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准备

    在过去的十年里，伊风一直相信师傅陈云陆的忠言，潜心修练心法，就连那魔决也是修练到了自如地步，只因魔决不全，也不得已停下了而已，当然，他是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是什麽武功，甚至还不全，迷迷糊糊地就练了，修为都不知长进到了什麽地步。

    这一切还原于御剑，是的，他太想飞了，在他的眼里，没有什麽比这个来得重要，没想到竟执著了十年，期间，他从来都没有走出过灵剑阁，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和他没有关系的，然而，却是很多其它剑阁的弟子知道宗门有这麽一个人，十年都不会御剑。

    或许早就麻木了罢，伊风也不会在乎是哪个师兄说漏了嘴，他明白，这样的丑事终将是包不住的，想多了反而不快活，其实被人遗忘也是好的，一个人无所谓地活着，没有爱恨和情仇。

    就在武成和廖诗瑶完婚的第三日，陈云陆忽然召集阁中所有弟子前往庭院，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十年里从来都没有管过弟子的陈云陆，今日却云见初开了。

    弟子们自然心喜，因为看到自己师傅终于肯管一下剑阁之事了，而且也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吧。

    庭院的那边白菊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代替它的却是欣欣向荣的日葵，其中的原因也只有陈云陆才知道吧。

    没过多久，庭院就变得热闹起来，阁中弟子纷纷到来，声音最大的定属莫天生不过了，只见他身着灰袍，抱着剑，指头撩向自己那没有胡子的下巴道。

    “别急，别急啊你们，让我想想，这……伊师弟平日最想见师傅了，今日迟迟不到的原因呢？”他瞄了一眼身边十来个人，卖弄起关子来，惹得其他人是好奇不已。

    “哎，你倒是说啊？”旁边一个弟子急道。

    莫天生诡异至极，连他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破笑。

    “睡……睡过了头。”

    其他弟子鄙视地回了他一句:“切……伊师弟素来晨起，不可能。”

    而秋宇，武成和廖诗瑶三人却瞪向莫天生，同声斥道:“幼稚。”

    “哎，竟然不信，那你们倒说说又是何因呢？”

    “那日武师兄和廖师妹成婚，伊师弟他没有来，想怕是忌讳我们说他吧。”秋宇道。

    “非也非也，依你之言，为何伊师弟在成婚之日没有来？”

    莫天生此言一出，便是沉静了下来，此时，廖诗瑶或是知道原由，站出来说道:“伊师弟为人善良，心胸海量，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们罢？人家不会御剑难道就给你们丢脸了麽？若是谁还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我定不允许。”

    莫天生打量着廖诗瑶，忽见她身边的武成面无表情，于是猥琐道:“嘿咻，师妹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有像武师兄这么坚强的后盾，我等怎敢得罪，是吧。”

    自廖诗瑶和武成相恋以来，性格已是变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骄横任性了，而莫天生所说得气话，她根本就就不会过多在意，但是每每提到伊风时，却是分外的关注，因为除了陈云陆，就只有她最了解他了。

    莫天生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却讲起了笑话，惹得轰堂大笑，一阵笑声刚落之时，忽见伊风火急火燎地冲进庭院，竟然是光着上身，阳光下，可见那结实肌肤，额汗滴肩而下，显得如星闪烁。

    这番景象可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愣得半天道不出话来。

    伊风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羞涩，解释道:“我……我睡过了头。”

    人群之中，只见莫天生“嗯哼”了一声，所有人都回过了头，丢下伊风一人在其身后，气氛沉沉。

    就在他们转过身数秒之後，忽然破口大笑，有几个弟子竟然笑痛了肚子，蹲在地上双手捶打，就连武成这么冷漠的人也是忍不住笑弯了腰。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云陆厢房的门“叽呀”地开了，十来个弟子顿时收嘴，嘈杂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反观伊风，便是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于是偷偷地藏在众人身后。

    陈云陆从厢房跨了出来，衣衫褴褛，灰中带白的色彩显得很是稳健，虽然缺之一臂，丝毫遮掩不了他原有的尊威，看他笑容可掬，弟子们便是放松了许多。

    陈云陆放眼打量着身下每一个弟子，忽然是看到了最后面躲躲闪闪的伊风，笑道。

    “今日甚为酷热，轻衣修炼也有诸多不便，不必躲藏罢。”他右手指了指身边空地道:“伊风，你站这来。”

    伊风顿觉心虚，想到自己明明是睡过了头，可陈云陆不但没有怪责于他，反而言语中还像足了夸赞之意，身边师兄都是一副窃笑表情，不由得浑身冰凉，低着头走上前去。

    “伊风虽然初到灵剑阁时体质弱小，甚至内伤严重，但是从来没有放弃执剑的梦想，每日晨起晚修，如今是体格壮朗，由此可见，他便是可以作为榜样。”

    莫天生连忙拱手道:“是，师傅，我等必须以伊师弟为样，将他的精神发扬光大，不但灵剑阁要切身传承，我想，就连宗门也很是需要这样的精神。”

    “扑哧……”

    廖诗瑶怕是忍不住了，捂唇佛笑，而其它弟子显然不好出声，嘴包蠢动不止，忍得痛苦难耐。

    “嗯，说得不错。”陈云陆甚感满意，转眼看向廖诗瑶。

    “诗瑶，你是否身体不适？”

    那廖诗瑶忽是一怔，摆手道:“不……不是（适），是……是……不……”

    这般，怎不另人咋舌？廖诗瑶完全迷糊了，脸红羞涩，忽地又转了过来，道:“师傅，我没事儿。”

    伊风可是苦恼，皱起眉来，今日却是怎麽了？一个个都是神经兮兮，就连陈云陆也是怪异得很。

    陈云陆并没有问太多，表情由微笑变的严肃。

    “今日唤你们前来，实有大事，三日後便是剑宗十年约法的论武大会，我灵剑一阁沉淀已久，倘若要是能在比武中胜出，定能让我阁扬眉吐气，此番，就由武成，秋雨和伊风三人参加吧。”

    就在陈云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弟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而还没回过神的伊风，便是颤了一下，有种摸不着头脑那般感觉。

    “师傅，我不想参加。”

    “你傻啊师弟？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居然……”莫天生连掰了下去，可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奈何陈云陆还是听到了，转头看向伊风，道:“噢…，为何这般推脱？”

    “我……”

    伊风吞吐不语，似有难言之隐，看了眼前面的陈云陆，不由得心生内疚。

    “师傅，如今我连御剑都未能掌执，不想给别人笑话灵剑阁。”

    身边的弟子都不再出声，而都转头望着这个师弟，眼神中有些许怜惜，亦有不屑。

    “呵呵…为师修为已废，还不是当着这个师傅？不会御剑并不能说明你修为差，此番你若不想参加，就换莫天生吧！”

    看着身前低着头的伊风，陈云陆眉梢紧皱，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徒弟一向坚强而善良，倔强而没有好斗之心，所以，连他自己也不忍勉强于他。

    不知怎么，面对伊风的时候，陈云陆总是徘徊在矛盾之中，怜悯或者是爱惜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好了，都回去准备准备。”语罢，陈云陆摇头转身，退进了厢房。

    弟子们纷纷退去，庭院又显得静寂无比，繁茂的日葵朝鲜蓬勃，似乎意味着灵剑的新生，廖诗瑶迟迟不走，靠到了伊风身边。

    “呵…师弟，师傅他没有怪你。”

    伊风微微抬起了头，却见廖诗瑶妩媚展笑，十年了，他从来没这麽认真看过这个师姐。她似乎变了，初为**，她变得成熟体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锐质。

    “是我没用，辜负了师傅恩惠。”

    廖诗瑶微笑着，如花灿烂:“怎会没用呢？你不可自弃，师傅都说了不会御剑并不丢脸。”

    “十年前，我想学得御剑，想带师姐看尽天下峥嵘，呵呵，如今我还是想学御剑，却是为了证明自己，罢了，随缘吧……”

    伊风喃喃说着，讽刺般地丝笑，他似乎感觉那段漫长孤独的岁月里，所有人都变了，所有的事都变了，然而不曾变的只有他自己。

    “师弟，若是勉强不了，就试着放下吧，你不应该活得这般累人……”

    “从未拥有，何道放下……”伊风叹了口气，转身又抛下一句。

    “我明白，执着一件事就如恋着一个人，短短百年，恰似今夜昙花，看到了它的美却来不及闻其之香。”

    看着消失在视线的那个背影，廖诗瑶愣了许久，直到闻得手中剑掉地发出的“哧吭”响动才如梦初醒，感慨道:“是啊……”

    那一棵柳树下。

    明媚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微风刹过，仿如涌潮般晶莹燎荡，如此美景，衬托着那个白紗女子，若似仙，又似梦境。

    “今日他还会来麽？”女子轻诉着，看了看手中的剑。

    这把剑名为“少阳”，长而坚韧，锐不可挡，金黄色的剑柄形同烈炎，相传抽于上古八荒火龙之骨铸炼而成，刚气十足，只适合男子使用。

    女子静静地站着，视线佛过那支树梢，笑容柔柔，仿佛看到了伊风从枝头掉下的身影。

    他拿着老朽的木剑，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从小到大，女子从来都没有见过伊风这麽无所谓的一个人，她能感觉到伊风孤独的气味，想将少阳剑送给他，不是因为伊风的木剑难看，其实，她也道不出何因。

    许久……

    天际的光线缓缓暗淡，不知不觉之时，女子等了足足一日，仍然不见伊风的身影。

    雪柔的月光照亮了她美丽的脸颊，如霜缠结，时间仓促，又不知到了何时，林里喧起了呼呼冷风。

    女子面无表情，轻轻自语道:“呵呵，真傻，原来等待是没有尽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