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义成一家
双剑金童惨然一笑道:“这一天终于来了,夫人请出手吧。” 言词中竟然带着些许解脱的轻松和快意。 不料向天行一抱拳道:“拙荆冒犯,还请于兄海涵。” 双剑金童怒道:“在下技不如人大不了一死,向总镖头侠名素著,何必如此相戏!” 向天行微微一笑道:“向某言出至诚,于兄尽管请便。” 双剑金童一怔,道:“向总镖头你……” 向天行道:“据在下所知于兄素与黑道无涉,我想今日之事于兄定有莫大的苦衷。因此愚夫妇岂会留难,只盼于兄从此多以武林正义为念!” 双剑金童满面惭色地道:“向兄气度如此恢宏,实令在下无地自容!不过我等只是探路先锋,不日必定还有武功远胜于我之人前来讨要叶天扬,望二位早做打算。” 向天行道:“多谢提点,于兄今后若有用得着咱们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双剑金童的眼眶瞬间润湿了,道:“向兄......唉,在下告辞了,二位后会有期!” 说完发出一声胡哨,他那六名同伴立刻吃力地爬起,表情木然地随其而去,一行人顷刻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向夫人望着双剑金童远去的背影对丈夫道:“听他的口气颇多愧疚之意,而且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倒不像是甘于堕落自愿为虎作伥的,或许是有亲友师长落在对方手里,才不得不听命行事。” 向天行道:“我亦有此同感。不过方才与我交手那六个人使的是绝传已久的“六合剑阵”,再加上成名多年的双剑金童于震,对方打头阵的实力已是如此强劲,出了这等黑道组合看来江湖上又要多事了!” 向夫人道:“他们再来要人我倒不惧,不过我怕对方会对付咱们的镖和押镖的弟兄,若是那样就防不胜防了。” 向天行道:“你说的对,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更声,向夫人沉声道:“三更了。” 向天行知道她是担心两位义弟,亦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道:“方才你说预感不好,果然已有一事被你说中,难不成那趟镖也出事了?” 话音刚落,突然凝神一听,随即大喝道:“外面何人?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还要躲躲藏藏,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门外立时传来一个很低的声音道:“大哥,大嫂,是我们。” 向天行霍地起身道:“是二弟!” 夫妇俩同时抢到厅外,只见月光下有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位眉清目秀,一身书生打扮,他倚墙而坐,然而满身是血面色苍白,疲惫地睁着眼睛。他怀里还拥着一人,那人却是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双目紧闭,身侧放着一口百炼精钢的大关刀,颇似三国时期的名将关云长。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正通镖局的两位副总镖头,亦是向天行的两位结义兄弟,书生模样的是老二华文渊,人送外号铁剑书生,以一手流云剑法饮誉江湖。另一位则是老三,是关云长的后人,不仅继承了先祖的成名绝艺擅使一口大关刀,还练有无比厉害的独门暗器七巧金环,江湖上称他妙手关公关重。华文渊本是靠着一口真气强撑着,看到他俩来了不免心里一松,这口气一泄登时晕了过去。向天行夫妇大惊,忙将二人背回屋中。 向天行为两位义弟检查后表情十分严峻,向夫人看出不妙,立道:“怎么?他俩伤得很重吗?” 向天行道:“二弟倒还好,只是受了几处外伤以致失血过多,加之精疲力竭才会晕倒,养一阵子便无大碍了。真正危险的是三弟,他中了剧毒暗器,虽然及时闭了xue道,可是如果两日内无法解毒,毒性就会很快蔓延到全身,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向夫人道:“那还等什么?家中解毒药物不少,你快给三弟服药啊!” 向天行摇摇头道:“我刚才把脉时发现这种毒的毒性十分古怪,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三弟可能是中了天荆刺。” 向夫人惊道:“天荆刺!” 向天行长叹一声,一边端来清水,又找来膏药纱布,为二人清创,一边道:“天荆刺不同于其它人造的暗器,它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山生毒刺,据传是长在西北苦寒之地的高山绝顶,毒性极为强烈和怪异,除了施放者的解药尚未听说有谁能解此毒。” 向夫人道:“那你先把它取出来,咱们再想办法解毒吧!” 向天行道:“它深入rou里很难取出来。” 沉寂片刻,向夫人蓦地叫道:“有了!你忘了咱们家中正有一件可解百毒的宝贝了吗?” 向天行眼前一亮,急道:“快,快将那瓶天山雪莲丹取来!” 向夫人取来天山雪莲丹,看着丈夫喂关重服下,道:“现在三弟也不足为虑了,那你看他俩多久能够痊愈呢?” 向天行道:“二弟多处受伤,虽都不重,但要彻底康复也要一个月左右,反而三弟只要毒一解就好了。” 向夫人愁容满面地道:“如今那伙来历不明之人是铁心缠上咱们了,可是二弟三弟这一伤,咱们镖局中可堪一战的人手就更少了。” 向天行道:“不错,所以我打算从咱们扬州镇江两家分号中调些高手过来,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向夫人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向天行道:“好,我让他们尽快赶来。” 向夫人道:“当家的,你觉得他们为何要把天扬带走?以他们的实力总不会怕天扬将来找其报仇,因此急于斩草除根吧?难道天扬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其觊觎?” 向天行道:“不可能,吴管家带他离家时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拿,他身上哪会有什么宝贝!” 向夫人道:“这倒也是。那么其中定有别的原因,事关重大,咱们必须弄清楚才行。” 向天行道:“对了,近日你见过天扬吗?” 向夫人道:“前日刚刚见过,现在小蝶跟他可好了,两人每日都在一起读书画画。不过小蝶告诉我,天扬居然完全不会武功。” 向天行一怔,道:“他不会武功?叶宗德没有教他习武?” 向夫人道:“听小蝶说叶宗德不愿他做武人,希望他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将来可以光大门楣。” 向天行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向夫人道:“还有一事你发现没有?天扬的骨骼格外清奇,照我看他恐怕是个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材!” 向天行道:“这点他来的那晚我就看出来了。说起来他到咱们家里几天了,我还未去探望过呢,是该去看看这孩子了。” 这日阳光明媚,向海蝶与叶天扬坐在院子里画画,巧儿则侍立在旁。向天行夫妇行至栖蝶院的门口,对巧儿打个手势让其噤声,而叶天扬与向海蝶心无旁鹜,果然都未发现他俩到来。向天行夫妇轻轻地走到叶天扬身后,只见他画了一座很大的花园,园中长满了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一位老者正蹲着摆弄花草,虽然从侧面无法看清面孔,但是可以看到他的右手赫然长着七指。向天行的笑容一下僵住了,脸上露出了一副无比惊奇的表情。 这时叶天扬搁下画笔,抬起头道:“小蝶,我画完了,你好了没有?” 说着便看到了地下向天行夫妇的影子,一回头果见二人站在后面,连忙起身,怯生生地道:“伯伯,伯母。” 向天行柔声道:“对不住天扬,近来伯伯太忙了,所以此刻才来看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叶天扬摇摇头。 向天行拿起他的画端详了一番,道:“天扬,你画的是哪里,这座花园很美啊!” 叶天扬蓦地眼圈一红,道:“天扬画的是从前我家的后花园。画得不好,教伯伯伯母见笑了。” 向天行道:“不,你画得栩栩如生,非常不错。不过你为何在花工右手多画两个指头呢?” 叶天扬道:“这位老人家不是我家的花工,当时是在我家养伤。他很喜欢我家花园里那些异种花木,因此常常亲自照料它们。而他右手是真的生有七指,并非我多画的。” 向天行立道:“他怎么受伤的?” 叶天扬道:“有一天我和吴伯从外面回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看到他被几个强盗打成重伤,还抢走了钱袋,恰好那几年爹不在家,我就带他回家治伤了。说来也怪,我试遍家中所有药物都收效甚微,哪知后来他却不药而愈了。他或许是看我太孤单,所以伤愈后又住了一年,那时他每天带我去玩,而且花样层出不穷,只可惜他无法长留。” 他平日里话并不多,说起此事却滔滔不绝,谁都看得出他十分怀念那段日子。
向天行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叶天扬道:“大约七年前。” 向天行道:“哦,那位老丈几岁?如何称呼?” 叶天扬道:“我没问过他的年纪,不过当时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此外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让我叫他何伯伯。” 向天行道:“听小蝶说,令尊未曾教你习武?” 叶天扬苦笑着“嗯”了一声。 向天行道:“那他有没有传授令兄武功呢?” 叶天扬道:“大哥很小的时候爹就教他习武了,而且督促甚严,大哥长大后爹无论去哪都带着他。爹说既然大哥已经学武,就让我专心读书,他说我们兄弟一文一武更易光大叶家门楣。” 向天行想了想,又道:“那位何伯伯在你家时也没有教你习武吗” 叶天扬虽不明白他为何一直追问何伯伯之事,却还是耐心地道:“他既被强盗打伤,就是会武功也不会很高,或许正因如此,他从未提过此事。” 向天行点点头,不说话了。 向夫人见丈夫陷入了沉思,知道他问得差不多了,便道:“天扬,你在这里住得惯吗?小蝶没欺负你吧?” 未等叶天扬开口,向海蝶嘴巴已经撅得老高,娇嗔道:“娘,自从天扬哥和我做了邻居以后,我们相处得不知有多好呢,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原来向天行夫妇本来认为,虽说江湖儿女不必太拘小节,在家里男女礼防仍不可废,但最后实在拗不过女儿,只得同意让叶天扬住进栖蝶院,与女儿比邻而居。 叶天扬道:“谢谢伯伯伯母挂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只是,只是给府上添麻烦了。” 向海蝶道:“天扬哥你这么客气做甚,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嘛!爹,娘,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招呼天扬哥的!” 向天行这才回过神来,道:“唔,这样咱们就放心了。” 叶天扬突然哽咽地道:“伯伯,伯母,有句话天扬不得不说,我知道抓我的人已经来了,我非常感激你们全力保护我,但是如果敌人太强,你们就把我交出去吧,千万不要为我连累了镖局和大家!” 他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向天行一家不禁泪流满面,连一旁的巧儿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向夫人一把将他抱住,道:“好孩子,只要伯伯伯母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叶天扬道:“可是......” 向海蝶道:“天扬哥,你现在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为何还要分什么彼此呢?难道你不愿意跟我们做一家人吗?” 向天行心中一动,道:“天扬,你愿不愿意做咱们的儿子?” 叶天扬一愣,没有出声。 向天行道:“你不愿意?” 向夫人亦道:“是啊孩子,你不喜欢跟咱们真正成为一家人吗?” 叶天扬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伯伯,伯母,我知道你们都很疼我,小蝶meimei也对我极好,可是……” 向夫人道:“可是什么?” 叶天扬眼中噙着热泪,咬着嘴唇道:“可是天扬不会武功,正因为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才愈加不能那么自私,我真的不想拖累大家,成为你们永远的包袱!” 向海蝶更是泪如雨下,向天行夫妇同样心如刀割,热泪纵横。 向天行道:“不,天扬,你绝不是包袱,若有你这样的儿子,那是伯伯伯母的骄傲!而且咱们定会教你习武,望你将来造福武林,成为万人景仰的一代大侠!” 叶天扬急道:“你们真的会教我练武?” 向天行道:“当然!咱们向家是开镖局的,我们的义子岂可不懂武功呢?” 叶天扬兴奋得差点蹦了起来,立道:“多谢伯伯伯母!” 向夫人故意板起面孔,道:“你还叫伯伯伯母么?” 叶天扬笑道:“孩儿多谢义父义母!” 四人顿时紧紧地拥在一起,个个喜极而泣,许久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