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承诺1
寒月睁开眼，便看到萧醒那如星河般的黑亮双眸，明明是历经风霜的男人，却仍有一双清澈如此的眼睛，刹那间有些失神。 “萧叔叔。”寒月自知有错，不自觉连声音也小了。 吴忧见刚才的话全被寒月听了去，当即变了脸色，慌张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萧醒似是不在乎地摆摆手，“吴忧，你先下去吧。” “是，大将军。”吴忧走后，寒月的眼睛便片刻没有离开过萧醒的脸，萧醒问她：“寒郡主是不是都听见了？” 寒月点了点头，萧醒叹息道：“你父亲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人，你现在年纪小，可能不太明白，人一辈子不可能事事完善，现在他离开了，你也要一个人好好的。如果你不好，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寒月狠狠点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萧醒，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可是为人子女，看到父亲无辜惨死，却不能做些什么，那就是不孝了。寒月不想让父亲担心，更不想做个不孝的女儿。” “你……寒郡主你想做什么？”萧醒大惊，端详了寒月片刻，只见小女孩脸上依旧一派稚嫩与天真，可眼中却透出非比寻常的坚定，不禁疑惑她还是个孩子吗。 “大将军，自小我便听父亲教诲，为人要坦荡诚实，我虽身为女子不能保家卫国，但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父亲遭jian人杀害，而我不能为父报仇手刃仇敌，那我还配做父亲的女儿吗？大将军的心意我明白，总归是希望我平平安安免受是非困扰，但我今后却不能平安度日，只因我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脉，我的名字前冠着寒这个姓氏。” 寒月重活一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齐王之死只是一个开端，自己不论如何委曲求全都不可能避开寒氏的命运。既然避不开，那就迎头而上，她不信重生之后还比不过那些用心险恶之辈！ “大将军既然要查，那必是有了怀疑，杀害父亲的凶手自然是长乐城里的人。寒月此次回来，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齐王之女了……”说到这里，寒月顿了一顿，看着萧醒的目光颇有深意，萧醒刹那间回过神来，略有试探地询问：“你可知，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寒月轻轻一笑，眼中带了些许讽刺。 “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寒月只想为父亲讨一个公道，但如若齐王的公道都讨不回来，那天底下得有多少人没有公道可言？今天他们能害了一个齐王，明天他们便能害了其他的忠臣良将，难道大将军不想以绝后患吗？” 萧醒听得心头一怔，眼中瞬间染上寒意，这正是他心中所想，齐王之死若不能妥善处理，日后便是后患无穷。容国虽底蕴深厚，到底经不起宵小之辈几番折腾，到时候国将不国还谈什么争权夺利？更何况萧家几百年的家训，保家卫国是刻在他骨子的东西，他决不能放手不管，而齐王又是他昔日好友，好友罹难，于公于私萧醒彻查此事揪出幕后凶手都责无旁贷。 只不过怀中的小女孩年仅十岁，竟有如此玲珑心思，一时间萧醒心情十分复杂，不禁感慨道：“寒青有女如你，也可欣慰了。” “寒月只是长在深闺的小女子，断没有大丈夫情怀，我想要的很简单，谁杀了我父亲，我便要谁偿命，谁对不起我，我便要谁不好过。我心思狭隘偏执，不配做父亲的女儿。”寒月想起上一世齐王死后遭遇，便心痛如绞，她连为齐王洗刷污名昭雪清白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见齐王？也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才会给她一次机会，让她重新来过。 “父亲在世时常常提起大将军，说大将军忠肝义胆，光明磊落，是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倘若这世上非要有一个可以把全部身家性命托付的人，父亲唯有大将军你一人可以选择，虽多年不见，但情谊犹在。月儿此次回长乐城，还望萧叔叔施以援手，照看一二。”寒月说着从萧醒的怀中起来，站立于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萧醒连忙扶起，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体还未好，何必行此大礼？” 寒月站起时觉得有些头昏，心道这十岁柔弱的身体的确是经不起折腾。但整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长乐城，除了大将军萧醒，她还有谁可以依靠？萧醒在朝中地位崇高又有实权，连皇帝齐誉也要敬上三分，他背后的靖国公府萧家乃几百年的名门望族，门生家将遍布天下，历经几朝几代未曾衰弱，可不是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般世家可比的，更遑论势单力薄的齐王府？ 如果说齐王府是一棵大树，那靖国公府就是一座巍峨不动的大山，不知有多少花花草草想要攀附这座大山，却连半点泥土都没沾到。萧醒自然懂寒月的心思，作为萧家长子他或许有责任维护家族利益，但这件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短短几年不见，曾经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竟然多了这么一份这么深沉的心思，难道是遭逢变故连心境也被磨砺了吗？ 但看寒月望着他那带着深深期盼的眼神，萧醒心里竟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痛，这是多久没有的感觉？在战场上他杀了多少人，即便是手底下的兵被人当着他的面砍掉了脑袋，他也只不过是杀红了眼罢了，心痛，多么陌生的词。 “萧叔叔……”寒月见萧醒沉默许久，忍不住再唤一声，眼中已然带了泪水。她经历了前一世，自然知道齐王之死牵涉之多，而萧醒确实没必要淌这浑水，但她现在除了乞求萧醒还能找谁？ 她记得前世萧醒也曾委婉提醒过她不要进宫，但她一意孤行并没有听进去，想必以萧醒的心计城府只怕猜得到前因后果，所以才会几番思考。思至此，寒月更是等不及了，眼泪瞬间滑落，“月儿没有可依仗的，倘若萧叔叔日后有需要，月儿唯有自己可用。” 这话便是，把自己许做了代价。不管日后是萧醒需要，还是萧家需要联姻，寒月都愿意拿自己的终生幸福为筹码，萧醒自然听出了这个意思，一时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