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悔之晚矣
在他们结婚的那天早晨，我没有很早就去宁家帮忙，让我对寒菊子这个新娘子有一种“羊入虎口”、“惨不忍睹”的悲伤。天刚蒙蒙亮，我的身影已在穿梭于湿漉漉凉嗖嗖的雾幔里了，用脚步和回忆来寻觅着和寒菊子曾经徘徊流连过的地方，无助的眼泪伴随着一路尽情地挥洒，被我珍藏心里所爱的女孩儿将永远要离我而去了，曾经所有的憧憬和期待都化作了梦幻泡影在我踉跄的舞步下给践踏得粉碎！我甚至是在懊悔中怨恨自己的懦弱，三年的时间里给我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就是不用最卑鄙的“霸王硬上弓”手段，用引诱之术也会把寒菊子骗到手的，何必现在——哎，我可是正人君子啊？让我一直认为的是，rou体上的占有无法比得上心灵上的占有来得那么神圣！ 情感把我戏弄的如此不堪一击，每一根神经被摧垮到了最脆弱的边缘上了。 在我觉着再没地方可渲泻这一腔郁闷情怀时，就恍惚着带着憔悴的面容回到了家里。 一家人都在围拢餐桌前吃早饭呢。 我爸说：“还以为你老早就去了悦然家了呢？” 我感到被擦拭的了无痕迹的脸上又快要被泪水淋湿了。 我妈用一种让我说不清楚的表情看着我，但我知道那表情里揉进了全部的母爱，她叹了口气问：“吃饭吧！” 我则微微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很费力地说：“我不饿。” 我mama是最了解我的了，别看我平时装作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我的心她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我嫂子用很同情的地目光看着我说：“不吃饭怎么能行，还是——” 我哥就插嘴道：“还是作家呢，有啥想不开的？不属于你的就别争了，白费力气不是！” 我的侄女白灵就瞪了我哥一眼，抗议道：“爸，你懂什么？爱情这东西是能害死人的！” 我的脑袋里像是飞进了苍蝇在嗡嗡作响，急忙推开了门进了里屋，反手把门关上了。 我的家庭里是充满和睦幸福的，两个出嫁的jiejie也是经常携儿带女的常回家看看。 我妈总是不厌其烦地忙碌于cao办火食上的事情，像是在努力扮演好“良母”的角色，这是她习惯了的本职工作。我曾常常惬意地陶醉在这种温馨的气氛里，可唯独现在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烦躁中看哪儿都不顺眼了，还哪儿来的心思品味美满中的情趣呀，失去了寒菊子就等于失去了我的另一半世界！ 坐在书桌前的椅子里，呆望着头上两年前寒菊子在那次醉酒后不几天我生日时她作为礼物送给我的漂亮风铃，是她用五颜六色彩纸亲手制作的，一个个是那么的小巧玲珑，我认真数过了，是九十九颗如心状的花瓣模样，又如缀满的相思豆轻颤了枝头。它一直被我珍爱地悬挂在我书桌前的上空，伴随着我的日日夜夜，仿佛时刻在提醒我鼓励我，像是在指引我寻找理想的航标。 我如今在给她权当新婚贺礼回赠的是用了一部中篇的稿费买的宠物玩具，当然是也包括有宁悦然的一份了，我觉得送东西要比钱更有意义。这也是另有目的的了，就是想让寒菊子看见了时就会想起我的。 在难过之中，把风铃取下，我想体验一下这件手工艺作品的制作过程，每一颗“心”是用何等的耐心和勤劳才折叠成的，感悟一下这种折叠过程中所付出的情感，如同编织的花篮。当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一颗“心”时，心却为眼睛而惊呆了，发现舒展的纸片上藏有写有寒菊子的笔迹，醒目地跃入眼帘，赫然是：“火羽，其实我爱的人是你呀！” 就在一刹那，我震惊地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而心却像被车轮下碾过了一样。麻痹了瞬间的意识，我以飞快的速度在进行着，只是在重复着我无比心爱的人曾经手中折叠却被拆阅的过程，发现让我心在疼痛中滴血的是，每一张纸片上的话都写的一致！ 这时我的侄女悄然推门而进，她在用同情地目光看着我痴呆的模样。我过后在想，当时我发傻的样子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人了，可惜吉尼斯记录上没有这项，不然也会载入的。 “叔，别难过，坚强些，你知道吗？我的同学知道我亲叔是作家的时候，都羡慕的不得了，我为你而感到骄傲！我相信你将来会给我找一个要比菊子姑还要好的人来做我的婶儿的，她既然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了，你伤心也是没用的！”白灵是在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在安慰着我的。 我没说话，依旧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她轻叹了一下，又以同情的语调说：“早知今日，你就该向她表白爱慕之情的。敢爱敢恨才对，何必客气！你怎么都拆开了？再说这礼物也是你该珍惜的，你——” 我手里拿着最后一颗“心”被打开，照样如此，泪水不由自主地潸然滑落。我脆弱地像是瘫痪了一样跌坐下来！我是用字来剖析别人灵魂的，可却在爱情面前俨然变成了一个无知的大傻瓜！ “叔——你？！” 白灵看着我的样子惊讶了，她从我手中把纸片拿了过去匆匆一瞥，似有恍然大悟，又急忙看了一下别的几张。 “哇噻！好感人哦！你个大傻瓜，你只会写别人的故事，却不懂守护自己的爱情，真是糊涂的可悲！” 这时我才在恍惚中发觉，自己还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真的是思想落伍了吗？她曾多次鼓动过我向寒菊子表白我的爱，可我却迟迟不敢付之行动，以至——哎！ 我的额头被戳了一指头。 “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一切都晚了，你个大笨蛋！” 是啊，我的智商真的是出现了问题！ 真的是晚了吗？她的话犹如使我醍醐灌顶。起身就往外跑去，心里似还存有渺茫的希望。 “叔——！” 我知道在身后抛下了五双惊疑的眼睛。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街越巷，直奔宁家。眼前的那一幕又不得不让我放慢了脚步，一串清脆的鞭炮声中袅袅升腾起了烟雾，一片欢声笑语在空中弥漫而来。那里男女老少聚集在一起，正从一辆轿车上迎出穿着一袭红色婚纱的新娘子，新郎官儿与她并肩而立。 寒菊子像是朝这边有意无意地一张望，我却下意识地躲在了一棵老榆树的背后。以拳击打着树身，再狠敲着自己昏昏胀胀的脑袋。 在情窦初开时，我就发现与寒菊子有着心心相印的朦胧感觉，再加上这四年里来的“藕断丝连”，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在心照不宣中而根深蒂固的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嫁给别人呀？既然你爱的人是我，在这四年里来真是太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逾越这雷池鸿沟的了，可你却——难道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吗？而我呢？本来一个简单的“爱”字却羞于启齿，以至造成了毕生的遗憾啊！ 我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里，自己已经是再也没有权力来打扰别人的喜悦了！ 一颗心恰似被蝼蚁撕扯着的痛楚，模糊的泪眼里还是看到了五双尾随而来的那充满担忧的眼睛，那是关心我的家人，是怕我在冲动下破坏了别人“美满婚姻”的。正是因为家里人知道我喜欢寒菊子，所以都没有提前去宁家捧场。不过身为同村人，礼份子是必须要随的。 在中午时，是我哥去宁家吃了酒席的，他不擅长喝酒，所以就减少了家人的“后顾之忧”。 晚饭是在家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下才勉强吃下半小碗的，然后我就躺在炕上蒙头装睡，满脑子想的是过去现在和将来。曾记得宁悦然跟我说起过，无论是我俩谁结婚，都要相互闹洞房的，可我能去吗？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却要强作欢颜地说着心不由衷的那些祝福的鬼话，我这rou体凡胎之人实在是还没修炼到那种能容万事的大度地步呢！ 夜不成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第二天早晨就向家里人郑重宣布了一项决定：我要离开这个家！ 我在半夜里睡不着觉时就起来开始收拾我的必需用品了，全部装进了一个大皮箱子里，决心已下，毫不犹豫。如果要是再在这个村子里，我将无法承受面对寒菊子和宁悦然所给我带来的沉重压力！ “为什么？”我妈当时就有些糊涂了。 我想我那时的眼睛一定是腥红的，是没睡好和流泪过多的两大原因所为，在镜子里也证实了这一点。于是，怕他们担忧我，就很从容地说：“我想好了，之所以要离开，就是想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继续写我的书，也想出去体验一下生活。如果再呆在家里的话，我也找不到灵感了，甚至是也没心情来写了，我不能让一个即将完成的中篇半途而废的。你们就——” 一听这话，我妈首先就急了：“孩子，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怎么会呢？我是不会傻到那种地步的！”我苦笑。要是想寻短见的话，还别说，真是没想过，再有殉情也得找个伴儿不是？一个孤魂走在阴间路上该有多么寂寞呀？要是那样的话，是我会心不甘情不愿的！ 在沉默中吸着烟的爸爸说：“出去走走也好，作家是需要体验生活的，净闭门造车怎么可以，又不是写武侠玄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