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波折又起

    初平元年末，孙坚收拢流散部属，进驻梁县，大击董卓派出的部将。董卓派部将李榷向孙坚求和。孙坚未接受，继续进攻到大谷。

    而在舒县的孙策听此消息，不疾不徐地斟了热茶递给周瑜，说道：“这离间计成了。董卓派出的两名部将本就有嫌隙，被你送去的一封毫无根据的信件也能扰乱他们。父亲才能一举北上。”

    “只能说董卓气数将尽了。”周瑜微微一笑，再不赘言。

    初平二年一月，董卓出征迎战孙坚，败北，退驻渑池。孙坚乘胜追击，直取新安和渑池。

    捷报一封一封地传到孙宅，凌钰像是怕冷一般每日都窝在阁楼里，除却看书练字，也就只是照料那株白残花苗了。只是过了这么久，仍旧只有小小的一株嫩芽。

    凤清这段时间似乎很忙碌，大约是战事的影响，除夕夜里那日，万家灯火通明，他们三人在这阁楼里也像往日一样，倒是减去了不少憬集的思乡情绪。

    说起故乡，似乎也没什么故乡供她缅怀。任何地域都有一个距离，可她要回去的地方岂是距离能够丈量的。或许真如那话所说：“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吧。

    初平二年三月，天气回暖，气温渐渐升起。在民间慢慢传唱出了一首歌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慢慢地，从长安传到了舒县。憬集是下了晚课时候听见的，那孩童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从微弱的似一条线的声音转瞬间像扭紧的绳子。憬集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灰蒙蒙的欲落雨的天，念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董卓这也算是被天怒人怨了吧。”周瑜轻笑一声，憬集这个人，在相处间，他是看在眼里的。这偌大时局她看不透，其中的细枝末节她却又知道一点点。待人处事宽厚，性子温吞，为人极好。其余些不足为外人所知的，他也没兴趣。

    “这歌谣起初在长安传得厉害，董卓抓了不少人，现在长安城人人自危。倒是这天高皇帝远的舒县，没人能管得着。”

    “这歌谣是袁绍座下一谋士所写。才令人在长安城中大肆传唱。擅测人心，以此激化民愤，也是一招好棋。”周瑜轻笑着摇头，“此人为袁绍做事，是屈才了。”

    憬集问道：“你说的人是谁？”她记得郭嘉会在袁绍手下谋事，荀彧也曾呆过一段时间。

    “郭嘉。”周瑜轻描淡写两个字像钢针一样锥在憬集心头。这个名字，她都快忘记是有多久没有听见了。“听仲谋说你与他有些渊源，我才告知你此事。”

    憬集眼眶酸胀得发疼。又不愿意周瑜看出什么端倪，只得点头：“多谢。”

    郭嘉如今在袁绍麾下谋事，他曾经在邺城时候，千方百计要摆脱韩馥的招揽，韩馥甚至不惜对他下杀手，而郭嘉，还是和韩馥那个小人站在了同一阵线，成了袁绍的谋士。也不知他心里是否是不甘心的。

    大约是周瑜今日提起了郭嘉，也或许是她感觉到自己与郭嘉分离太久，心里分外想念郭嘉。想念他曾经对她笑的模样，也想起她静静听她讲话的模样，想起他狼狈的仓皇，也想起他的形销骨立，丰神俊朗。她感觉到，如今两人似乎离得好远好远，她若再见到郭嘉，竟想不出要如何平静自如地面对他，该如何开口与他讲第一句话。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可她性情软弱，每每要将被动化为主动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可她，却想不到办法打破她与郭嘉会面的疏远与窘迫。

    她怎么会不想念郭嘉呢。

    “天遥地远，万水千山。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曹cao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睦固、於扶罗后，被袁绍表为东郡太守。而孙坚被徐荣包围，豫州兵全军溃败，孙坚九死一生。各路起义军纷纷溃散之时，孙坚的孤军奋战令董卓如芒在背。凌钰虽不理这人间诸事，但谈起孙坚来，也颇是赞赏。

    初平二年四月，桃花开始凋零之时，春水也已经溶解，噩耗一路加急送去孙宅。憬集照凌钰指示，此时正呆在孙宅。她永远记得这一天，院子里的桃花快要落尽，当孙坚战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听见最后一朵桃花“吱呀”一声从花枝上断了的声音，像是一声短暂的抽泣。孙策踉跄一步跌坐在软塌上，孙权脸色早已苍白无血色。孙权握着憬集的手腕，眼睛瞪得老大，眼睛都红了。憬集从未这样心疼过孙权，他还仅仅只是个小孩子，孙策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就这样失去了父亲。

    连对手董卓都赞赏的一代名将孙坚，就这样陨落了。

    憬集跟着周瑜一同送别二人，一直送出城去。憬集与周瑜两人勒马遥望他们背影渐行渐远。兄弟二人背影坚毅，孙权的心智怎么可能只是寻常的小孩子呢。身在这样的乱世，文治武功都令人望尘莫及。更何况，孙权虽为人赤诚，但也不是愚笨蠢钝之人，她的担心，想必是多余的。

    “孙周两家历来交好，孙伯伯故去，我也本应前去服丧。只是伯符丧期之后还有大事要做，我不能置之不理。只能现在就着手准备着。对于孙伯伯，我实在过意不过。”周瑜也没有往日嬉笑的模样，这话像是说给憬集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憬集听得出周瑜心中难受，他与孙策自幼年便一同长大，这份情谊不是旁人能懂的。

    “你这份心意他们都懂。孙策会明白你的心思的。你们相交多年，他怎么会不懂你呢？”周瑜听完此话也只勾勾嘴角礼貌地笑笑，憬集也不知道还能多说什么，“我明日要离开舒县一段时间，或许会辗转到长沙去看看仲谋，他们兄弟二人意志坚定，断然不会有事，你也不必担心。”

    “若你明日离开舒县。恐怕我们再会面就遥遥无期。我怕是等不到你回舒县了。”周瑜调转马头，慢慢往城中踱去。憬集也跟上去，却察觉有视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她往城墙上一看，着桃花一般艳丽的绯色儒裙的女子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周瑜。城墙上还有士兵站岗，她却仿佛如无形之人一般。

    绯衣女子对上憬集的视线，憬集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