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这原本只是一起普通的挟持人质案，却因行凶者的举动，引起了在场警察的警惕，最后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开枪将犯人击毙。虽然这个开枪的警察当机立断保证了人质的安全，却在市民中引起了恐慌，在场的市民们都纷纷议论着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警方在舆论的压力下，进行了形式上的备案。 周望正在给当时开枪的年轻警察录口供。 “姓名？” “王强。” “年龄？” “二十五岁。” 周望将王强的信息一一记下，然后抬起头瞄了对方一眼，见王强正不停地用牙齿将破裂的嘴皮撕下，一双手也紧紧地拽住那崭新的警服，这个动作显示出他心中的局促不安。 周望淡然一笑：“嗨，兄弟，没事儿的，你放心吧，就是照例录个口供备个案，别那么紧张，要不要……喝口水？” “不、不用……”王强摆摆手。 “好吧，那现在你可以开始说说当时的情况了，我会如实记录下来。” 王强点头，表示明白，他咽了口唾沫，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王强的叙述，周望面前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越来越多，当讲到自己以为要将犯人劝服的时候，王强停了下来，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表情似恐惧又似绝望。 “当时我看见熊义的神情松懈了下来，持刀的手也慢慢松开，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可谁知…………” 审讯室里突然静了下来，王强粗重的呼吸声在此时显得掷地有声，周望等待着他，可对方却半晌都没了声儿。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周望好奇地问道。 “后来……”王强紧了紧眉头，双手呈拳状，在用力下，他的指关节发白，就像是攥着一个东西似的，终于，他继续说道，“可是突然！熊义像着了魔似的，又用尖刀抵着人质的脖子，他的神情已经不像是自己了，而像是……” 王强欲言又止，周望不耐烦地追问道：“像是什么？” “就像是一个恶魔！”王强提高了音调，“他的口中还喃喃自语着，我实在是听不清，这时人质发了疯一样地叫救命，说熊义要杀了他，我心下一慌，就摸出配枪……” “就在我犹豫着该怎么办时，熊义突然大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与此同时，他扬起了手中的刀，我别无选择，只有在他伤害人质之前，开枪将他击毙！” 王强像倒豆子似的说完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如获大赦地呼出一口气，紧握成拳的双手也慢慢松开，周望看向他，他的额头上分明还有几滴汗珠。 “就这些了吗？没有别的了？”周望摆弄着手中的圆珠笔，问。 “嗯……应该是没有了……” “什么叫应该？我需要你肯定的答复！这件事儿，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少！”周望敲了敲桌面，示意对方再想想。 “我说句心里话啊……” 这时，王强看了看四周，好像一个小偷似的，“虽然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我到现在还慎得慌。” “哦？为什么？” 王强抿了抿嘴唇，艰难地开口道：“你是没在现场，当时熊义的样子前后判若两人，之前还好好的，却莫名其妙地发了狂，神情凶狠，我……我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胡说！”周望打断他，没好气地笑着，“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信这些？” “真的！不光是这些，而且他当时还说了句什么……” “说了什么？”周望问。 王强紧蹙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终于，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对！我想起来了！他说‘对，他说的对，是你逼我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 周望一下子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的脊梁骨冒起了一股寒意。 这个他……究竟是谁？ 2013年十二月十九日，上午九点三十四分。 S市市公安厅刑警大队。 一个个穿戴整齐的警察们忙碌着手头的工作，滴滴的电话响声不绝于耳，偌大的市公安厅某一个角落的办公室里，潘笑手持一个文件夹，低头翻阅着，那里面的，正是X省S市青阳街挟持人质罪犯被击毙一案的笔录。 周望站在潘笑面前，将关于此案的证物袋一一放在办公桌上，由于案件尚未完结，熊义的亲人还不能领回有关物品，所以暂时由警方保管。 虽然紧闭门窗，但办公室里的空气仍然有几丝冷意，周望紧了紧警服的领子，将手放到嘴边，呵出一口暖气。 良久沉默。 就在周望困得快要合上双眼时，潘笑关上了手中的文件夹。周望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于是强打精神，竖起了耳朵。而潘笑却拿起面前的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部普通的安卓手机，他用手指在上面按了起来。 那部手机背对着周望，令其无法看见上面的信息，于是他只好盯着潘笑的脸。 潘笑的表情很奇怪，在他拿起手机时紧锁眉头，透露出一种不安，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炸弹。紧接着，潘笑点开了什么，而这时，他的脸倏地变得煞白，黑色的瞳孔中，惊讶、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头儿……怎、怎么了？”周望不安地问道，潘笑此时的神情让他觉得似曾相识，那是昨天审讯时呈现在王强脸上的表情。 “怎么会…………” 潘笑无力地垂下双手，证物袋滑落在桌上发出啪的声音，潘笑搔了搔头发，紧抿嘴角。 “到底怎么了？”周望忍不住脱口而出。 突然，潘笑猛地站起身子，不安地在房中踱来踱去，他口中喃喃自语着，周望努力地竖起耳朵，依稀听到对方在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潘笑的举动让周望一头雾水，虽然他知道熊义最后说的话很令人胆寒，但也不至于这样啊，更何况……更何况潘笑可不是常人啊！ “快，召集专案小组，我要开紧急会议！” 潘笑突然大声说道，他的神情如临大敌，令周望不容违抗。 没过多久，专案小组就全部到齐，四个年龄不一的男女聚集在刑警大队的会议室里，他们大多神情淡然，并未因突如其来的会议感到手足无措。因为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见过许多大案子的人，在他们看来，还没有什么案子能令自己慌张。 等了片刻，潘笑便匆匆而入，手里还拿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众人都一言不发，只是齐刷刷地看着潘笑，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周望接过潘笑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将电脑连接在投影设备上，片刻之后，电脑桌面被投射到白色的墙壁上。 随之而来的，是潘笑低沉的声音：“各位，我们又见面了。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的‘六一五’案件中，相信你们还记得，六一五案件的凶手是多么地丧心病狂，可最终，他还是败在了我们刑警大队专案小组的手下。” 话到这里，会议室里的人们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骄傲自豪。 “但！”潘笑敲了敲桌面，“如果这一次我预计准确，那么这次我们遇到的对手，将会是有史以来最难搞的！” 众人依旧沉默，神情中却透露出一种疑惑。 见状，潘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之前全国通缉的毒贩杜楚凡……相信大家没忘记吧？他在东窗事发之后，四处逃亡，和警方周旋了有半年之久！却在本月的十三号晚，由于心肌梗塞死在了桂林路。”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知晓。 “当时我已经感到奇怪，如果杜楚凡有心脏病，他就必须有到医院检查的记录，再加上长期服用药物，这些事情我们警方不可能查不到！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心肌梗塞死了呢？于是我翻查了死时身上的所有物品，却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这样一条短信————” 话音刚落，潘笑便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的照片，墙壁上显示出一条短信： 审判通知单 被审判者：杜楚凡 审判者：Thanatos 罪行：走私、贩毒、严重伤人罪 审判内容：死刑 审判日期：2013年12月13日 “这……” 一个年轻警察忍不住惊呼出声，其他人也纷纷小声说着什么，但片刻后就停止了。 “起初我以为只是谁的恶作剧，或者是毒贩内部分赃不匀导致，但就在前天，青阳街发生了一起挟持人质罪犯被击毙的案子，而我竟然在该名罪犯的手机信箱里，发现了一条大同小异的信息！” 幻灯的内容随着潘笑的话语转到了另一张图上，而那张图也是一条短信： 审判通知单 被审判者：熊义 审判者：Thanatos 罪行：忤逆不孝、殴打亲母、强行霸屋 审判内容：死刑 审判日期：2013年12月17日 “怎么会这样？” “难道这不是意外？而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这群优秀的刑警已经再无保持淡定的心情了，他们小声地与旁边的人讨论着，但很快安静下来。毕竟，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刑警，就算再惶恐，也会保持最起码的职业素质。 潘笑拍了拍手，等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时，他继续说：“杜楚凡暴毙一案的细节相信大家都有所了解，那么接下来我会着重讲述十七日晚发生的罪犯被击毙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