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的日子,夙颜好像一下就忙了起来。常常陪着常亦楠,要么她去沧阑宫,要么他来子衿殿。还要揪着流寂一起吃饭一起消食,顺带讨论讨论两界的大事,关心关心天下苍生。再除去与司嘉与夙笑的交集,其余的时间都被夙颜挤着用来修炼了。 于夙颜而言,这样的生活虽有些累,却也充实得很,她也是很欢喜的。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一年冬天。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当然这个寒冷只是争对夙颜而言的。夙颜不知是个什么体质,分明是个神仙,还是个等级高得很的神仙,畏寒惧热的本事比凡人还厉害。一到冬天,床褥被子全都要换成由神界火炎鸟一族产的绒毛所制的,屋子里也要养上几株碧焰草才行。那碧焰草生性属火,最擅产热,夙颜流寂将它们放在屋子的四方,既美观又保暖。 这日,夙颜正卷着热乎乎的被子呼呼大睡,流寂便按时过来叫她起床了。流寂从衣柜里取出新做的冬衣,想想又换了件春衣,和着一副麒麟神兽精血所化的吊坠递给夙颜。夙颜迷迷糊糊地穿上,却不知那吊坠是干什么用的,摸了摸又疑惑地看向流寂。流寂绕到她身后将吊坠给她戴上,说:“有了这个,你就不会怕冷了!” 果然,热乎乎的感觉从脖子下面渐渐传至全身。夙颜喜欢得紧,把玩了好一会儿。 “今日连朝歌要来,你要不要去看看?”流寂一边给她整理衣袖上的毛边一边问。 夙颜记起来了,前不久流寂才给她提过。流寂身为紫烨神君,必然不是吃白饭的,每月四方神仙,但凡有职位在身且品阶至仙君级别的,都需要来紫烨神宫向流寂整理汇报官职司务。算着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 只是,连朝歌是谁? 夙颜在心底默默地将她认识的和不认识但听说过的大小神仙过了一遍,就是没有一个叫连朝歌的。况且这个人还被流寂单独列出来说,难道是个大人物? 这更不可能了啊!怎么会有她不认识的大人物?夙颜想不通,问:“连朝歌是谁?” 流寂的表情像是在看个傻子:“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东海太子,你不知道?” “不……”等等,东海太子? 那东海太子,可不就叫连朝歌吗!夙颜狠狠拍了自己一个巴掌,哥哥明明给自己讲过的。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当成傻子看了。 可她对那什么连朝歌也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左不过一个奇才,这世上奇才还少吗?夙颜撇撇嘴,说不去。 流寂也不勉强,陪着夙颜用了早膳才去处理公务。 因着今日众神仙过来汇报在职司务,司嘉也跟着司命星君溜过来了。夙颜和夙笑正坐在矮桌前下棋,司嘉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桌子旁边。 要说这矮桌也不简单,夙颜见正常的桌子都是一左一右两把椅子便占完了地方,深感她们三个人不好坐在一起,便命人做了一张加长还加宽的矮桌,上雕精致繁复的寻龙子花纹,放在正殿大殿和寝宫之间的中厅里,供三人休息吃食嬉闹各种活动所用。 天很冷,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司嘉进来时满头都是蓬松的雪花。她抖了抖,将雪花悉数抖到夙颜和夙笑身上,不管她们的抗议,笑嘻嘻地拉起她们往外走:“外面堆了好多雪,我们快出去堆雪人啊!” 夙颜有了麒麟吊坠,甚是有恃无恐,长袖一挥便走在前面,留下司嘉对着夙笑目瞪口呆。 子衿殿的院子虽大,但许多地方都被夙颜改造过,因此真正的空地不算多。夙颜又担心她们将院子里的雪一扫而空后会破坏美感,便决定出去堆个雪人,再将雪人搬回来,放在院子了。 三人去了樱花林。 樱花林树多却不显拥挤,且平日罕有人迹,冬日更甚,是个堆雪人的好去处。不知是不是流寂的cao控,原本粉白相间的樱花竟在一夕之间全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雪落在花瓣树枝上结成冰,将柔嫩的花瓣包裹在里面,晶莹剔透,粉嫩可人。 夙颜欢喜极了,将花瓣连着冰块一起摘下来吃掉,冰冰凉中又带了樱花特有的芬芳之气,很是可口。夙颜又忍不住多吃了一点,幸而被摘掉的地方都会迅速重新长出来,不然还真破坏了这天然的奇异美景。 正如吃饭不可能只是吃饭,堆雪人也不肯能只是堆雪人。三人玩得高兴了,便是雪团子满天飞的场景。 夙笑被夙颜和司嘉缠得没办法了,只得陪她们一起扔,她拾起一团雪,注入灵力使劲儿捏成冰团,旋风般扔向司嘉和夙颜。司嘉实打实地挨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直指夙笑人性泯灭。倒是夙颜灵活一闪,闪开了冰团子,被闪开的冰团子就这样准确无误地飞向夙颜身后男子的脸。 雪白的世界,再来个月牙白的男子和一名淡月牙白的婢女,实在是无甚显眼的差别。夙颜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正想为他默哀,谁知那男子已经在夙颜默哀前伸手接住了冰团子。 夙颜盯着男子的脸看了又看,哦,原来这男子便是东海太子,连朝歌。连朝歌身后的婢女,可不就是上次把夙笑刺激到血瞳咒术发作的元凶? 她居然还敢来! 男子拱手行礼:“上神。”又很有修养地朝司嘉和夙笑点头,目光落到夙笑身上时,显然停滞了一下。 夙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目光,没了先前的兴致,也收了脸上淡淡地笑颜。 “听闻神君以高深修为滋养着这大片樱花林,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朝歌四周看了看,满是真心实意的赞许,“本想随意逛逛,不想竟惊扰了各位,是在下的过错。” 夙颜一看见那名侍女就气得厉害,说话也是夹枪带棍:“殿下逛便逛,我哥哥的心血,自是值得一看,只是如此美景,倒是少了一盏美酒,终归是遗憾!” 连朝歌知道夙颜在争对那婢女,也不作争辩,对着夙笑再次点头,道:“上次父王生辰宴会一事,婢女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夙笑看他一眼,并不答话,示意了夙颜和司嘉后便回走,留给众人一个干净清冽的背影。
连朝歌身后的婢女咬着唇,似是有些不服气。 夙颜不再和他们说话,施法搬起堆了一大半的雪人,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那婢女说:“上次我放过你,是因为笑笑不肯在老龙王的宴会上折了你们王族的颜面。可后来又有些不好的事,你不是主犯也算帮凶,自是该受罚!”夙颜抬头看着连朝歌,“你以为,‘小惩大戒’一下如何?” “不好的事?”连朝歌目光转换,“如此,自是该受罚了!” “太子殿下记得便好,我这个人,说好听了是恩怨分明,说得难听点,就是睚眦必报,那些心眼满天飞的人,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夙颜意有所指,语气也不是很好。可那连朝歌却是全然不受影响,依旧笑得风度翩翩:“上神在人前和在神君面前,还真是两个人啊!” “那是自然!”夙颜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面色不改,“哥哥面前谁敢造次?可哥哥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出来晃一圈,我还不得镇镇他们?” 连朝歌暗自好笑,这夙颜上神说得一本正经,语气严厉自是有的,只是却没能发自内心,看来还是小孩子心性。小孩子却要努力装大人,着实有趣,至于造次,没人敢在神君面前造次倒是真的,如果她不是人的话。 连朝歌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又朝夙颜拱拱手,道:“在下告辞。” 夙颜撇撇嘴,与司嘉一起回了子衿殿。 夙笑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见夙颜和司嘉,浅浅地笑了。夙颜将与她一同高的雪人放到地上,拉着两人一起动手给它修五官和四肢。 “笑笑你刚才怎么突然就走了?”司嘉问。 夙笑略微沉默,皱眉道:“我就是不想与那东海太子说话。” “为何?” “不知道。” 司嘉脑袋上冒出了无数个泡泡,大叹这复杂的世界。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动手,速度倒是很快,雪人迅速被修整好。夙颜回房取出套衣裙给它穿上,远远望去,真的是个婀娜娉婷的少女,大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夙颜将“她”搬到子衿殿的殿门外,又取了个木牌,大笔一挥写上几个大字后挂在“她”脖子上,大门一关,与夙笑司嘉一起煮酒烤rou吃去了。 所以,当流寂来找夙颜时,远远看到的便是一个绿色的身影,那身形与夙颜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灵动。走近一看,是个雪人,穿了夙颜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个精致的木牌,上面写着:闭门谢客,雪天路滑,尊驾请慢慢往回走。 流寂无奈一笑,依着夙颜的嘱咐,慢慢地回了景岚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