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琉璃的星月（百零五）
装扮成怪盗、手捧圣杯的班自悠，正站在混沌的漩涡之中。 上方，是两个怪物般的存在激斗的场所，如果不小心被卷了进去毫无疑问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一旦自己的保护人被杀，那么那个被称作“圣徒”的人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存在与身份抱有怜悯，结果不会比这场“闹剧”的主谋者好到哪里去。 下面则是锲而不舍的争夺者，从中甚至可以看到熟悉的脸庞，但不论是主谋者的要求、还是自身的信念，都不存在偏向的选项。自己必须是绝对中立的，一切以参加者们的努力和成果作为基准。唯一令人头疼的是，似乎没有人相信怪盗会乖乖地将手中的宝物拱手相让，全都是一副在靠近的瞬间舍命相拼的凶恶样子。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贪婪者，即使现在表明善意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年幼的班自悠就置身在这样饶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处境中，但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心情是那样的平静。贴切的说，或许称为感动比较合适。 从来知道幸福的座位是有限的、而且永远小于世界总人数的班自悠时常感受着发自心底的无奈愤怒。正如石破所言，他一直在气愤着，气愤着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更气愤着对此无能为力的自己。 诚然，幸福的剧院无法包容所有的人类，但班自悠还是希望努力的人能够获得进入的门票，他懂得这种想法的幼稚天真和不切实际，但仍执着于那样公平的理想世界。 没有善恶立场、是非对错，而是以唯一的度量衡——努力的程度作为成功与否的标准。 奋力拼搏的人取得期待中的结果，游手好闲的人一无所成，不再对天降好运的事情抱有幻想，那么他们也会改过自新吧？ 无所事事的正义不再战胜殚精竭虑的邪恶，敷衍了事的善良输给全力以赴的凶残，这不才是正常，进一步应该说是正确的吗。因为优柔寡断、得过且过的态度才是从本质上错误的。 人们鼓吹认真努力，又从本性上拒绝着它们，希望自己能不劳而获。渴望着天大的幸运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即使极为克己的班自悠也在不经意间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但他始终相信，人类是能够鞭策自身奋勇直前的动物。然而如同孩子总要在接受现实后成长为大人，世界否决了那虚幻的梦想。 认真努力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报酬，无数的阻力抵消了他们前进的动能，宝贵的精力花费在了毫无意义的日常艰难中。而比起得不偿失，坐享其成更加令人愤慨。无能者身居高位、有能者遭到排挤；无德者备受尊崇、有德者身败名裂；取巧人一帆风顺、踏实人步步维艰；高贵人世代显赫、贫贱人累世清苦…… 太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身边和更广阔的区域中了，这个呼吁着公平的社会，更多地只是在粉饰着脆弱的表象，而不在乎充实虚弱的实质。 不，用该说这样想法才是正常的，从“事半功倍”、“探囊取物”这些词汇中就能窥探到人性对付出和回报的不平衡的严重倾向性，异常的只是拒绝承认这些的自己而已。 那么，既然真相是这样的，又何必编造出美丽的谎言欺骗不辨是非的孩子呢？班自悠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因为异常固执、坚持己见的他，已经无法再接受其他的观念了。 既然存在、既然人们口头上称赞公平的正确性，那么坚信下去也是存在一定的价值的吧？即使没有那种价值，自己也能够通过不停地探究而挖掘出潜藏的东西啊。因为，努力就有回报，这句话大概是绝对正确的，如果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偿所愿，那才是奇怪到让人无法接受吧。 所以，当看到眼中只有一个目标的人们不分年龄身份、不分种族阶层、不分贵贱等级地努力的姿态之时，班自悠前所未有地感动着。 虽然场面如同争抢食物的野兽般动荡不安、难以恭维，但这无疑是人类这一物种千百年来奋勇争先、不甘落后的进化之路，即使充满了丑陋的纷争、陷害和恶意，但这毫无疑问是为了攀升到更高的境界所付出的纯粹的、无悔的努力。 这份身姿，是在富裕安乐、优哉游哉的国家和人们身上看不到的光辉和伟大，构成人类文明这一事物的本源动力，同时也是几乎被周围的人们忘却的高贵品质，是对世界充满愤怒的少年殷切期盼的东西。 努力！拼搏！义无反顾！ 朝着遥不可及、却必须完成的目标，勇敢地奔驰！ 这个世上，没有比眼前的画卷更为耀眼的美丽和正确了。 如此确信着的班自悠，感受到自己从未哭泣过的双眼湿润了，不是相逢恨晚的悲伤，而是终于相遇的喜悦，充溢的感情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被感动所激荡的少年恨不得用雄壮的歌声表达如今的心情。 但天生含蓄的他不善于此道，于是索性将手中的奇迹高高举起，以此来倾泻难以自持的动摇，并向直奔自己而来的勇士们致敬。 胜负，马上就要揭晓了。 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一马当先，距离引发奇迹的至宝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但他并没有占据绝对优势，以先进的器械和矫健的身手作为后盾的二人组从另一端飞一般登了上来，他们没有再去管缠在钢条上的缆绳，而是果断地解开腰带上的环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 十步。 刚出现的两人虽然距离稍远，但是凭借身体和体能优势后来居上，如果以现在的速度判断的话，很可能在少年之前抢到圣杯。 五步。 不甘功亏一篑的少年发出了野兽垂死般的怒吼，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追平了全面占优的两人成年男人。虽然谁都看得出来这种巨大的消耗不可能持久，但是在这样短的路程中，豁尽一搏的方式无疑是上上策。 一步。 即将从其中决出胜者的三人一同来到了班自悠的身侧，在不尽相同、但同样炽烈的眼神中，拼命地将手伸向那近在眼前的琉璃之杯。 狂热、燃烧、炸裂，一切丧失理智的行为，只为了在心中guntang的愿望。 就在决出胜负的一瞬，一道落雷从天而降。 不，仔细看的话，那是被冷酷、锋利、不容抗拒的圣光所包围的刀刃，即使不知道裁断万物、凶恶神器——巨龙之咬的凶名，那巨大而狰狞的造型和挡我者死的气势，也在如同剪纸般突破口了上方的重重钢铁后，在众人的面前展露无遗。 而它的目标，赫然便是闪耀着心愿之光的圣杯。 被卷入这样的攻击中，必死无疑。 但是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要就此放弃吗？ 舍弃眼前微乎其微的成功率，将机会放在更长久的未来上？ 明智地知难而退，为生死未卜的同伴想其它可行的办法？ 逃离坚守至今的立场、像以前一样在无可奈何的愤怒中苟且偷生？ 那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被列入思考范围之内！ 谁都没有放弃，谁都没有退缩。 即将承受制裁之光的四个人，谁都不是被人所称赞、所羡慕的聪明人，在来到此地之后，已经斩断了所有的后路。 只有前进，只有成功，只有实现！ 力量！给我足以立足于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的力量！ 圣杯！如果你是万能的话，就让老子和同伴们平安幸运地回家吧！ 奇迹！请赐予我拯救危在旦夕的年轻人、向我最爱的亲人们赎罪的未来吧！ 世界！更加公正地对待我和所有人吧！ 强烈的意志，究极的幻想，不可动摇的愿望，在所有人接触到圣杯的一瞬间，被毫无保留地倾注到呼唤奇迹的器皿之中。 天罚般的制裁之光落下，在思念之力满溢的前一刻，刺入了承载的容器。 光芒在奔流，空气在咆哮，至宝间的碰撞，爆发出最明亮的火花。 那似乎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了的强光，几乎照亮了巴黎市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颜色都被吞噬了，遥远的人也好，附近的景色也好，世间万物都在那无所不至的光之下显得如此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