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灰烬
“烈焰啊！风雪啊！交织着绝望扑向这些罪人吧！” 苍老的声音如同刺骨的寒冰，清澈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却简单的勾勒了死亡。 茅屋四野的热量已经消散，寒冷再度降临。 那是苍老的声音最后一次传入了下阶焰师的耳中，并不是那个声音不再出现，而是他再也无法聆听…… 焰人们手中的烈焰悬在手中，却没有人投射出去。他们就摆着那个将要出招的姿势，在寒冷中静静的站着。 烈焰噼噼啪啪的响，散发着仿佛这个世界中最后的一丝热量。 时间慢慢的在他们身边流逝，焰人们却再也没有动弹分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而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如同寒冷一般，一刻也没有停止。 世界仿佛变了色彩，周围的火焰也显的不那么明艳，即便是银色的雪也仿佛罩上了一次淡淡的蓝色。 那一刻时间被静止，四周没有流动的风，也没有飘落的雪。或许，还有唯一的动态…… 茅屋中突然闪出了一个黑影，迅速的穿行在风雪中。 “灰烬……远古的开始……未来的灭亡……” 那是一股无法用rou眼捕捉的动态，只在院子中闪现了三次，便消失不见，唯独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脚印。 那些脚印从茅屋门口起直到镇子的尽头。 四周安静了，没有了苍老了声音，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色彩。风猛烈的刮着，折断了干枯的树枝，吹走了树梢上的积雪。 天空的雪噗噗的落下，一层又一层，直到再也无法看到那些脚印。 “灰烬。一切源于此，又毁灭于此。它聚集成万物，又散落成微尘。” 在那个苍老的声音消失后，另一个声音出现在了风雪中。没有人可以从那个声音中判别出说话者的年龄，但却可以清晰的听懂那语调中的悲伤与绝望。 风雪中凭空出现了两个身影，毫无征兆，如同鬼魅一般。其中一个身着深蓝色棉袍，银色的长发轻盈的在风雪中飞舞，目光看着那串脚印消失的地方。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个身着灰色薄袄的小男孩。“爷爷。您认识他么？”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小男孩，然后伸出手牵着了男孩的左手，“他是爷爷的老朋友，只是好久未见了。” “那为什么爷爷刚才不出来和他一起玩呢。”小男孩虽然穿着薄袄，但整个小脸却是红彤彤的，脑袋上还有丝丝白气消散，仿佛是不太畏惧寒冷。此刻他虽然被爷爷牵着左手，但也没有像老人那样安静稳重。他不单伸出右手捕捉着飘雪，还一直嘟着小嘴吹着靠近自己的雪花，有几次两只眼珠都差点聚在了一起。 老人并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小孩子也并不在意，依旧手舞足蹈的与雪花嬉戏。老者牵着他转过了身子向着与脚印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去。 十五个焰人一动不动的站在矮墙边，寒冰包裹了他们的躯体。他们就那样一直保持着出招的姿势，直到这个世界成为灰烬。很多年后，凌毅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陆灵宇也变的不再温文尔雅，就连整个荒洲也不再传诵慈姿的美丽。这几个焰人还站在那里，寒冰封存了它们的躯体，那些静止的红色还如火焰一般鲜明，只是再也无法跳动。 爷孙俩从焰人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老人侧脸只看了一眼，那一刻老人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异样的光彩，眉头也皱起来了一刻。 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走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自娱自乐的嬉笑着。 老人知道小男孩喜欢大雪，便一直带着他追逐着雪的步伐。 当男孩长大后才知道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爱好，竟耗费了爷爷一生的时间。他也曾后悔过，也一度厌恶飘雪，但心中真实的感觉，又该用怎样完美的虚伪去掩盖呢？ “他是时间使者！追寻着他的步伐，你就会一直存在，但你若与他碰面，那便注定着灭亡。你还无法对抗他的力量。但终有一天，你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天地间最伟大的英雄。你需要慢慢的磨练，沿着时间的轨迹去寻找……在无限的生命中，找到那个正确的指引……而我终将离开你……我亲爱的火焰之神……” 这是老人心中所想，他一辈子也没有说出这些话，但他觉得小男孩会懂。 小男孩终会长大，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当自己再也无法追随时间使者的步伐，他就会长大，而自己也会死去。这也是老人一直刻意回避的话题，他不愿意无忧无虑的孩子变的如自己这个老不死的一般沉重。只是该发生的终会发生，即便你是神也无法控制那些结局。 赤岩山的火光映亮了整片天空，那种耀眼的色彩在重重雪幕之后也没有丝毫黯淡，甚至更加明艳。 老人抬起满是皱纹的脸庞看着那片天空，眉目之间是一道化不开的凝重。小男孩还在蹦蹦跳跳的在雪中嬉戏，伸出手迎接着落雪，并没有一丝忧愁。这就是老人与孩子的区别，或许是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多少的区别。 “来，炎儿！”老人冲着身后的小男孩摆了摆手，脸上的凝重也融化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慈爱。 小男孩并没有应话也没有直接走向爷爷，依然与雪花嬉耍着，脸上绽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老人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走到了炎儿身边蹲下身子，一只手把孙儿拉到身边，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那儿已经被雪覆盖的头顶，震落了那些白色露出了男孩淡褐色的头发。 炎儿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爷爷，伸出右手食指点了一下老人的眼眶，那是一滴散着热气的泪水。 “爷爷？”炎儿看着老人微红的眼眶，有些不解的叫道。老人含着泪笑了笑，然后一把把小男孩拉到了怀里，紧紧的抱住，泪水从他那满是丘壑的脸上流下，一滴接一滴的落在炎儿的薄袄上。 炎儿把头靠在了爷爷的侧脸上，眼睛依然看着那些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他没有看到爷爷的眼泪，只感到老人护着自己的身子有些颤抖。但是这种颤抖并没有给幼小的他带来任何感受。 雪花静静的落下，每一刻都那么轻盈，直到落在地上与那些仿佛死了的积雪一起变的沉重，再也飞不起来。 炎儿喜欢雪，却从来没有从地上捡起雪来玩，也没有堆雪人和丢雪球。他内心深处觉得，那些静止了的白色不应该叫做雪，只有在天空中飞翔的才是雪，地上的那些只能算是她们的尸体。后来在他长大以后，这种伴随了他整个童年的想法却改变了。他的世界中没有寒冷，没有雪花，连积雪也没有。周身被火焰包裹，那是让他觉得厌恶的红色。但他却不能抛弃那些颜色。他不能像现在一样，任性的跟着天气的步伐，一年四季都沉浸在白茫茫的世界。这种颜色终不属于他。 再看看这世间最美丽的雪景吧。老人流着泪笑着，孩子，这些年，你也该满足了。在这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个世界除了雪，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你。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我陪你看完了一生的雪景。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些冷漠的白色将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爷爷！爷爷！”炎儿叫着想从老人的怀中挣扎出来，“放开我，放开我……” 老人松开了小男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子，苍老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看上去十分可怜。炎儿傻愣愣的看着爷爷的眼泪，已经忘了自己挣脱开来是要去玩雪的。 “是不是炎儿不乖，惹爷爷生气了？”炎儿苦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讨好样，伸出手拉着爷爷的上衣下襟说着，“炎儿不看雪了，爷爷不喜欢寒冷的，炎儿以后再也不看雪了！” 老人突然笑了，孩童般的说道：“这可炎儿自己说的啊！别反悔！” “啊！”炎儿的表情僵在了小脸上，十分为难的皱着眉头，“不好吧。要不一年少看几次？” “不行。”老人严肃了起来。 “行啦！爷爷，行啦！”炎儿开始撒娇。 老人的眼神突然又变的凝重起来，直直的看着炎儿身后的雪地。那里突然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慢慢的向他们靠近，差不多已经在他们十步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