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年
孝昭帝元平元年四月，昭帝崩，举国哀悼。 这昭帝因病驾崩，年仅二十一岁，在位十三年。然膝下无子嗣，故新帝未定。朝中各派势力蠢蠢欲动…… 霍光身为辅政大臣，执掌最高权力的重臣自是对立新帝的事格外cao心。所以霍成君这段时间极少看见父亲的身影，倒是看到不少大臣频频来往父亲的书房。 她知道，八成是父亲已经定好新帝人选，准备着手立帝了。别问她为什么会认为是父亲‘选立’新帝。她父亲完全有这个能力与权力…… 关于选立新帝，她不想知道太多。因为父亲决定了的事，一般都改变不了。所以她何必徒增烦恼呢······· 因为母亲说过，不论新帝是谁，她都会是皇后。 对，这就是身为霍家女儿的命运。 说起来转眼霍成君回到霍府已然三年了。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疯丫头了，长安城内已经有了关于她的传言：容貌倾城，惊才绝艳。 是了，她刚满十五岁，已经及笄。母亲说，可以嫁人了。 所以坊间才渐渐有了她如何貌美如花，如何才华出众，如何温良恭俭等等传言。 毕竟也要为她成为皇后做些准备。 长安城内依旧繁荣昌盛，但是因为昭帝的驾崩，多了几分萧肃。 霍成君奉母命进宫陪伴刚刚失去了丈夫的上官皇后。毕竟上官是她jiejie的女儿，按辈分算应该是她的侄女。这个时候进宫陪伴表示亲近，是情理之中事。 她知道母亲打的小算盘，但她不像母亲那般功利。她去并非是虚情假意，完全是因为上官与她年纪相仿，这些年时常见面，还能说得上些话，有些交情。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时候的上官定是需要人陪。 上官虽然是所有女子都渴求而不可得的皇后，但在成君看来是个可怜的人。上官六岁就被家人送进皇宫成了皇后，八岁的时候娘家上官一族造反失败，全部被诛。如今，十五岁的她又没了丈夫······ 皇宫还是那么气派宏伟，亭台楼阁依旧富丽堂皇，除了那些悬挂的白布，丝毫没有换了主人的悲凉。 成君走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只觉得十分压抑，心里一片凄然。以后自己也会成为这笼中鸟？丈夫是谁丝毫不重要？只要是皇帝？ 三年了，三年来她也偶尔会想起那个地方，那个人。 有时候她也会傻想，他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偶尔会想起：曾有那么一个人，跟自己有过那样一段疯玩的岁月，彼此熟悉到毫无形象可言。然后失笑出声。 其实她知道的，他大抵是不会的。因为他都不知道她是女子啊······ 一路跟着宫人来到上官皇后的寝宫。她还在廊中走，就看见站在门外的一个宫女正抹着眼泪。 那宫女看见了成君立马就迎上去:"霍小姐，你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不吃不喝两天了。" 说这话的是上官的贴身宫女夏琏，陪着上官有几年了，对上官最是了解。连她都劝不动，看来上官是执意要寻死。怕是这帮宫人看得太严，只好绝食了。 她安抚了几句夏琏，便入了殿门，殿内光线有些暗，感觉沉重，如同此刻主人的心情一样。她仔细环顾了一下殿内，发现身穿孝服的上官正趴在墙角的绣踏上，因距离较远，看不清面容。 她缓步上前，轻声唤道:"娘娘。" 只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娘娘？"说完就自嘲的笑笑:"呵呵，皇帝都没了，我算个什么娘娘？" 成君听到这声音心里有些难受，她慢慢走到绣踏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隔得近，看清上官削瘦惨白、年轻却没有光彩的脸，一时竟无法言语。 昭帝于上官就是全部啊，她六岁就进宫成了他的皇后。这些年的相处，昭帝怕早就不止是丈夫那么简单了…… 上官同她一般年纪，却是把女子的一生都给提前过完了。本该肆无忌惮的年纪，她却已经入宫成了皇后。本该陪她到老的人，如今却只剩她一个人。昭帝甚至都没能留下个孩子给她，一点念想都没有给她留下······ 她轻轻把上官的手握在手里，她的一生怕是都要留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了。 上官就是活生生家族利益牺牲品的例子，而她，也将是。 成君想安慰上官，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觉得一切言语都太过苍白无力。有人说，只有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她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也能感觉到上官的绝望。 她踌躇了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上官，我以后入宫陪你好不好？" 殿内静默了一会，上官把手从成君手里抽回，双手捂着脸极力压抑着，但哭声却还是慢慢从指尖透出，渐渐失声痛哭。成君轻拍她的手臂，眼泪也充斥了眼眶。她想，若是以后一定会入宫，那就多陪陪上官吧…… 她不会对上官说些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话，因为那是她无法想象的生活。所以她只能陪着上官发泄一下，虽然她知道这什么也改变不了······ 陪着上官说了会话，成君便出宫回府去了。临走又对着伺候上官的宫女嘱咐了一番，不论怎样，每日都还是要做些她爱吃的放在她面前。说不定哪天上官就想通了······ 在回府的马车里，她想起她三年前也曾绝食过几日。虽然那是跟上官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但那时候的她也失去了在当时于她很重要的人。 那是她离家出走后刚回霍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