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寿包
【上一章已有所细微改动,但并不影响情节,见谅。】 胸中有什么东西生生裂开,他的话语一瞬间压得我心头剧痛。回头时我近乎哀求:“你们蜀山不是以回护苍生为己任吗?你们不是最厉害修仙门派的吗?你们有没有法子救他回来,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可背后这些牛鼻子和糟老头子仍安然待在原地,只是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有半点动作。 一蜀山弟子为难道:“除非蜀山所有人联手,否则无法打破上仙的法障,而且……而且若不是上仙去毁灭这个幻影,就只有蜀山上下所有弟子长老全部……我们……”最终支吾不出字来。 这里里外外近千名蜀山弟子长老,此刻缄默得四下如此寂静。 山上的冷风砭得我脸颊生疼,我扫了一圈,听到自己哆嗦的话语:“你们、你们都不愿意救他?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为你们去死?!” 仍是死寂般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终于有一位弟子开口劝道:“神女姑娘,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可此事攸关蜀山上下近千名弟子的性命,委实不可儿戏……” 说到底,他们蜀山的态度就是,让师父替他们送死。 “好,你们很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近乎嘶哑,“你们不去,我身上有神力,我去替他送死总行了吧!” 扬手一道气浪将周围的牛鼻子全数震开,千里之内草木灵气亦飞速而来,在掌心攒聚。我哪管这群牛鼻子还在背后理性地此起彼伏考虑什么,杀不了魔神又如何,苍生涂炭又如何,我护的是师父爱的苍生,他若不在了,这一切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万千草木之灵凝为念剑,一剑破去,一声震响,法障顷刻间化作齑粉。 催力太过,反噬极强,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退后几步也只兀自稍稍抚平胸口,迅速咽下喉头泛上的nongnong腥意,顶着头晕目眩,按上一阵冽风便要冲出去。不料手腕忽着一力。 背后一只手稳稳按我在我手腕上,是有期的声音:“我同你去。” 世态炎凉,幸好,他还在。 虽说是“同”我去,可有期法力尚浅,一路冲入黑雾中,几乎都是由我扣着他的手带他摸黑到处飞。但这样,我知道他在我身边,我能心安一些。 茫茫魔雾中电闪雷鸣,四处充斥着魅人的笑声。我顶起覆盖四周的法障,携着有期东南西北到处寻了一番,可根本看不到魔雾尽头,根本不知道师父在哪里。 也不晓得漫无目的飞了多久,面前忽地射来一线光明。冲出魔雾,远处半空悬着一团模糊的红色光影,依稀辨得出是辛羽的体态服饰。 那头旁边的白衣仙人登足踏空而起,直跃向那一团红色光影。 我知道他来做什么,正好我来得万分及时,一手撇开法障和有期,瞬间闪至他身前,正巧手上所聚灵力与他相对一撞。 这一撞令他看清了来者何人,猛睁的眼中充满的尽是惊愕;这一撞将我撞向那团红色光影,也将他狠撞了回去。 隐约听到有期和谁的呼声,但我已不可能再顾得上。仰头望了望前方那团不足两丈远的辛羽幻影,我合上眼,终于能够归于真正的平静。我拼上性命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现在,他没事了。 身形忽地一滞,背后有人拽住我手臂,猛地将我回拉! 他双臂紧紧将我护住,身形当在我身前。光影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出半个字。 “闭上眼睛。” 相隔不过咫尺的一瞬,他轻轻在我眉心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那一刹那很长,仿佛万物一切都归于停顿;那一刹那也很短,一切都消逝在眨眼之间,顷刻荡然无存。 面前绽放出的惨白光芒充斥天地,震耳欲聋的一声裂响,都空了。 摒除杂念,双眼紧闭,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手指也僵硬得不敢动一动。周围没有声音,没有生气,没有护住我的臂弯,没有额上温柔的吻。可我知道他还在的,只要我乖乖地不动、不看、不想,他就还在。 这些白花花的光芒也罢,背后谁的呼唤也罢,都不过是一场幻境中的一场梦。 等睁开眼,我同师父一起过着我的十九岁生辰,就是梦醒。 心口有什么东西裂开,凉风沿着缝隙过去,温热的液体从中淌出来,涌上眼眶,最终还是被紧闭的双眼生生逼回去了。 … 我长大了,会听话,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等着醒过来,等你给我过生辰。 …… 我恍神时,正坐在蜀山后山一棵菩提下,也不晓得此前发了多久的呆。 只依稀听得弟子们说,晗幽上仙为护苍生,与魔神幻影同归于尽,魔族遭受重创而撤军,蜀山虽狼藉却恢复了安宁。 大概就是说,师父已经死了。 师父死了,可死分明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事,仙神也不会例外,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一个个这样难过。 若说师父为苍生而死得格外悲壮些,我还是不觉怎么难过,只是觉得心头脑中一片空空,前尘后事均无印象。因我觉到自己有意识且还是个活物时,就已坐在这棵树下。 蜀山重建诸事繁杂,没有几个人顾得上我。好像小车子归雁有期曾来瞧过,也是一个个悲哀欲死的模样,说的话我却一片茫然全不明白。 眼瞅着他们这一次过来,又不知要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 有期神色虽说缓和许多,可显然看得出他勉强隐着伤意,眉毛舒展得极不自然,且欲言又止,纠结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反倒是归雁先温声问我:“你……你在想事情么?” 我点点头:“嗯。我在想,今天是我十九岁生辰,师父要给我做寿包吃的。” 她又如有期那般哽咽,亦是吐不出字来,好不容易舒展些许的眉又蹙起。 旁边小车子许是看不过,小声道:“jiejie,晗幽上仙他……他已经……” “他已经死了,我知道。”莫名觉得心一沉,我埋下头去,“你们……你们已经告诉过我很多次了。” 我不明白,之前他们一遍遍告诉我这件事情能有什么意义。 墨蓝袍子掠过,有期走近了我沉吟片刻,道:“你想吃寿包?” 我仰头笑道:“是啊。今天我过生辰。” 他俯身半蹲下来,一只手轻抚我的脸颊,动作温柔无比,可他的神色却那样难过:“好,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