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向

    直到第二天傍晚，崔景皓高烧开始回头，神志自然也恢复了清明。他睁开眼眸，看见崔凝烟正坐在榻前看着书，不由流下两行清泪，怯怯唤了一声：“jiejie……”

    崔凝烟一顿，忙将视线移到崔景皓脸上，伸手用热水浸过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泪，温柔的笑了笑：“jiejie就知道你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现在饿不饿？我叫雪鸢给你煮粥了，喝点吧。”

    崔景皓点点头，轻轻勾了勾唇，近乎贪婪地感受着这份关怀。

    很快雪鸢就端进热乎乎的米粥。

    崔景皓半躺着，崔凝烟端过粥碗，一点一点地喂着他吃，而他很乖地配合着，将一碗粥都喝光之后，又羞涩地说还能喝一碗。

    崔凝烟立刻叫雪鸢再去端一碗，又喂给对方喝掉。

    用过饭后，崔景皓拉着崔凝烟的手久久不舍得放，那眼神仿佛是一只小小的雏儿看见了母亲，满是浓烈的依恋。而崔凝烟也被他那乞求的小眼神融化了，一直陪着他呆到深夜才各自就寝。

    -

    接下来的三四天，崔景皓的情况越发的好了一些，脸颊和身上的疮开始结痂。崔凝烟看情况已经稳定，便及时给他抹上了玉容膏。

    “jiejie，抹了这个就不会有疤了？”崔景皓忽闪着黑亮狭长的眼眸，充满好奇地问着，同时观察着崔凝烟的脸，他发现她的脸颊和额头也有遗留下来的疤痕，不过似乎没有自己的多。

    崔凝烟笑笑：“是啊，不过需要一些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的疤痕就会消失的，你放心吧。”

    “这可是空月大师的独门好药，这太原府只怕有钱也买不到呢。”雪鸢在一旁又忍不住解释道，说完她又问崔凝烟，“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彻底打扫清芷院？”

    “明日一早，你烧几锅开水，所有被褥、床幔还有一些用品都要过开水，不能过开水的就要烧毁。”崔凝烟忽然想起自己那两架书，心有些疼，便道，“至于家具书籍什么，就用医正开的药泡水擦拭七遍，不放过半点地方。”

    不仅这样，院子里还要尽泼药水进行全面处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即使没有得过天花的人来到也不会被传染。

    崔凝烟这样布置着，第二日一早，主仆三人便开始照着进行。彻底的清扫一直持续了两日才基本告一段落。

    就在徐嬷嬷开始担心叶氏可能会过来找麻烦时，去取菜蔬的雪鸢带回一个消息——三老爷崔裕恭回来了。

    “这回叶氏应该暂时顾不上咱们这边了，我听说三老爷带回一个小妾，叫什么阴姨娘，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已经怀了孕……”雪鸢笑嘻嘻地捂着嘴巴，满是幸灾乐祸，“据说三老爷很紧张阴姨娘，回来两日都歇在她的屋里，这回叶氏一定气坏了。”

    崔凝烟正坐在西间耳房的书桌前看书，听父亲回来了，并没有觉得多意外，这个情况和上一世差不多。对于父亲的多情，上一世就了解的，这个阴姨娘似乎也受宠了一段时间，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斗得过叶氏。

    因母亲郁郁而终，崔凝烟对叶氏还是阴姨娘，都没有多少好感，至于张姨娘——也就是崔景皓的母亲，算是一个例外。

    当初张姨娘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据说都已经定了婚期，结果家中遭逢巨变，婚事告吹，她和心爱的人被迫分离，最后为了救治重病的父亲，卖身做了小妾。

    进门之后，张姨娘一直很规矩，从不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生活，有了身孕后，更是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但最后却没有落一个好一些的结局，不由令人唏嘘。

    “父亲回来了？……”崔景皓坐在书案边的绣墩上，手里拿着毛笔，正欢欢喜喜练字，听到这个消息后手经不住抖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看得出他对崔裕恭似乎很惧怕。

    崔凝烟感觉出他紧张，不由安慰道：“无需紧张，等我们可以出去的时候就去拜见父亲，顺便和他说说你入学堂的事情，你已经八岁，再不能耽误。”

    崔景皓低下了头，好久才喃喃道：“其实二哥哥有时候会教我，我会认很多字了呢，《论语》和《孟子》我都会背了……”

    “你是担心有人阻碍是不是？你放心好了，你是崔家的子孙，怎么可能不去读书？之前三太太总以你身体不好为由，不让你去学堂，现在你可以告诉父亲你的身体很好——读书是大事，jiejie不希望你丢弃。”

    “刘嬷嬷说母亲讨厌我，说我会浪费崔家的钱财，我是庶子，而且来路不明，根本不配去读书！”崔景皓缓缓抬眸，已是泪眼汪汪，眸中尽是悲伤与委屈。

    他本就生得好，眉清目秀，此时双眸晶莹，让人格外心疼。

    一旁的徐嬷嬷忙上前掏出帕子帮崔景皓擦泪，看着他瘦弱的身子，心里怜悯铺天盖地。

    “你是崔家的长子，休要听那奴才胡言乱语，”崔凝烟心潮起伏，手心紧紧攥着，努力让自己平静着，一字一句道：“庶子嫡子都是崔家的孩子，你莫担心……”

    看崔景皓心情低落，崔凝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叉开话题，聊起了其他，她望向徐嬷嬷，道：“等过几日，嬷嬷和雪鸢仔细打听一下，之前清芷院的丫鬟们都被派去了哪里。”

    徐嬷嬷一听，神色凝重，点点头：“姑娘是想找出内鬼么？”

    清芷院有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四个粗使丫鬟、婆子，不过其中有几个是三太太去世后，叶氏塞进来的，真正一直跟着崔凝烟的只有雪鸢、海棠，还有一个粗使丫鬟珊瑚。

    崔凝烟点点头，自己得天花这件事不会是偶然，多半是身边人做了什么手脚，而自己刚回来，对这些丫鬟婆子并不熟悉，所以很有必要进行筛选。

    一旁的雪鸢忍不住插嘴道：“那五个都有嫌疑，姑娘。”

    崔凝烟笑笑，叶氏那五个当然都靠不住，但自己想知道的是，剩下的两个。

    上一世母亲刚过世，叶氏就将清芷院的丫鬟婆子遣散了大半，要么以种种借口卖掉，要么就是随意配了人家，只剩下了雪鸢和徐嬷嬷。

    雪鸢在十三岁的时候被遣到外院，十五岁时叶氏配给了她的管事姚嬷嬷的恶棍儿子，过门没几年便那渣子卖给了一个老头做妾，而他又娶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徐嬷嬷是母亲为自己选的教养嬷嬷，掌管着母亲的嫁妆，结果被叶氏设计赶出了崔家，很快就得病死去了。

    这两个人对母亲，对自己都非常忠心，只是海棠、珊瑚虽然是母亲身边的人，但上辈子并没有留在自己身边，而且别人被处理，只将她们留下，不知叶氏出于什么考虑。

    这一世重来，自己定要步步小心，不仅要让自己命运改变，还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