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风陵起
浩一仙宗。 古茜月穿着一身柔白的衣裳，似乎漫无目的地走在‘望仙台’上，真个翩翩如不染尘俗的仙女一般。 但仙人也似有烦恼。 她颦着秀眉，眉如远山含黛，一双秋水眸子，就定定地望着远山。 一声叹息轻轻在她背后响起。 听到这一声轻叹，古茜月缓缓转过身来，待得她见到那一抹立于她身后的身影之时，她的眼眸微微出现了一丝光亮，然后款款行了一礼道。 “见过澹台长老。” 澹台长老望了一眼远处的飘荡着的浮云，眼中的神光，亦如浮云一般令人捉摸不定。 “宗主是否训斥了你？” 澹台明声音淡淡地道。 古茜月轻轻点了点头。 澹台明回过头来朝着她道。 “宗主一向将你视若至宝，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看来这一次，你是真的惹怒他了。你也是难得糊涂啊，就算心中不愿，私下再与宗主商量便是，在那大殿之上，又怎好那般拂他脸面？现在被他训斥了，感觉不好受了吧？” “多谢长老提点，茜月记住了。但是，”古茜月那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庞微微抬起，那上面带着一丝执着，透着一点顽强，她继续开口。 “但我却不是因为被宗主训斥而感到伤怀，我只是觉得，修仙，难道不应该是一件顺心意的事情吗？为什么宗主为了让我不忤逆他，要让我忤逆自己的心意呢？” 澹台明微笑一声道。 “看我糊涂了，你这么聪慧的人儿，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而郁闷？” 顿了一顿，他又道。 “你说的这点啊，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修仙自然是要顺心意最好，但从古至今，我没见过，甚至也都没听过几个真正能顺心意的人，仅有的几个，结果亦显得有些可悲。有的顺心意之后成了众人眼中的大逆，甚至还有的人，最后成了真正的魔！” 古茜月听到澹台明这话，俏脸微微一变。 “竟然会是这样么？” 澹台长老一点头道。 “因为顺心意，常常会演变成率性而为，又或者肆意妄为，但这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修仙，除非你做一个隐世不出的散修，否则，那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总有许多枷锁会牵绊你，只要你一日在这局中，就很难挣脱得掉。” 古茜月神色有些黯淡地低下了头。 “那岂非有些无奈？” 澹台明道。 “无奈么？但是你已拥有很多别人不能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你本身应得的，也自然包括你牺牲一些自由换来的，这世间在这一点上倒是公平的，那些大逆，即便现在一无所有，但谁又敢肯定地说他们不是最快乐的呢？这世界总会要你做出选择，你难道还奢望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不成？” “我们修仙之人，修炼自当永不满足，但有时候，在别的方面，也当知足而常乐。” 古茜月欠身道。 “多谢长老，长老的提点，茜月不会忘记。” 澹台明微微一笑道。 “倒不算什么，只是我知道，你的修为也快晋入通明境了，若心中郁闷不平，难免易迷失在心魔幻境之中，所以方才来与你淡淡心罢了。” 古茜月轻声道。 “长老有心了，茜月确实感到修为有突破的迹象，不过总是还欠缺一点，茜月准备在外修行一段日子，过些时日向宗主提及，还望长老能帮我说说话。” 澹台长老唔了一声，“宗主对你看得很重，恐怕现在是很难让你轻易涉险的，想要说动他，这恐怕是有些难度，值得商榷。不过，也不是不能一试，毕竟这涉险之事，修仙之辈，就没有谁逃得过的，早有些经验也并非坏事。好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顺便跟他提一提吧。当然，决定权在宗主那儿，你就别对我抱有太大期望了。” 澹台长老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笑，而听到澹台长老这话，古茜月已显得很愉悦高兴了，顿时也微微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如百花在此时一同开放。 …… 风陵派，风神陵。 所谓的风神陵，乃是风陵派后山一座状似陵墓却又不是真正陵墓的所在。之所以会有这样矛盾说法，只因为它的外表确是一个地下陵墓，但其内空空荡荡，毫无他物。而它真正的面貌隐藏在陵墓之内，地表上的那一座古老的传送阵法里。 这个阵法，即使是门派中阵法造诣最强的洛无心长老，也没能将之研究得透，这阵法如同自上古就传了下来，并且会恒古永存一般，不是一般的可怕。 但是洛无心也算是门派中资格最老的那一辈人了，虽然他没能将这阵法研究得透，但是在孜孜不倦地研究了数不尽的年份之后，终于是在百年前，给他找到了一个破解此阵的法门。 但也不算是完全破解，只是他找出了一个这阵法最为薄弱的地方，在这上面设置了另一套阵法。 阵中之阵！ 这一套阵法包含了聚灵，开眼，入心等诸多小阵，每当灵气聚集得足够了，便能在这古老的阵法上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来，让得他们门派里的人探索其中。 而正是这套阵法，让洛无心长老一跃成为门派阵法第一人的同时，也拥有了极高的声望和地位，以至于就算他本身选择和对待弟子极为的苛刻和严格，也没有什么人会有非议。 这是他阵法成就的巅峰，是他足以在门派中傲视独行的资本。 陆天行第一眼见到这位门中盛名，早在商正源口中听到过的洛无心长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必是极傲的。 因为他的眼里似乎容不下几个人，除了掌门以及商正源等几个精英中的领袖，其他人在他眼里，就仿佛是空气。就连势头正猛的刘子路，他都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不曾放到眼里去。 这眼气高的，陆天行甚至在想，如果现在他捧着那卷重新选出来的‘乾元古阵录’凑到他面前，说一番虚心讨教的话，都会被他当做苍蝇拍走吧。 不过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他可不会做，他现在哪有什么精力去学习那么多的阵法？ 这一日，已到了风神陵开启之日！掌门傅玄岩，携着众多弟子，正目视着洛无心将阵法开启。 刘子路就站在掌门的旁边，司徒明昊站在后方，目光同样看着洛无心长老的同时，却又时不时地望向掌门身边的刘子路，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那眼神里掺杂着深闺妇人似的幽怨。 但傅玄岩旁边的刘子路浑然不知，他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一些问题，而站在他旁边的傅玄岩，则带着一脸笑意，非常有耐心地回答着他。 他确实有开心的理由，因为刘子路通过这三月的实训，已经成功晋入了凝虚境，这种速度令人是咋舌，同时也令人心情愉悦不是？ 阵法的开启需要时间，刘子路望着洛无心缭乱的手法，口中啧啧称奇，然后他突然脑海里又闪过一个念头，冷不丁地又冒出了一句。 “这个地方，难道不是我们门派的祖师先辈们自己建造的吗？” 傅玄岩道。 “自然不是，据先辈们口口相传，我们门派是在这个地方兴起，这个地方，是地灵而人杰，这风神陵，存在的时间兴许比我们创派的时间还要久远。当然，风神陵，也是我们自己的叫法，只因先辈相传，‘陵中有古阵，阵中有神明’。这当然是他们还未足够了解其中奥秘，才说出的话。而现在，经过无心长老的不倦探索和努力，终于是让我们得窥其中一貌。我们也才知道风神陵中到底是有着什么？” 刘子路恍然道。 “原来是这样。” 傅玄岩笑着道。 “至于远古时期这地方叫什么，我们依旧是不知道的，而这里面究竟有没有神明我们也还未得知，等到你实力足够了，你再去替我们瞧瞧如何？” 刘子路眼中一亮。 “好！” 傅玄岩笑着点头。 “不过现在，你可要谨记着我的话，离那些禁地远一点，记住了吗？” 刘子路道。 “放心吧掌门，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 然而刘子路却又挠挠头道。 “不过掌门，那些禁地在哪里，我又怎么知道呢？” “你进去以后，自然会看到的。我们都在那些地方一一注明了，待会给你们的阵牌上，也会有地图标注的。” “好……” 司徒明昊在傅玄岩身后，心里不禁犯嘀咕道。 “真是蠢，这都要问。” 司徒明昊自己都没有意识道，因为刘子路的成长速度快到令他现在就感到了威胁，他的心态是真的有些不平衡了。 他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望向了一眼身旁的商正源，突然找到了乐趣一般地传声道。 “喂，大师兄，你可别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我的方法可是在进来之前，就告诉了你的噢，东西也交给你了，你可别转过身就给忘了呢。” 商正源表情不变，传音却疾言厉色地道。 “你还有脸说，下蛊算什么事？若是被师父知道你用这种邪门外道，不打断你腿，我叫你师兄！” 司徒明昊心中一笑。 “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不过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还挺诚实。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小东西又不害人，只不过是子母蛊，用来寻人的而已。你找到了柳师妹以后，找个机会用子虫把师妹体内的母虫勾出来，再随便一扔不就完了，又或者，你再求稳妥点，毁尸灭迹咯。” 听到这，商正源顿时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来这之前，司徒明昊说的一番话。 “你拿着这子虫到了这里面之后，凭着子虫寻母虫的本能，寻到母虫寄身的的柳师妹不就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共赴一段患难，师兄你再多表现一点，凭你的魅力，美人在抱这种事，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商正源传音冷哼一声，“你给我好好说，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司徒明昊传声一笑，充满了神秘。 “师兄，你难道忘了，我上一次，也就大该四个月前，出过一次任务吗？” “任务，什么任务？难道是……”商正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诛杀一个方姓邪修？那任务你不是失败了吗？” 听到商正源的传声，司徒明昊却丝毫没有一点失败的阴影出现在脸上，他继续道。 “没错啊……我还挨了师父一顿骂呢，不过我也不是全无收获，那家伙本身是个毒修，蛊毒也是他的常用手段，你那子母蛊就是我缴获的战利品呢。” 商正源心中更是大惊。 “你居然没有上报？还把这些东西拿来用？你与那邪修有什么分别！” 司徒明昊却满不在乎地道。 “看师兄你说到哪里去了，邪修拿着这些东西是到处去害人，而我拿着，坏事一件没做，也没有要人命啊，相反，现在不还帮你做了件好事嘛？何必大惊小怪呢？再说了，这东西一上报，也逃不过一个尽数焚灭的下场，多可惜啊，这东西总要物尽其用才行，你说对吧师兄，咱们是不是不需要那么迂腐？” 商正源哀叹一声。 “你这话，要是给师父或者那些长老听到，你的腿，真的别想要了。” 司徒明昊传声大笑。 “那就要劳烦师兄好好替我保管我的腿了！” 商正源嘴角一抖。 “你要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我这次，是上了你的贼船了，下一次，我要再让你出主意，我就是瞎了眼！” “莫慌师兄，等你瞎了眼，我再瘸了腿，你背着我，我们还是能愉快地前行！” 商正源差点喷出一口心头血。 而此时，洛无心的阵法终于完成。 聚集在阵中的灵气如同深蓝海面上的狂风涌动，又如狂风卷积着乌云，一层一层地冲向了地面的大型古阵。 古阵嗡嗡作响，旋涡一般缓缓绽开了一个一丈来宽的‘空间眼’。 洛无心随手一挥，便有数十道阵牌洒向了一众弟子，众弟子接到各自阵牌的同时，只听得洛无心淡淡开口。 “现在可以下去了，阵牌上有简略的地图，这东西千万别丢，半年之后，要靠着它把你们召回来。” 说完这句，他悠悠然地走了开去。 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没有半点鼓励！ 傅玄岩也是无奈，这种话只好自己说，他笑意盎然地扬声说道。 “去吧，期待半年之后的你们，满载而归！” 众人群情激奋，不由地将手中阵牌用力握紧！ 罕无人迹，一片死寂的风神陵，终于是迎来了这一批鲜活的生机。 …… “什么？要出外历练，还是自己一个人？不行，这绝对不行。” 听到古茜月的提议，舞风阳想都没怎么想，便当即拒绝。 古茜月眼眉微垂，道。 “宗主，我觉得我需要这样的一次机会。” 舞风阳道。 “不是我不给你这样的机会，你要清楚，现在暗中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你，只要你一出去，到时候追着你跑的，可不是什么凶悍的异兽，而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 舞风阳描绘得并不如何绘声绘色，但是眼神认真地盯着她，令得古茜月听着就如同有无数只贪狼睁着幽幽碧眼盯着她，或冰冷或炙热，让她心中不禁狠狠地一颤，不由得生出一丝退缩之意。 但她很快，心中又生出了一股信念，这信念轻易地便战胜了这一丝恐惧，她抬起头，亦是认真地道。 “如果我一定……” “澹台明有事叨扰，拜见掌门！” 就在古茜月刚想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执着以言语道出的时候，便被一声朗朗清音给打断。 打断她的人自然是澹台明。 舞风阳有些奇怪地道。 “澹台长老有何事？” 澹台明在两人面前倏忽站定，道。 “有消息称，天心仙派的素静掌门，带着她的一位徒弟，去了惩仙塔。” 舞风阳被这消息震了一震，但很快便想到，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的事情，姬月瑶肯定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不对么？ 这样一想他很自然放下心来，不过被这消息一冲，他也就忘记了澹台明到来得突兀这一茬了，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知道了，劳烦长老了，这种事情，倒是没必要让你亲自跑一趟的。” 澹台明摸摸鼻子，似有些悻悻然地道。 “我以为是很重要的事情呢，看来是我多虑了……诶，茜月在这，看起来怎么藏着一丝忧郁，是有什么事情吗？” 舞风阳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一般。 “你帮我说说她，她又想胡闹了，这次说什么要一个人去外面历练，是不是上次给我说了一顿，现在存心给我添堵来了？” 澹台明哈哈一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茜月，别胡闹了，你这不是让掌门难做嘛？你的重要性，让我们可不敢让你轻易冒险，虽然这也许会影响你的道，让你的道少了一些必要的血的历练，但是……” 舞风阳越听越不对味，突然出声道。 “等等！” 他望了一眼澹台明，意味深长地道。 “澹台长老出现得这么巧，你是来当说客的吧？” 澹台长老顿时露出一丝被发现了企图的尴尬。 “宗主英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是提议让茜月出去，只要我们做好足够的防范，我还可以将我的‘空界’交给她，这样既能消除宗主的疑虑，也能满足她的心愿。” 舞风阳眼睛微微一眯道。 “‘空界’？此等神物，长老还真是厚待茜月啊，既然如此，那便由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