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别了菊子
他老人家像是知道很多的样子，不过属于他们的那个年代，小时候也没读过多少书。生活，经历，就是每个人都在写的人生一本书，各具特色，杜绝任何抄袭。 一个走街串巷招呼八喊的破烂王，却没把四个孩子供出一个大学生了，不过这个做父亲的却尽力了，是子女不争气罢了！ 痛失我爱，人似癫狂！ “你打算去哪里呢？”嫂子问我。 “处处无家处处家！”我忽然觉得这话未免有点儿太沉重了，就又说：“出去后也得找个安身之所的，到时看吧，随遇而安。或者找份工作，也能维持生活。” 我还没到了为了儿女私情受到惨痛打击就想沦落成乞丐去流浪，去让身心遭遇虐待性的自我摧残的。看着有些容颜渐老的嫂子，我有些心痛，我们叔嫂之间的感情一直是很好的，她是我尊敬的人，温柔贤惠，作为农家妇女，十多年来任劳任怨，这是我们白家的福气。就是在我充分表现出对庄稼地里的劳动向来是讨厌和懒惰的情况下，她总是肯原谅和袒护我，因为又没分家单过日子。在给我内疚的同时也给了我欢欣鼓舞，才会让我有了一点点关于写作上的成就的，这功劳里面是有她支持一半的。 说起她来，人家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城市人，吃商品粮的，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却爱上了在我眼里显得有些粗俗的我哥，不顾家人的一致反对，执意要嫁我哥不可。 当初别人认为这是笑话，一个粮莠不分的城里人来农村饱受风吹日晒的不说，庄稼活她干了吗？这在当时的一片议论猜疑中成了一大难题，连我哥都举棋不定了。最后还是我爸的一句说打破了僵局，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说的是：“进了庙门会烧香。” 我哥是在外面打工时认识了她的。 嫂子是有守旧观念的，不像某些人家，刚结婚不久就想分家单过，因为她有孝心，也喜欢人多在一起。于是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八年，在灵灵九岁时才另盖了房子分了出去。我毕竟是也长大了，将来也是要成家的。虽然是分了家另起炉灶了，不过在大棚活忙时，一家人也是经常过来蹭饭的。爸妈不反对，我也没有反对的资格不说，倒也喜欢这种和睦的，因为和睦才会幸福。 在十多年时间的考验与证明下，入乡随俗的嫂子不比这些“行里出身”的人差啥，加上有文化，懂科学，比那些纯粹是庄稼汉的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每年农副业收入在全村来说都是名列前茅。家里还盖有塑料暖绷，上市的蔬菜是头一份。 大了后我还不禁为此感叹过呢，爱情这东西是有不可估计和巨大魔力的，能征服每个人！爱情啊，婚姻啊，是有着让人无法辩驳的定论，缘份是有着宿命论的注定。本该属于我的爱情却与我擦肩而过了，在它面前我就愚蠢到了像是一个盲人在寻找路标的地步，以至铸就了可悲下场的！ 我哥这时也说：“兄弟，你是咱老白家的人才，祖祖辈辈也没有出过一个有出息的，大概这辈子要出你了，千万别为了这芝麻粒大的事而耽误自己的将来。你要是能耐大了，我们沾光不说，起码借着你的名气也能风光风光的。这几年来你没日没夜的写啊写啊的，总算是没白下功夫，能熬的有了出头之日可是不容易呀，要懂得珍惜才对。” 我哥能说出这话来让我十分感动。 我之所以不愿出去找工作，除了怕耽搁练习写作和不愿远离了寒菊子，另外还有原因，这是一直以来讳莫如深的秘密，那就是我怕见当官的，怕被使奴唤婢一样呼之即来挥之便去，那样找不到人人平等的心理平衡感的，所以我要选择一个自由职业。就像小学时见到我们的一个一年四季总是西装革履昂首阔步的校长，每次见到他我都有老鼠见了猫似的畏惧。这让我那时忧心忡忡的常想自己大概是耗子投胎转世的！ 翻身农奴把歌唱才多少年，我才不愿体验受压迫的呢！ 对于我白吃白喝的在家里当大少爷，我哥有时就看不惯，常旁敲侧击的挖苦我，但我爸妈是懂得尊重我的选择的。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只是说明我哥当时的一种态度问题，千万别怀疑有前窝后继的可能性，那你可就思想跑偏了。除了父母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手足之情是无与伦比的，关键时刻还得看亲哥兄弟。在庄稼地里活忙时节我也学着做中午或晚上饭的，一献肤浅的厨艺，先从难以下咽后到勉强凑合再到刮目相看。 记得小学时期，一次脚崴了，走路趔趔趄趄的挺费劲，又怕耽误了课程，正好是我哥放假在家，他干脆就一天往返来回十几里地的背着我去学校又接我，没有半点儿怨言，这会让我感动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直掉眼泪，我到现在还坚信那绝对不是因为脚疼而哭的。 我漂亮的侄女却在泪眼盈盈中说：“叔，我已把你当成心目中的偶像那样来崇拜了，你可别再把形象给抹黑了，那会使我大失所望的。” 我很激动，抚摸着她的头说：“你的支持就是对我的鼓励，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放心吧。你也要好好学习，别让家里人失望，你叔就是吃了没考上大学的亏，你懂吗？” 白灵郑重地点了下头说：“我懂！不过嘛，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要是考上了大学，还能成为作家吗？” 她这话不无道理，失去了一个寒菊子，却换来了一个“作家”，细想之下也不算是吃啥亏的嘛，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她拉起我的手说：“努力！加油！作家是要靠能写出好作品才会拥有读者的。”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会如此懂得安慰人和鼓励人。 我见我爸平时是个刚毅的男人，这时也是热泪盈眶地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伸出了长茧的大手拍打着我的肩膀笑容可掬地说：“在为了维持友谊的同时，也照顾了自己所爱的人，却没有做出破格的举动，其君子行为是可敬的，这需要毅力和一颗纯洁的心灵，不过在显得懦弱中有些可怜，这让我更欣赏你的人品了！去吧，出去锻炼一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家里给你拿钱。积攒经验，赚取一颗美人心回来，我对我的儿子是充满信心的，振作起来吧，现在的失去却意味着将来的拥有。领一个不比菊子差劲的漂亮大姑娘回来，让你妈我俩看了才高兴呢。” 他先前那既奚落又恭维的话简直是让我无地自容，后面意味深长的话又让我倍受鼓舞。不过能从一个大老粗的人嘴里说出这文词用语来，着实让我感到诧异了下。看着身材高大的他，和蔼可亲中流露出的是一个做父亲的慈爱，他是我心目中大大优秀好男人一个。激动之下，我仍像个孩子似的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上，像这种幸福的依靠已经是多年里不曾有过的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爸别看是个农民，另兼会做算是不用大本钱的买卖，虽不是在书香门第中长大的，又大字不识几个，但在思想上很有超前意识，不顽固不化。我拉了下表情凄恻又麻木的mama，我们三人拥抱在了一起。我的心里对二位有养育之恩的人充满了感激之情。正是因为有了他们这样恩爱的夫妻，才会让我这个有智慧的人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见到如此感人的场面，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白灵，她扑上前来，接着是我哥，我嫂子只是迟疑了下也走了过来。一家人拥抱在一起都哭了，这是洒泪而别吗？ 我是带着家人的温暖和祝愿而走的，在一句句叮嘱声中，拎着行李箱。我不让他们任何人送我，我怕自己的脆弱承受不住有着生离死别的这种痛！虽然身为男人，可心简直是比女人还要柔软。 在登上班车时，用泪眼环顾了下属于我的村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的伤心之地！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有些灰溜溜地远离了，前方的路不知是光明还是黑暗。 我还朝着宁家的方向深情而又痛苦地望了久久一眼，因为那里留有我永远牵挂的人。 昨天是寒菊子的喜日子，我去了寒家，不是以同学朋友关系去的，倒像是出于是村里乡亲落忙打杂的，用手脚勤快和喜悦表情在遮掩着我的心痛，相比之下看上去是要比忧郁木然的寒菊子还高兴的。 现在，我毅然决定走了，是在阵阵传来的欢声笑语里走的，匆忙而落魄！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像这种诗句，我并不欣赏，但又得在无奈中接受，因为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对于那种高境界也只能是自欺欺人！ “菊子，我深爱的人，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远方的我，会永远为你祈祷祝福的，别了！”在我满怀凄凉的心里默念着这句摧肝裂胆的话时，我的眼睛却看见了在远处依依不舍中的家人在朝我挥手呢！ 我该拿什么来报答养育我的父母呢？ 面对这一人生主题，我深感迷茫，有着做儿子的羞愧！ 我在临走时拜托哥嫂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的，在他们的承诺中更加巩固了我的放心，我知道爸妈的儿子儿媳都懂得“百善孝当头”的，绝非是那种打老骂少之辈，继承的是民族的优良传统和美德。 初升的太阳正以一张红彤彤的笑脸普照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新的一天，新的行程，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路上我真是感慨万千，酸甜苦辣涌上心头。还稀里糊涂的构思了一首至今都不成熟的诗歌，是《理想》。 全文如下： 给我一座城堡 我就是那里的国王 我的臣民和妻妾们 在快乐无忧地生活着 —— 空中云儿飘荡 树上鸟儿歌唱 水里鱼儿欢跃 丛里花儿含笑 让幸福写满每一张富有生命的脸上 告别一切烦恼和忧伤 —— 给我一支笔 我就会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会解读他们每个人的命运密码 挖掘出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故事 因为我的主宰权力是让他们能够鲜活地 从笔端里走出来 我没有登上国王的宝座 可别人却给我戴了顶“作家”的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