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衣少女（1）
“果然，还是来迟一步！”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沉默得可怕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具尸体。 没有血流成河尸首异处的可怖情景，但死者冰冷的表情在这安静的夜晚看了依旧让人浑身一颤。 伤口的形状如弯月，尸体所中暗器深入骨髓，果然是清水宫的手法无疑。 又没赶上！ 清水宫擅长陷阱与藏匿，为了找到这两人，自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每次都是晚了那么一步，这次刚刚在潭州找到他们行踪，没想到又来迟一步，他们这会估计已经离开潭州了吧，我该如何去找他们呢？女子抬起头，看着天上明月。 “快，就是这边，凶手就在这里犯的案！” 院子外面熙熙攘攘，一群人举着火把过来了，女子轻轻一跃，跳上房檐，要是被人当成凶手就麻烦了，尽管自己可以轻易脱身，但能不引起误会自然是更好。 “对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到城里来作案。” “官军已经去城外追捕了，好像没有收获。” “有人说他们抢了一艘船，那艘船是去扬州的，他们有可能往东去了。” ~ 扬州？ 他们真的去扬州了吗？这倒是条线索，这次无论如何也只能再试一试了。 女子忽然一跃，跳到夜色里，不见了，只留下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众人声音。 ~ ~ “我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找到你的所在，杨龙兴。” 陈似海躲在窗子后面，用手支开窗户偷偷朝外面看去，杨天行双手负背站在那里，正面一个长发男子，双手笼与袖中，头发遮住眼睛，完全看不清容貌。 杨天行叹道：“我躲你三年，你找到我，我又躲你三年，你又找到了我，或许，我们真该做个了结。” 杨龙兴？ 陈似海不解对方为何要隐瞒自己真实姓名，正欲细细往下听，一抬头，猛然发现那长发男子竟到了自己眼前。 陈似海全身一寒。 对方眼睛如死灰色，瞳孔丝毫没有流动的感觉，仿佛看不到一丝生气。 他难道是死人吗？ 对方抓住陈似海肩膀，直接提出窗外，淡淡道：“鬼鬼祟祟。” 陈似海看着这死灰一般暗淡的眼睛，一股气憋在胸口，竟然答不上话。 “他和我丹青上的相识，不要伤害他！”杨天行连忙开口。 对方望着陈似海双眼，良久都不曾移开，陈似海被人这样看自己的短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脑中一热，大声道：“看什么，阴阳眼很好看么？” 陈似海被对方抛在地上，一回神，看到这个怪人的背影已经到林中了。 “杨龙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这次，我再也不跑了，我们做个了断吧。”杨天行如是说道。 随着对方离开，陈似海身上凉意逝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似海慢慢爬起来问道：“杨前辈，这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一直要找您呢？” “这人是我一故人，他对于我一直有件事情耿耿于怀。” “那前辈你真名是叫杨龙兴？” 杨天行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些很久以前的事了，孩子，睡觉去吧。” 陈似海只好回到房间，心中虽然有很多地方不解，但白日作画，刚刚晚上也受了惊吓，实在疲劳，不知不觉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陈似海醒来找不到杨天行，对方定是悄悄地离开了。 想到这，陈似海心中黯然，心知再难见到对方，于是取了杨天行赠自己的笔，将房屋打扫干净，关好门窗，慢慢下山去了。 ~ 回到城中，陈似海口渴难耐，戴上随身斗笠，到一茶楼中喝茶解渴。 刚一坐定，却听见坐在靠窗桌前一汉子道：“你们说这李世封当了潭州郡守，好还是不好？” 陈似海听完一愣。 接着又听见一人道：“李世封为人如何，我是不知，但我想这李世封总会比那陈天仇要出息得多，当年苍狼军兵临城下，这狗屁陈天仇一战不打就把我们整个潭州献了出去。” 陈似海心中一痛。 这些年，在自己心中，有两件事最为在意，其一便是自己阴阳妖瞳之疾，其二便是自己父亲投降献城之事。 ~ 当年苍狼国南征，金戈铁马踏破山河，江南诸地各军奋勇抗敌，虽然失败，却流芳百世。自己父亲当时为前朝守将，坐镇整个潭州以南，手上数万兵马，潭州之民更是军民同心，随时准备护城一战，众人士气鼎盛，决定与潭州共存亡。 可谁知这个众人拥护的英雄，却在决战当日，城头挂满白旗，亲自呈上降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城池献了出去，并接受对方给予的潭州郡守之职。多年来受尽天下人唾骂，潭州之民更是集合起来到郡守府外大骂其辱。 每当别人提起此事，陈似海心中就如针刺一般。 ~ “这次陈天仇竟然敢勾结强盗，引来这灭顶之灾，全府上下几十口全部被杀，郡守府被人血洗那日，我正好经过，还看见里面起火冒烟呢，其惨状可想而知，无一生还。” 那汉子绘声绘色描述。 “！” 陈似海浑身一惊，杯子掉在桌上 旁边一人取笑道：“那你没被那伙强盗砍成rou酱？” “去，去，好歹我当年也是空手打死过一头牛的。” “呵呵，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 陈似海此时脑中一响，空白一片，后面那些人说话全都没有听见，心中只反复回荡着那话“郡守府被人血洗……无一生还……” 这时茶博士过来替茶客加茶，陈似海猛然冲出茶楼，头上斗笠掉了下来也不捡，直朝门外跑去。 一路上，陈似海心中反复想着刚才那些人的话：那李世封本是一山贼，几年前被父亲带兵所破，父亲怜其一身武艺，便将他与他弟弟李世殊收入麾下，令其戴罪立功，几年来已被升为潭州参将，负责潭州治安，只不过不知那些人为何说他现在已经当上潭州郡守了，莫非…… 陈似海气喘吁吁跑到郡守府门前，正欲推门而入，恰好走出一人，自己认得对方是李世封的弟弟李世殊，正欲开口，却见李世殊神色一诧，连忙将自己拉进府道：“公子爷，你怎么回来了。” “我父亲在哪里，我要见我父亲。”陈似海张口问道。 李世殊脸色黯然不答，朝旁边一人吩咐道：“我大哥在平章大人那里，你过去说家中有急事，叫他赶快回来。” “李二哥，我父亲……我父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陈似海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哎——”李世殊长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你父亲那日带人出去，多日后在外面发现了众人的尸首，其中有潭州的官军，也有清水宫的教徒，现场一片打斗过的痕迹，却没有找到你父亲的尸体。而平章大人经过调查断定，说郡守大人勾结外人夺取贡品，现在已经开始四处抓捕郡守大人了，郡守大人现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啊！” “那……那贺伯他们呢……还有风jiejie和小羽儿……我听人说他们都被人给杀了……是不是真的？”陈似海涩声问道。 “那一日深夜，清水宫妖人突然来到郡守府，见人就杀，众人完全无法抵挡，都遇害了。事后平章大人认定此乃郡守大人与清水宫之人分赃不均，对方前来报复，如今已经把此事报到朝廷去了，这郡守之职，目前则由我大哥来代替。” 李世殊如实说道。 陈似海气极，忽然站起：“我父亲为朝廷效命，现在生死未卜，这狗平章还要冤枉我父亲勾结强盗，我要去找他理论。” “公子爷，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啊！”李世殊连忙拉住陈似海。 “那狗平章是不是现在也在抓捕我？” “总之，公子爷，你千万不要出去就对了，只要你在这里，我和我大哥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子爷。”李世殊苦苦哀求。 的确，当初陈天仇提议平章莫扎儿用重兵护送日出之国的贡品，莫扎儿大意未许，现在贡品一丢才知事情严重性，心中大悔，恰好陈天仇现在生死未卜，则正好把一切都嫁祸到陈天仇身上了，陈似海自然是不能放过。 陈似海眼眶微红，说话声音却低沉得可怕：“怕什么，反正我父亲生死未卜，别说去找那狗平章，将来，我还要去找那皇帝忽必烈呢？” 李世殊连忙将陈似海嘴捂上，示意对方打住，轻声道：“公子爷，小心别人听到在外面嚼舌根。” 这时，门突然被推了开来，两人一惊，却见一个汉子走了进来，李世殊即刻转惊为喜：“大哥！” 来者正是李世殊的兄长，李世封。 “大哥，你看，这是谁？”李世殊高兴道。 “李大哥，我……我……”见到李世封，陈似海只说了几个“我”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公子爷，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兄弟俩非常惭愧，刚刚我从平章大人那回，希望平章大人能撤销对郡守大人的通缉，只是……”李世封摇了摇头。 “如今公子爷幸好尚在人间，大哥，我们一定不能让公子爷有事。”李世殊道。 “那是当然，明天，我再去趟平章府，这郡守之职，我也不担任了，不管陈将军是生是死，这郡守一职，目前应该由公子爷来代替，我兄弟俩一定誓死辅佐公子爷。”李世封叫人将郡守印绶捧出。 陈似海摇了摇头：“目前，我只想先弄清楚父亲的生死，其余的事，不想理会。” 李世封点了点头：“那好，此事以后再谈，我已经叫人备好酒菜，公子爷，您用过便早早休息吧，其余的事，咱们明早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