，前后加起来的时间不过三五分钟。 “你好像很久没吃东西了。” 这一点就算普通人也能瞧得出来，我吃起东西来简直像饿死鬼投胎一样，更别说余景山还是个刑警，洞察力敏锐。 我点点头，赶紧到饮水机那接了一杯水，刚刚险些被那一大团黏糊糊的给噎死。 “你多久没吃饭了？” 我不知道他关注点为什么如此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从知道林嘉死了之后。” “你在害怕么？害怕被我们抓到。” “怕，但我更怕他们真是我杀的。”我用袖子擦了擦嘴，抬起头问他“有烟么？” 我已经戒烟两三年了，但不知怎地，竟突然有些怀念那种味道。 “我会拘留你四十八小时。”余景山丢过烟，看似不经意的说道。 “明白。”我没去计较拘留时间的问题，我甚至有些希望他们再多关我两天，这样便能从侧面了解到我关于噩梦的几个猜测是否正确。 两道蓬白色的烟雾从我和余景山的口鼻处袅袅升起，很快便四散在小小的审讯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