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捍卫
风愈发剧烈起来，在那风中的人们，都努力的站稳脚跟，深怕被巨风吹走。那些跑来看热闹的镇民已大多被风吹向四面八方，唯一幸免的，是那些站的比较远的。 天边飞来的火球，一颗颗重重的砸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积雪猛的向天空弹起，当那些雪再度落回地面时，便已化成液体。 十四个满身火焰，如同魔鬼般的身躯立在了那些火球砸出的大坑中。 陆灵宇一眼便认出了那日谷中遇到过的焰神——炙岩。除了焰神外，虽然他不知道其余几位焰人的来头，但从神色和面容来看，绝不是泛泛之辈。凌毅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右手已经伏在了寒风剑的剑柄上，随时准备战斗。 风还在动，焰人却未动，除了那些跳跃的火焰，那十四个焰人竟如雕像一般静静的立在风雪中。 粉群少女与蓝裙少女相隔不远站着，虽然寒风剧烈，她们衣着却依旧是纱裙，想来也是些奇人。 所有人都没有动，除了衣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外，一切都是安静的。众人的目光都交织在一起，那是一蓝一红的光，如两条巨龙般交织缠绕着在天空旋转，所有的风雪都被那两道光芒卷走。四周的巨风也来自那里，地上积雪冲天而起，如龙卷风一般急速的旋转着。 在那两道光的不远处有一个孩子，正兴奋的用手接着天空中落下的雪，稚嫩的脸庞上是因兴奋而出现的微红。他独自玩着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风虽然剧烈，他却依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稳稳的在风中走动。 凌毅觉得这风竟比七百年前到阴风山中取剑之时还要大，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的阴风山中，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巨风，吹开了万年雪山的石壁，他才寻找到了如今腰间这把晶莹剔透，通体散发着寒气的寒风剑，用它斩落的火鹰。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让云帝的人乘虚而入带走了妻子。 得到一些重要的东西，也总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间，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风渐渐小了下去，交织着的两道光彩，慢慢的暗淡，最终彻底消失。 两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雪原上，他们都弓着腰深深的呼吸，但彼此的眼神却没有放过对方，依然是狠狠的瞪着对方。 “爷爷！”小男孩跑到了老人的身边，随即老人眼中的仇恨便淡化了许多，他笑着看着从不远处跑了孙子，慈祥的说：“炎儿慢些，小心地滑！” 小男孩跑到爷爷的身边，踮着脚伸出手擦着老人额头上的汗珠，“爷爷呀，您不是说一下下就完了吗？怎么弄了这么长时间，还弄的一头都是汗，臭死了。” “哈哈……”老人笑着扭过头看着另一个老人，别有深意的说：“爷爷的朋友，要跟爷爷多玩一会……” “那就让我陪明使者玩玩吧……”炙岩缓步走到了老人与小孩的身边，身后跟着十三个同样满身火焰的焰人。 有了他们的出现，方圆几丈之内已没有能够落到地上的雪花，就连空气中仿佛也出现了一个真空带，那些雪花在他们头顶很远的地方便被热量融化，还没有落到地上便又被蒸发。“蒙使者……我终于等到你了……”炙岩毕恭毕敬的冲着老人施了一礼，然后侧头看着小男孩，“他就是火焰之神……” 蒙使者冲着他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还不是……目前为止还不是……”老人伸手摸着男孩的头发，轻轻的抚摸着，然后看着远处的天空，淡淡的说，“这一刻，他还只是我的孙子……” “你的孙子？”明使者冷笑着看向蒙使者，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之意，“这世上没有人敢做的事，你却敢做，没有人敢认的人，你却敢认。”他说话间，已经把身子移到了蒙使者的眼前。虽然没有人看到他的步伐，就仿佛像光一般，一闪一灭，便已千里。他就是这样，但他绝不是光，他比光还要迅捷，比光还要耀眼…… 时间。世人所追逐又惧怕着的东西。它是唯一。是真正的世间主宰。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控制它，那便一定无敌于天下。也许，没有人能够控制它，绝对没有。除非是神，是掌管时间的神。 她可以用手指一点，让大地春冬逆转，可以让万花开放，可以让万物颓败，可以让一个生命诞生……静止、流动，只在她一念之间。 炙岩的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不但只有他，还有他身后的诸位焰人，也不但只有他们，包括凌毅、陆灵宇以及貌美如花的少女们都是这种表情。 “哼哼！”蒙使者却不以为然，甚至笑了出来，他依旧用手抚摸着身边的男孩，眼神中是任何事情都打不断的慈爱，一种爷爷对孙子的爱。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当所有人随着声音看去的时候，一切已经静止。两只手交织着悬在男孩的头顶上方不远。一只手在下，一只手在上。蒙使者挡住了明使者去抓男孩的右手。一切动作比光还要快，仿佛已经突破的时间的束缚。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数十声响。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两只手的变化，但却看到的依然只是已经静止了的结果。 “老蒙。你忘了？”明使者手已经收回藏在了身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些响声，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响声带给自己的感受。 “我们也许都没有忘。”蒙使者笑着说，眼神中闪耀着明亮的光，温暖的光。“如果你还记得第二次灰烬之战的话。” “我不记得，也不愿记得。”明使者摇了摇头，脸上有一丝不安，但很快就又被冷漠替代，“我只知道碎片要被找到，小孩要被杀掉。” “哈哈哈！”蒙使者大笑，“也许你只是不愿记得，或许你是想要忘记。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希望的，毕竟每一个记得灰烬之战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三百六十七个使者，三百六十五个碎片，三百六十四个亡魂，三百六十四个消失的世界。也许你以为当你拿到最后的碎片并提着蒂修之子的脑袋到时间圣殿的时候，吽兀会饶了你，也许你也曾想过无论你怎么做，即便是提着蒂修的脑袋，面对吽兀的时候，还只有死路一条。但你却想试试。” 明使者睁大双眼愣在了原地，身子不住的颤抖。一个人潜藏在深处的心事被人看穿，本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更别提是被一个貌似自己敌人的人看穿。明使者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反驳，毕竟这正是自己心中所打的算盘。他只有沉默，只能沉默。 “这是吽兀的耻辱。没有人能够容忍耻辱。他在神历中能够抹去那一天，但却不能抹去两个人隐藏了几万年的爱情。”蒙使者叹息着看了一眼面前的明使者，有些话他在脑海中过了很多遍，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但最终还是脱口而出，“也许最后剩下的只有时间女神，我们都要死……” 任何人都会怕死，这是世间最可怕的字眼。一个人离这个字越近，便越害怕，直到他彻底死去，与这个字重叠，那种害怕才会终结。 明使者此刻还活着，正因为他还活着，所以这种害怕还在。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风雪中。满是岁月痕迹的须发随风飞舞，苍老的脸上已经苍白的有些可怕。 蒙使者看着老朋友的苍白的脸，心中也有些难受，只是这种难受并没有让他产生同情，本身难受已经不应该，毕竟对方在这一刻是自己的敌人，更何况是同情。他差不多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去过多少个世界，也记不清究竟逃过了多少次昔日朋友的追捕。时间太久了，久的自己都有些疲倦，不想再动，不想再逃，只想静静的躲在一个角落，静静的等待一切结果，一切结束。 “我们走吧。” 我们之中不包含明使者。所以茫茫雪原中只留下了一个落寞孤独的身影。 他还是那样站着，没有说话，双手背在身后，肩膀不住的颤抖。 无论他是否有能够超过光的速度，无论他手中是否握着时间，他都是一个老人，一个比年轻人更加接近死亡的老人，一个比年轻人更加畏惧死亡的老人。 如果知道了结局，过程是否还有意义。 有。一定会有意义。如果死是一种结局，那么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结局。但每个人的过程却不同…… 老人用力的摆动了下身躯，身上的雪嗖嗖的落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右脚，接着是左脚，然后是一道蓝光一闪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