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萧烨
军用路虎内的空间很大，萧澈和萧烨两人一路无言，空气却愈发的凝重，直到车开到了x城军区大院的萧家，萧澈的表情才微微动了一下。 萧烨调职后军区有在y城安排房子，他还以为随着职位的调动，这套房子会收回去。萧烨有和他提过吗？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吧，反正就算萧烨曾经说过，他也不太可能听进去并记住。 总之，这处房子没有被收回去还是很好的，这里有着他为数不多的关于童年还算是开心的回忆。 “我明天还有课，如果想劝我和秦分手，你还是省省。”萧澈随着萧烨进到屋内，两层别墅，客厅随着他们进入才亮了起来。 萧烨闻言并没有理会萧澈，而是拉下自己的领结，脱掉军装常服随手搭在沙发上，自己则边解袖口的扣子边向厨房走去。 萧澈气闷，他清楚自己和萧烨的差距，萧烨能在四十多岁当上将军，除了他家爷爷辈确实有一些关系外，萧烨本人也有着不得不让人敬佩的能力，要不然在出那事前他也不会将萧烨当成英雄，崇拜了整个儿童时期。 所以他才不愿意和萧烨住在一起，每次见到他都好像在提醒自己有多无能一样，无能到连笙烟最后离开的原因，他都无从得知。 坐在沙发上，熟悉的质感包围着自己。上次带秦朗去的地方，是归在他母亲名下的房子，只有去市区回来晚的时候，他们一家才会住在那边。 后来再大些，父母经常吵架，母亲又是极高傲倔强的人，从来不回娘家，有了摩擦便会待在市区的房子。萧烨军区的工作本来就忙，经常住在军区宿舍里，连这个军属大院都很少回。 明明是一家人，他们却住在三套房子里，所以他的自闭症，他的父母知道的比他还晚。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渐渐适应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渐渐和身边的人疏离，变得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甚至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变得不知道如何控制在人前的表情。 主治医生这和自闭症有关，还安慰他，他的自闭症后天因素更多，所以更好控制一些。但他倒是觉得后天形成的，更加可悲。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他父母本就是政治婚姻，在这件事上，他也不怪他们什么，可是既然已经不管他了，为什么在知道他喜欢男人后，都来指责干预他呢！很奇怪不是吗？ 甚至连工作都要调动，他和笙烟的事并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吧，他萧烨连子弹从头顶擦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还怕他给他丢脸了？ 从云端堕落到地面的感觉很差，陷在沙发里萧澈有些无力，控制不住自己杂乱的想法，想到过去的混乱，思及当下的情况，还有不知道还能不能有的未来…… 不一会儿，萧澈端着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走到餐桌坐下，“萧澈，多拿几罐啤酒过来。” 说罢便吃起面来，客厅的灯很亮，萧澈还能看见他父亲毫不拘束的吃相，多年的部队生活，让他即使位居高位，仍然保持的最底层军人的习惯。 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六罐啤酒，将带着水汽的啤酒抱在怀里时他才发现，他竟然忘记脱了外套。室内暖气很足，走到萧烨面前，他额头上的汗已经凝结成豆大的水滴，顺着脸颊滑下。 “把外套脱了，喝吧。”萧烨给萧澈打开了瓶啤酒，自己也喝了起来。萧澈一时想不明白萧烨想干什么，只是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他父亲喝酒了。 他父亲爱喝酒，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画面也总是与酒有关。那时他还很小吧，过年吃团圆饭时被他父亲抱在怀里，他父亲与其他亲戚推杯换盏，有时兴致来了还会用筷子蘸蘸杯中的酒给他舔舔，看着他被酒辣的皱起的小脸，一家人总是笑的很开心。 “我听初云说这事时还不相信，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笙燕只是因为他在特殊的时候陪了你很久，好不容易弄走了他，没想到又来一秦朗。”很快萧烨手里的啤酒就喝完了，他又开了一罐继续喝，嘴角的笑带着自嘲，也带着苦涩的味道。 “你弄走的笙燕？”萧澈有猜测过，可是听他父亲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番心境。毕竟这只是他的猜测，他拿不出一点证据，这么多年他也只当这是个猜测。 “问我这干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萧烨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面条，推开碗，将六瓶啤酒平分给两人。 又何必多问，不是知道了是他赶走的笙烟，才怎么都不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吗？为了让小澈不触景伤情，早点忘掉那个男人，他甚至违背原则动用权力，调都了职位。 现在看来，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我找他谈过，如果他不离开你，我会找理由让学校开除他，而他要是选择离开你，我就帮他争取出国的机会。”想起往事，萧烨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铁骨铮铮的军人，干这种事实在违背他的原则，但这是他的儿子啊，他又怎么能不管！ “你知不知道读大学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他mama供他读书有多难！”萧澈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萧烨手里的酒瓶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笙烟来着农村，从上初中就寄住在镇上的亲戚家，为了节省车费，一年才回一次家。这样的笙烟，能考到x大，贷款加着奖学金和工资才能继续上学的笙烟，他萧烨竟然狠的下心，用这种事威胁他！ “嘭--”的一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浑浊的橙黄色液体混着墙灰流到地上，狼藉一片。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儿子，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萧烨有些艰难地抬起头与萧澈对视，真的好久没能这么近的看见小澈的脸的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之间只剩谩骂与嘲讽了呢？ 萧澈不语，胸中的愤怒不知如何平息。 “还疼吗？”萧烨的手上布满了茧子，萧澈小时候一直很喜欢他父亲用这双手抱着他逛军营，可现在这双手却硌的他的脸很痛。 “疼也是应该的！”萧烨缓了缓接着说，“今天你就十八了，这些年我没怎么管你你也长这么大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和你母亲，我们也欠你很多，所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以后你是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好，随你。” 萧澈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烨，他知道这个男人从来都说一不二，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初云和我说秦朗以前是喜欢女生的吧，我也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但你们都还小，有些事等你们想清楚就晚了。从明天起你转回x城上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看看他们国家的，同性恋是怎么相处的。 四年后你想待在美国还是回来你自己决定，但你现在必须和秦朗分手，并且四年内不能和他有任何联系。”萧烨不在看着萧澈，自己慢慢喝着酒慢慢的说。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我们都彼此很清楚对彼此是什么感情！笙燕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失望过也绝望过，我甚至以为我不可能再喜欢上一个人，可秦朗出现了！这次我不想再放手。” 萧澈也别开了脸，不愿看着萧烨。萧澈虽然外貌上大多遗传了他江南水乡养大的温婉的母亲，可骨子里却完全继承了萧烨的脾性。 “我也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的事。你就算自己想清楚了，也要为秦朗考虑考虑吧。” “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不懂。” “我懂。我前段时间遇到你莫叔叔了。听说你还查到他身上去了，那些往事不该你去触及的。” “我没有想要查莫叔叔的事，只是想要解开顾晴和他爸爸的误会，至于之前的事，我没有再继续查下去。”按年龄来说，他确实该喊莫詹鹰声叔叔，可是大小在军营里相识，莫詹鹰总说叫叔叔太显老，便要他和程野取他小名一个字，叫‘英哥’。 换位思考，如果有人不经他同意去查他和笙烟的事，他必定会生气，所以即便好奇，他也没有再继续查下去。 “你莫叔叔就是因为这个，在军营里待不下去才转业的。你莫叔叔真的是天生的军人，比起我们任何一个人都热爱军营。离开之前我有问过他后不后悔，可他说只有遗憾，还笑着说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恋人他很幸福！” 萧烨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可前些日子我遇到他时，他是去接他儿子放学，他说，他后悔了。当时觉得是真的爱，连性别都可以不在乎，但当真的生活在一起后各方面的压力，性格上的不和，许许多多的小事都不停的消耗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他们当初他们好说要在一起一辈子，但最后却连两年都没熬过。你们在一起才多久就能确定是喜欢了？” 萧澈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父亲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他的父亲此时好像苍老了不少，往常闪着威严的眼眸，现在却全是悲伤。 “你好好想想，明天早上再和我说吧。”萧烨拍拍萧澈的肩膀，进了卧室。 小澈，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能承受，但我真的不想你的未来走的那么辛苦！毕竟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啊！ 等到萧澈躺倒床上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可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是把自己埋在被子你，死死地抱着枕头，四个月前他和秦朗还在这里相拥而眠，但现在无论他怎么接近，这里都没有秦朗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