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登闻鼓（五）
皇宫！太和殿！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着龙椅两侧的扶手，双眼死死盯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大臣们。 从寅时开始的朝会，一直到现在，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无非就是侯国兴有罪无罪，士子们行为是否失当这几个问题。 看着风向明显对侯国兴不利后，龙椅上的朱由校挥挥手，制止了朝廷上的喧哗，轻轻开口道： 如今城外已有数万百姓聚集，众位臣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在说。 话音刚落，文官队伍中，杨涟大步迈出，高声说道： “臣还有奏本！” 杨涟！自红丸.移宫两案以后，声誉响彻士林。朱由校将其从一七品官员，越级提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如今已是大明官场上最耀眼的明星，不出意外，以后入内阁，也是早晚之事。 在杨涟心中，侯国兴惑主媚上，引导皇上声色犬马，客巴巴更有祸乱宫闱之嫌。昨日还当着自己的面，公然威胁士子。今日更是挑拨了数十万百姓，在皇宫外闹事。这等jian逆小人，如不趁早除之，以后必成大患。 此时的杨涟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汪文言所谋计策不成，也要先铲除侯国兴这一家jian臣。 走到殿前的他猛的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皇上！侯国兴祸国殃民，作恶多端，当众劫持士子，现又煽动数京师数十万百姓闹事，还请皇上将其枭首示众，以安天下民心……” 看着咬牙切齿语气严厉的杨涟，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差点吓的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底下的杨涟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激动，想起无辜受难的士子，想起平日里老实温驯的百姓们，居然让侯国兴这个jian臣挑拨的口出恶语，如今与士子们形成了巨大的矛盾。 深感人心不古.国家危难的他，不停的手足舞蹈，引经据典，说到最后居然掉下了眼泪。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杨涟这千古忠臣，那为国为民的眼泪流出，身后早已忍耐多时的言官们又开始激动起来。 他们不顾礼仪，纷纷出列，争相向朱由校弹劾起侯国兴的种种恶行。更有甚者，高呼侯国兴这样的jian逆小人，不杀不足以安人心，不灭族不足以平民愤！” 随着言官们对侯国兴的泣血控诉，朝堂上开始乱了起来，上奏声，骂人声、痛哭声此起彼伏，纷乱程度堪比皇宫北门外的市集。 朱由校初登大位，何曾见到这个阵势，一时让吓的不轻。大殿下的言官们像连珠炮般地说着话，旁边还夹杂着哭骂声，压根就听不清他们再说些什么。可怜的朱由校，本来想好为侯国兴开脱的说辞，突然间忘记的一干二净。 良久，朝堂上的喧嚣突然又平静了下来，下面的言官都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眼神看着朱由校。原来弹劾的人已经说完了，等着他的裁决，基本意见就一条： “千古jian臣，枭首示众！” 朱由校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想着客巴巴转给自己的话，一定要在关键时刻撑住，否则大兄必死无疑，起身缓缓开口道： “众卿乃国之栋梁，现在门外数万鸣冤百姓，孰轻孰重，难道还要朕多言？至于侯国兴一事，待此事了结后在议。” 再议？何时再议？再议又如何？再议之后再议？ 皇上你糊弄谁呢？！ 这些久经宦海的言官们绝不会被这句话打发走，他们知道，如果错过了现在这个机会，到时候在想对付侯国兴这个jian臣，可就难了。 为了大明，为了正义，只能拼了！死也要死在今天，死在这里！ 言官们不理睬眼前的危机，不理睬朱由校的御令，仍然在殿前控诉着jian臣侯国兴，那无边的罪恶。 几个内阁大臣似乎也成了木偶，没有一个人开口。静静的看着杨涟带着一群言官们不停地痛骂、痛哭。 看着底下这群泣血控诉，正气凛然的忠臣们。朱由校突然想起了父皇临死前给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开始认识到，哪怕自己身为皇帝，也未必保的住自己的大兄。 朱由校脸上发白，全身微微发抖。旁边的王安也不停的擦着冷汗，这种公然挑衅皇权的把戏，是这群言官们最为擅长的，指不定现在这帮言官，希望朱由校一声令下，给他们来个二十大棍，成全他们死谏的忠名。 看着犹豫不决的朱由校，底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上，侯国兴包藏祸心，当众劫持士子，现又煽动京师数十万百姓闹事，还请皇上将其枭首示众，以安天下民心。” 满头白发的杨涟，跪在殿前，双手趴着地上，不停磕头，声泪俱下的诉说着。那红肿的额头上已经开始留下血水，仍然毫不停歇。 “皇上还请速速决断，在不处置侯国兴可能会引发民变啊！”边上的言官们纷纷跟着附和这杨涟。 “方大人你怎么看？” 朱由校长吸口气，将头转向了在一边暗暗邹眉的方从哲开口问道。 站在边上的方从哲，缓缓走到殿前，对着朱由校和百官行了一番礼仪后，开口道： “皇上，依臣看来，目前还应该尽快出去安抚民众，以免一个不测，发生民变。至于那罪臣侯国兴，待到此事了结以后，着三司会审即可……” 方从哲这个老狐狸到是回答的滴水不漏，眼下士子齐聚京师，自己哪怕心里想帮着侯国兴，也不敢明白着出头。得罪了天下士子，自己这首辅也算是到头了。 是以开口就先将侯国兴定成一个罪臣，表明自己对于侯国兴殴打士子的态度。不过后面还是对这帮大哭不已的官员们，慢慢开导起来，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 这时，跪在地上的杨涟又开口道： “皇上，此时士子们齐聚北门外，叫喊着要侯国兴自杀以些天下。皇上切莫为了一jian臣，而伤了天下士子的心啊！只要杀了那jian臣侯国兴，其他人等自然会散去。还请皇上当机立断啊！” 杨涟话音一落，周围那群言官自然是跟着一正鬼哭狼嚎。 “够了！”朱由校猛的起身，将御案前的物件一扫而下，全然不顾已经让撞伤的手指，猛的推开了，边上看到朱由校流血，而惊恐不已的王安，指着杨涟大怒道： “侯国兴到底所犯何罪，你等一定要将他置于死地？朕下旨勋侯国兴为锦衣卫千户，这群士子公然聚齐侯府门外，最后侯国兴不堪其辱…….” 朱由校死死盯着杨涟，将士子们所犯的罪行原原本本的说了一边，指出了侯国兴所以如此，全是被逼之下的无奈之举，双眼死死盯着杨涟，警告其不要在此事上在生波澜。 此时朱由校心里满是愤怒，这帮子文官，全然没有将自己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自己已经明里暗里多番维护侯国兴，就是傻子都看的出来，可这帮人偏偏要和自己作对。 这杨涟也是个硬骨头，全当没有注意到朱由校发寒的目光，继续磕着头开口道： “皇上所谓行的正，则站的直，这侯国兴平日里jian诈名声在外。天下士子自然群起而攻之，士子所为虽有不妥，却也情愿可原。” “杨大人这个说法本官不敢苟同，需知国有国法，如果人人都仗着一腔热血，对朝廷命官喊打喊杀，也非国家长久之道！”刚刚上任的刑部尚书官应震开口道。 官应震虽然不想插手这个烫手山芋，但自己身为刑部尚书，这个时候，不管怎样也需要开口说上几句，以显示自己以律法为本的态度。 当然在内心深处，官应震明白此时士子闹事，绝不紧紧会是针对区区一个侯国兴这么简单。背后之人似希望凭借士子力量，将黑手伸向朝堂。 “那官大人之意，是要将京师的士子们全部抓入大牢？”内阁次辅刘一景看官应震开口，在边上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 官应震到是不傻，这个时候提出关押士子，不仅会成为过街老鼠，还有可能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当下对着刘一景拱手开口道： “刘大人，下官并无此意，只是下官身为刑部尚书，有责任维护我大明律法。这侯国兴如今并无恶行，哪能根据那捕风捉影之言，就定一人之生死。” 这时跪在地上的杨涟又开口道： “那侯国兴当众劫持士子，众人皆知……” 还未等杨涟说完，殿上的朱由校冷冷打断，开口道： “锦衣卫指挥使何在！” 正在边上闭目养神，装死的骆思恭，听到朱由校冰冷的声音，吓得赶忙跑出队伍，对着朱由校三跪九拜。 “骆思恭，你将整件事情，给朝廷上的大人们解释下，看看这些士子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此时的骆思恭心里一阵无语，明知今天朝会一定会风云诡异的他，本来静静的躲在一边，免得惹火烧身。可现在皇上亲自交代，骆思恭只好起身给周围大臣拱手行礼后，开始讲叙了此事。 从士子聚集候府侮辱侯国兴母子，然后侯国兴配合刘县令进入大牢，最后士子们齐聚大牢们外逼侯国兴自杀以谢天下。当然骆思公在话语间还是将侯国兴，被逼无奈无奈之下，动手打人。和在大牢里面让逼的差点自杀的险情详细交代了一番。毕竟侯国兴是锦衣卫千户，自己虽然不愿意得罪文官士子，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当然最后骆思恭不忘解释一番，最后侯国兴带着骑兵队护送百姓前来击鼓，是他们自作主张，自己知道以后，事情已经不可收拾，只能派出一个百户人马前往维护持续，以免人群失去控制，发生不策。 就在骆思恭正在撇清自己和这件事情的关系之时，突然刺耳的鼓声从皇城外传来。鼓声之后，又是阵阵的啦喊声传来： “请皇上为民申冤，严惩杀人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