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篇
[二十二] 夏天入夜有一些晚,但兴许是白天睡多了,章华躺到床上之后还是没能立刻入睡,闭起眼睛的时候想到了他刚要离开豖洲府的时候的一些事情。 但是他没有想很久,被郑栩打断了思路。 郑栩的手从他自己那床被子底下伸出来,又伸进章华的被子里面,然后很轻地握住了章华放在身侧的手,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很小的小孩:“睡不着吗?” 章华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安稳、平静地躺着,有些诧异郑栩怎么会发现他还没有入睡,但还是轻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侧身面对郑栩躺着。 夜色很黑,屋子里面只有一点点月光的亮度,章华借着这一点亮看见郑栩线条分明的轮廓,嘴唇轻轻地动,对他说话:“为什么睡不着?” 章华敷衍地说因为白天睡了太多,而后借着郑栩拉着他的手而使两床被子之间产生的联通一点一点蹭进了郑栩的被子里面,与郑栩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声音轻而小地说:“郑栩,我有点想要了。” 他其实只是忽然不想只被被子包裹,但要拥抱的说法过于娇气,像是在冲对方撒娇,并不很适合章华和郑栩之间的关系,就觉得在其他的情况下被抱住也是好的。 而郑栩也很快让他如愿以偿,将他抱在怀里,手贴住他的腰和臀,嘴唇吻住他,吮吻了一会儿,挪到他的下巴和脖子,咬了章华一下,停住了。 两个人交缠在半张床和一床被子里,呼吸都不平稳,章华感受到对方贴住自己小腹位置的身体部位不同寻常的热度。 但郑栩停住了,没有继续动作,用一种非常不常见的口吻说:“你今天还不想要住到我这里来。” 有一点点抱怨,但语气中更多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后他搂在章华背后的手慢慢挪到两个人之间,轻轻抚慰了章华,在章华快要哭了一样的喘息声中说:“我不在的话,你要怎么办。” 章华贴在郑栩的怀里,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平复自己,然后才动了动刚刚动作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攀在了郑栩肩头的手,用一种欲盖弥彰地无所谓口气说:“我也有手啊。” 郑栩笑了一下,用没有被章华弄脏的那只手将章华的手从自己肩头拉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将章华抱得更紧了一些,贴着章华的耳根说:“那下一次我给你用嘴,会更舒服。” 章华很短暂地愣了一下,被郑栩亲过的指尖很轻很轻地勾动了一下,在郑栩圈在怀里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有给出回应。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和郑栩的“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但现在郑栩这样抱着他,困意好像确实会来得会容易一些。 所以章华短暂地放纵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的被子,没有再挪回到自己另外一半床上去,很快地、也很好地入睡了。 [二十三] 睡到半夜,章华被一点细微的动静吵醒了。 郑栩强调过几次这里的安全度很高,所以章华也没有因为前一天的事情产生过多担忧,但睡梦之中乍然听见这些动静,章华还是立即就惊醒了。 他睁开眼睛,没有再听见那种有人走动的声音,但是也没有在身侧摸到郑栩。 章华睡意去了大半,翻身坐起来,喊了一声:“郑栩。” 郑栩没有回应他,章华变得紧张起来,起身披上衣服,下床去推开了门,而后在院子中找到了入睡之前还抱着他的人。 郑栩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旁边还坐着三个人,都穿着铠甲,刀和剑放在石桌上,几个人像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刚刚睡醒反应还是慢,章华看了一会儿,才缓慢地明白过来刚刚细微的动静应该是郑栩的人来这里发出的,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在章华打算关门回去继续睡的时候,郑栩身侧的人忽然望了过来,同时撞了一下郑栩的肩膀,而后郑栩也看了过来。 章华穿着宽松的里衣,外头只披了一件衣裳,头发都还披散着,明显是在这里留宿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章华就变得有些局促。 但郑栩似乎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抬手敲了敲面前的石桌,说:“看哪里呢?让你们去解决的人记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出来,我不会去殿下那里求情。” 看向章华的人立即将目光都收回来,垂着头看石桌上的行动方案图。 郑栩却又说:“不过你们也都看到了,屋里那位是工部的章大人,这几日东宫那位闹出来的事情你们也都听说过,国舅派了人在追杀他,我只能先把人安顿在我这里,这几日你们就先不要过来了。我们好上的事情,我自己会去殿下那解释。” 郑栩回屋的时候,卷了一身外头的热气。 章华坐在床边,还披着刚刚那件外衣,没有继续睡,似乎是在等着郑栩,在郑栩开门进来的时候,就抬眼看了过去。 外头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散了,郑栩最后确认了一下,关好了门,问章华:“吵醒你了?” 章华点了点头,又摇了一下头,对郑栩说:“我想起来,左尚书说我府上走水,这几日不便住人,替我作了安排,可以先在府衙暂住,我打算明日搬过去。” 郑栩感觉到了章华情绪不太好,认为这是章华被吵醒之后的起床气,并进一步将这个行为理解为撒娇,于是用一种哄人的口吻说:“我让他们这几日都不要来了。” 章华定定地看着他,郑栩就又说:“不会再吵到你了。” 但章华只是在寻找一种合适的措辞才没有说话,最后发现怎么也没办法委婉,就选择了最直白的问法:“你跟他们怎么说的,我用什么身份住在这里。” 又扯了一下自己松散的里衣:“这个样子,睡在你房里。” “我们好上了啊。”郑栩理所当然地说,又说,“我本来想说你是我夫人,怕章大人不乐意。以后能这么说吗?” 章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发白,看了郑栩很久之后,才迟钝而茫然地眨了一下,话不想是他主动想要说,而是嘴巴一张一合就自己发出来了声响:“我一个在朝为官的男子,怎么做得了郑大人的夫人。” 郑栩变得不是很懂,奇怪而不解地看章华:“我们不是已经都……同床共枕过了。” 章华看了郑栩一会儿,说出口的话像个毫无责任心的负心人,问郑栩道:“那又怎么样呢?” 郑栩有一点被这句话伤到了,看着章华,没有说话。 章华就知道可能今夜他又只能睡很少一点时辰,或许要在半夜被郑栩赶出去,但是郑栩没有,只是从一侧的剑架上拿了自己的佩剑,推开门走了出去。 [二十四] 章华没有地方可以去,因为郑栩没有下逐客令,就厚着脸皮在郑栩的宅子里待了后半宿,只不过没有再睡觉,而是靠坐在床沿发呆。 他用了很少一点时间想了和郑栩认识的时间,大部分时间则是在放空自己。 后来时辰到了,他就换了朝服,打算去上朝。 郑栩给他的那套绣着裁缝铺记号的衣服他不打算带走,但是稍微收拾整理了一下,叠衣服的时候,有一块木质的牌子从堆叠的衣料中掉了出来。 是用木头雕刻成的羽毛形状的物件,木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但是雕工不太细致,雕刻师傅像是还没出师。 章华俯身捡起来,盯着看了一小会儿,想起来自己送出去的那条玉镶红豆的坠子,就将木头羽毛规规矩矩摆在了折起来的衣服上头,上朝去了。 君心难测,昨日章华宅子走水事发的时候皇上也没过问,今日却赏了一笔银子下来,让他重新修葺宅院。 章华去面圣谢恩,看见了同样在殿上的左敬,还有三皇子。 皇子也并不能带侍卫到皇上跟前,可章华谢恩之后退出来,还是在殿外看见了郑栩。 这一次郑栩没有佩剑,穿的也是寻常的侍卫统领的朝服,看见他连眼神都没有往他这边看一下,一副不想认识他的样子。 这样子赌气的小郑大人实在有些可爱,章华远远地看见他,想要避一避再走,但最后没能忍住,走过去打了招呼:“郑统领。” 他是有一点喜欢郑栩的,章华承认,可是他并不希望郑栩对他说那些话,只想从郑栩这里得到很少一点东西,包括夜里的亲吻和拥抱,其他就不想了。 郑栩木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行礼:“见过章大人。” 章华还了礼,装作给过路的太监让路,站得离郑栩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有些低,说:“你也没有很吃亏吧?这么生气吗?” 郑栩终于肯看他了,但很明显在生气,章华觉得郑栩可能想要对他动手。 但郑栩最终也只是用一种要跟章华老死不相往来地语气说:“殿门在那边。” 章华感觉到了一点难过,不过不多,他曾经难过的次数非常多,所以变得习以为常,这个时候的难过只能算是轻症,便说了告辞,真的往郑栩指过的殿门的方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做好了计划,决定将死了六个人、被郑栩一把火烧了一半的那间凶宅重新修葺起来,还住回去。 但是今夜注定无处可去,章华在去府衙之前绕了一点路,在一件客栈付了定金,定下了一间上房,认真嘱咐了店小二要准备洗澡的热水,并在屋子里点一些安神香。 其实章华有一点想要去房间里面看一眼,但这几日品质优等的石料补到位了,南郊水渠的事情复工,还是章华主责。 所以章华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上楼,直接回工部衙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