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锦墨
看着吟月在宫中的日子甚是无聊，凤承乾令林公公拿了可自行出入的令牌送来瑾泉阁，并带话：她们可尽兴的玩耍，天黑之前回宫即可，但是有个前提，就是不可让他人知晓，以免惹人非议。 吟月心里想着能自由出宫已属不易，便欣然的接受了。不愧为皇上身边的红人，林公公的心细叫吟月心中佩服不已，早已叫宫人准备了一辆普普通通不会引人注意的马车在瑾泉阁外候着了，只待吟月她同意便可以即刻出发。 吟月带着碧儿婉岫她们上了马车，拾起窗帘见着宫墙、来来往往的宫人们，竟恍如初来皇宫的那一天，那一天她带着仿徨与一潭如死水的悲凉，就这么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如今却也能因为能出宫而喜不胜喜，却是可悲的可笑。 宫人已驾起了马车，只听得车外马蹄声踏踏，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声。碧儿与婉岫难得能出宫，嘴角亦挂着喜悦的笑容，不时的掀起窗帘探头看看路程，末了与吟月报告结果。 其实出了宫门也不需要多远，便是热闹的京东大道了，所以她们也没有坐了多久的马车，便听见车外人声鼎沸，马车也稳稳的停妥，车夫恭敬的在轿帏之外说，“小主，到了！” 吟月一行人等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候着，三个人便惬意的逛起街来。 没过多久吟月便被不远处一个蓬头垢面的年纪很小的少年吸引住了眼睛，只见他一身破烂的缝了又补的脏兮兮的麻布衣，一双小脚上满是被锐石划破的伤痕，凌乱的头发下透出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睛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喉咙不时的吞咽着，煞是惹人怜爱。 便吩咐碧儿上前买了一个大rou包送给他，那少年一看碧儿手中的rou包，欢喜的拿着跑到吟月的面前，恭敬的施礼道谢“谢谢仙女jiejie。”便大口的吃起包子。 这少年虽然浑身邋遢的模样，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原本漂亮的面目，再者刚才的一句仙女jiejie着实令吟月有些忍俊不禁，当下与眼前的这个少年觉得亲近了几分。 她帮他将不小心落在身上的树叶用手指弹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的家人呢？” 那少年狼吞虎咽的几口便吃下了一个大rou包子，还意犹未尽的用衣角抹了把嘴边的油渍。一听吟月问话，刚还欢喜的小眼珠子转而便得黯然孤独“jiejie，我没有家人，您能再给我几个包子吗？”说着，眼巴巴的转过头看着包子铺那泛着热气香味的包子、 “你还饿吗，那jiejie带你去吃个够，可好？”吟月细瞧着他，看着他似乎已经饿了好久，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实在无法令人拒绝。 “真的？”他一听，整个眼睛发亮，可是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用手抓了抓后脑勺，期待的望着眼前这个好看极了的jiejie，“可是仙女jiejie，等我再吃几个包子，您能另外送几个给我吗？” “你这小子——。”碧儿一听，可恼火了，伸手上前便佯装要打他，“得寸进尺了你。” “仙女jiejie救我。”那少年机灵的一溜烟跑到吟月的身后，令碧儿拿他不得。 “好了，碧儿，可别吓着他了。”吟月笑着拉开碧儿假装要揍他的双手，伸手拉过身后的孩子，“那你得先告诉jiejie，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眼前这个少年不仅要填饱肚子，还另外要包子，难道家里有其他的人？ “我叫锦墨。”锦墨顽皮的瞪了瞪碧儿，“我今年十二岁了，我住在后山上的一个茅草屋里，与我同住的还有一些和我一样没有家的孩子。” “锦墨？”吟月喃喃念叨，莞尔一笑，“你的名字真好听，！”看着锦墨虽然窘迫的模样，可是吟月却觉得他不同于寻常的孩子，他看着颇有灵气，一举一动颇有教养，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浪孩。 “碧儿，去多买些包子来，我们这就陪锦墨回去看看他的那些兄弟。” “是。”碧儿遵命的上前买了些包子，并让店家打包好。 吟月亲热的拉起锦墨的手，“告诉jiejie后山在哪儿，jiejie陪你前去可好？” “当然可以。”锦墨开心的拉着吟月，这个jiejie长的不仅好看，又温柔，他可真喜欢呢。 “仙女jiejiejiejie，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吟月一愣，道“我叫吟月。” “仙女jiejie你是从哪里来的？你长的真好看，就跟仙子一样。”锦墨对着眼前这个给自己大rou包吃的女子满满的崇拜，几次因为看着吟月而差点摔倒，幸亏吟月小心提醒着。 “你这小鬼，不许贫嘴。”吟月被他逗笑，一路上也只能由他一口仙女jiejie一口一个仙女jiejie的叫着。 在踏入这个破败，泛着酸味的院子时，吟月整个的心都被揪起了，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小小的篱笆环绕着这间矮小又陈旧的茅草房，院中间只放着一张掉了漆，桌角不齐的积满灰尘的桌子，几个孩子正在地上嬉闹着，一看见来人，刚开心的喊了声，“哥哥。”在看到吟月她们时又怯生生的躲进了屋子里。 “齐儿，六儿，四月你们都出来，这几个jiejie是好人。”只见锦墨冲着屋子里一喊，几个灰不溜秋的脑袋瓜子便探出了门。 碧儿上前将包着rou包子的油纸放在院中间的桌几上，并打开，孩子们一看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大rou包顿时整个眼珠子发亮，雀拥着上前拿起大rou包就吃，也不管自己黑兮兮的小手在雪白的包子上留下了手印。 经锦墨告诉，吟月她们才知道，锦墨的奶奶在三年前便去世了，这个茅草房是奶奶唯一留给锦墨的。这几个孩子是锦墨在山脚下碰到的，同病相怜，便一同在这个茅草屋里住下了。可是几个孩子毕竟年幼，最大的如锦墨就是十二来岁，最小的四月才六岁，几个孩子经常吃了上餐没下餐，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 吟月听着，不禁对着眼前这几个年幼的孩子心疼不已，吩咐婉岫拿些银两给锦墨他们。 “谢谢仙女jiejie。”一直顽皮机灵的锦墨竟泛着泪光接过银两。 吟月的心下又是一酸，不禁想起自己年幼丧母，虽不至于挨饿受冻，却也是鲜少有人关怀，心中更是将锦墨他们当做自己的弟弟meimei般。 “你便是四月了？”看着一直躲在哥哥们身后的小女娃，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分外的可爱，吟月蹲下身子亲切的问。 四月蓬头垢面的躲在哥哥们身后只是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些孩子已经颇有些时日没人照顾，都认生了。 “平日里可有人来看看你们？”吟月起身，踏进茅草屋，推来木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身后的婉岫赶紧拿出丝帕捂住了吟月的鼻子。 “无妨。”吟月让婉岫撤下丝帕，踏入屋内，一扇摇摇欲坠的木窗被歪歪斜斜的打开了，屋内还算有一丝光亮。吟月的足下是错乱放着的稻草，一直延续到屋子的角落里头，屋子的西侧放着一张还算结实却拥挤的木床，上面铺着一床早已分不清花色的棉被。屋子的东侧，放着一张茶几，上面的那个茶壶已经破了一个口，估摸着使用很久了，却不能更换。 随着她每一步的走动，脚下便发出稻草细细碎碎的声音，年久失修的屋顶竟能透过光来，想来若是雨天屋子里的人定不好受。 窗子的外面是一小片荒废很久的菜园，上面已经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在日光下，竟也瞧不见底下的东西。 指尖在触及窗框时，传来一阵如针刺般的痛，吟月暗暗收回手一瞧指尖，竟被木屑划破了手指，殷虹的鲜血正涌上来，怕碧儿她们大惊小怪，她佯装无事的将手藏入衣袖之中。 “仙女jiejie，你是第一个来瞧我们的人。”身后的锦墨神色有些黯然。 吟月安慰的摸了摸锦墨的脸蛋一笑，低头时却不经意发现他颈间的一条碧色的细绳，“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锦墨低头扯出碧绳，上面吊着一块形如龙似虎的血玉，只见血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甚是好看，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东西“听奶奶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也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奶奶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它。”锦墨甚是珍惜的抚摸着血玉一番，又小心的放回脖颈间里去。 “既然是父亲留给你的，锦墨定要好好保管。”吟月肯定的说。这血玉很是稀有，看着绝非凡品，普通人家该是没有的，吟月心下不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主，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碧儿估摸着出来已经很长时间，提醒着。 锦墨一听吟月她们要走，赶紧拉住吟月的双手，不舍得问，“jiejie要走了吗，那锦墨是不是再也见不到jiejie了？” 吟月心下已有了打算，轻声安抚着锦墨她们，“jiejie若是得空了便还来瞧瞧你们，只是jiejie今日出来的太久了，再不回去怕会惹得家人担心了。” “那jiejie家住在哪儿呢，那里是不是也是很漂亮的，锦墨以后去找你好不好？”锦墨的眉宇间充满稚气，却是无比认真。 “jiejie住在一座浮沫城里，那里虽然漂亮却不得自由。”她浅浅的笑着，不自觉抚平了皱起的眉头，“jiejie会帮锦墨将这院子修缮好，日后jiejie来找锦墨玩，这样子好不好？” “浮沫城？那是在哪儿的，锦墨可从来没听过。”锦墨努力的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却发现依然很是陌生，他只是奇怪的端倪着这个jiejie，既然那里不好玩，为什么还要住在那里呢 “你当然不知道了。”碧儿吃吃的笑着，刚才还觉得这个孩子得寸进尺来着，此刻却觉得分外的天真烂漫，一细看还觉得他长的很是好看，长大了绝对会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 “齐儿，六儿，四月。”吟月看着跟随在锦墨身后这几个孩子们叮咛着，“jiejie今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你们可要乖乖听话啊。”说着，取下发髻上的碧玉簪交付于锦墨手中，“这个便是jiejie送与你的信物了，若有一日，锦墨要来浮沫城，便携此信物吧。”她只是安慰锦墨的，不想他太过伤感，身在深宫，又岂是轻易便能相见的。 回到院子，这是婉岫已经将院子清扫了一遍，看起来整洁多了。 “jiejie。”孩子们站在门槛处，齐声声的喊着她们，眼里满是不舍得，素来理智的碧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睛，难以相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久，可是感情仿佛却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