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千里相逢（1）
“我说，大师啊，我们能不能慢一点啊？” 陈似海用手掌挡着风沙，尽量不让飞舞的黄沙吹到自己眼睛里，脚下却丝毫不敢懈怠，运足气力，紧跟旁边的身影。 八思巴一双黑乎乎的赤脚，踩在guntang的沙子上，左手拉着陈似海，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前疾走。 这大和尚身材魁梧，手长脚长，一步抵得常人两步远，他放开步子，前后两腿距离拉得极大，看起来是在走，速度却比常人跑起来还快。 这却苦了旁边的陈似海。 尽管自己身长七尺有余，但在八思巴旁边，陈似海却矮了一大截，被对方这样拽着往前走，不得不憋着一口气，将气灌入双足，运使轻功，这才能勉强跟上，可怜沙漠上风沙阵阵，两人又是迎风而上，直接吃了个灰头土脸，苦不堪言。 但，再苦，也值得走这么一遭！ 陈似海看着八思巴满脸乱须，就在半个时辰前，这个邋遢和尚一脸宝相庄严，如般降临自己身边，用那天地间最为清澈声音告诉自己。 魂之力，还有一个方法可以破解！ ~ “天山之主，唯有此人，有能耐破魂之力！” “天……天山之主？这是什么高人？是清水宫宫主么？”陈似海一听，瞬间希望陡生，既然是天山之主，应当是清水宫宫主无疑。 “天山之主就是天山之主。” 八思巴摇着头，双眼微闭，一脸的高深莫测。 ~ 既然有希望，那就有了动力。 据八思巴所说，此人既为天山之主，当在天山无疑，大和尚更是古道热肠，听说陈似海只有三天可活，二话不说，便拉着陈似海直出玉门关，朝天山而去。 ~ 一路风尘仆仆，两人如流星飞驰，“走”得飞快，只见周围景色倒退，尘土飞扬，也不知道离开玉门关多远，忽然见前方黑压压一片人头，一大群人挡在官道之上。 陈似海心中奇怪，这群人胆大包天，竟然敢挡住官道，这条道路连接东西两端，意义非凡，岂容他人独自霸占。 陈似海还未靠近，便有两名少年侠客策马而来，朗声道：“两位朋友，对不住，今晚咱们在这里约会等人，两位还请绕它处过去，造成不便，多多包涵！”两名少年语气恭敬，却不下马，脸上难掩高傲神色，想来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这西域不比寻常地界，戈壁沙漠极其辽阔，若要绕路，看似只需绕过几处沙丘，实则要多花费几个时辰，且偏离官道，失去目标，极易走失，陈似海初来乍到，八思巴也是从大雪山而来，都不熟悉地形，岂能说绕就绕。 此时虽已接近傍晚，但大漠一望无际，太阳依旧光照旺盛，陈似海一路而来，催动真气，此时浑身难受，体内血液隐隐躁动。 八思巴察觉陈似海不寻常，便道：“也罢，先在此歇歇脚。” 陈似海如流沙一般瘫坐在地，全身越来越难受，竟然在沙地上打起滚来，忽然，一只大手抵住自己头顶，一阵清凉凛冽的真气从头顶渗透进来，缓缓浸入自己周身。 “闭目凝神，心魔自去。” 八思巴清澈的声音入耳，陈似海一个激灵，如醍醐灌顶，顿时清醒，心无杂念，慢慢平静下来。 大和尚功法奇特，陈似海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心中无比感激。 八思巴摇了摇手，指着前面这群人，道：“无妨，先休息一阵。小兄弟，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看其架势，应该来头不小吧。”陈似海看见对方整体划一，调度分明，当是江湖豪侠无疑。 “他们是非凡家的卫士，应该是十三卫中的神刀卫和阔剑卫。”八思巴见识广博，仅仅凭衣着和武器，已猜到这群人的来历。 “有人私下拦截官道，难道官府不管的？”陈似海问道。 “肯定要管，但不是现在管。”八思巴若有所思，缓缓道，“这是一场博弈。” 陈似海有些不明白，八思巴有心找些话题来聊，便解释道：“这场博弈，既是江湖门派势力范围之争，也是国家疆域划分的契机。” “你的意思是，朝廷故意不管的？” 八思巴点头点头：“正是，自古以来，苍狼国与察合台汗国在西域边界纠葛不清，非凡家是苍狼国天下第一家，清水宫是察合台汗国默许的天山宗主，背后都有朝廷势力干涉，此番非凡家与清水宫争夺势力范围，更涉及到两国管辖区域的大事，别说阻拦，两国暗中都不知提供了多少帮助。” “原来如此。”陈似海若有所思。 八思巴忽然坐下来，仰起脖子，一脸放松的模样：“既然不许我们过去，我们就坐下来，晚上我们继续赶路，区区几里山丘，还拦不倒和尚。” 陈似海盘膝坐下，从囊中取出干粮和水，也是之前赶路累了，就地慢慢打起盹来。 ~ 正当陈似海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喊道：“来啦！” 只听见一大群人拔刀抽剑，陈似海一惊，正欲拿枪，八思巴按住陈似海的手，道：“小兄弟，不要紧张，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话音刚落，前方尘土飞扬，一大群黑点出现在沙丘上，个个头戴包巾，身披马甲，骑着烈马，舞刀弄枪，吆喝着朝这边飞驰而来，后面似乎跟着一大群女子，虽然没骑马，却步法轻盈，足不沾尘，几个起落便紧紧跟在后面。 只见最前方一个怪人，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独自一人勒马上前，大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在前方等你们，你们偏偏要老子过来，现在你爷爷过来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们，还不把我们的人放啦！” 这边一名大汉上前，吼道：“柳旗主呢，你先把我们旗主给放了！” 骑马怪人冷哼一声，手握马鞭，指着对方道：“手下败将，你算什么东西，叫姓马的出来！” “你……你这个死蝎子，看我先宰了你！”这名大汉乃阔剑卫副掌旗使，此时被对方当面羞辱，如何不怒，正欲出手，却被旁边一人抓住。 “马某在此！”神刀卫掌旗使马行空拦住自己人，手握钢刀，昂首而出，朗声道，“沙漠之蝎，今天咱们是来谈判的，你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怎样！沙漠上就是老子的地盘，你若不先将我老大的人放了，小心我全吞了你们这群兔崽子！”沙漠之蝎手持长鞭，睥睨众人。 ~ 原来是交换俘虏！ 陈似海见两边人马气势汹汹，这么多人约在此地，想来交换之人必定非常重要，非凡家似乎是阔剑卫掌旗使柳奕剑被俘，清水宫则不知是什么人了。 正当陈似海胡思乱想之际，东边人群里推出一名淡红裳女子，此女子全身被缚，陈似海乍一看去，似乎在哪见过，又一时却记不起来。 “月剑jiejie！”西首这边众女子见状，纷纷喊道。 对面立即架起大刀，封住这名女子前后左右，马行空更是提刀拦到中间，眼神睥睨，不许他人靠近。 沙漠之蝎大手一挥，后方押出一人，被押之人乱发搭在额前，左边脸呈现紫色浮肿，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马行空见自己同僚如此受虐，反观自己捉到俘虏，见对方是女子，不曾凌辱虐待半分，此时心怒交加，拉出身后女子，扯住对方头发，大喝道：“好个清水宫，这么对待我们的人，你以为我不敢杀这个贱婢是么！” “姓马的，你敢！” 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娇咤，清水宫门人全部朝左右分开，但见一名火红装束的少女，头绑红色发髻，身披火红披风，脚穿红色长靴，骑着一匹火炭一般的大马，如赤焰流星般冲疾驰而来。 “是她！” 陈似海心中一惊，看着这名英姿飒爽的少女从眼前掠过，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潭州一路护送自己言喻心，清水宫的四宫主，言喻心。 此时这位四宫主一改当初天真好奇模样，手举银色弯刀，一脸杀气腾腾，直逼全副武装的马行空，马行空陡见这红衣红马，万万没料到对方这么快，还来不及搭腔，言喻心手中的弯刀已经朝自己掷出。 ~ 『月棱镜·飞轮』 ~ 飞轮了无辙，明镜不安台。 同样的弧度，同样的速度，来有痕，去无影，轨迹不可捉摸，弯刀凌空飞来，划出超远距离弧线，和扬州龙府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 ~ “飞轮！” “飞轮！” “飞轮！” “飞轮！” ~ 月字门四大婢女，金铃、环佩、侍笔、侍珠，紧随其后，也掷出了飞轮！ 霎时，空中五把飞刀闪闪发光，以诡异的角度穿入人群，直取马行空。 清水宫月字门擅长算术，其功法大多经过精密算计，月棱镜更是一位前辈高人夜以继日观察月象所得，其角度刁钻，往往令人意想不到。 马行空与清水宫交战多时，遇到这等阵仗，虽惊却不乱，眼前虽然银光闪闪，辨不清刀法来势，手上却抓过身后的月剑，挡在自己前方。 大不了赌命了！ 马行空兵行险招，果然，五把弯刀都贴着自己飞出，绕了一圈，回到了言喻心等人手里。 “哈哈，到底是娘们，优柔寡断！”马行空手持大刀，得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