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引祸上身
向府位于正通镖局的后面，这是一座四进的祖传大宅，宅子的西南角有个独立而幽静的跨院，它的院子很大，院中栽有各种名木佳卉，春秋之际姹紫嫣红满院芳菲。这座跨院有个很美的名字--栖蝶院，它的主人正是向天行的独生爱女向海蝶。 这晚夜色如水，向海蝶的书房中灯火通明，她正坐着看书，叶天扬却站在窗口望着明月发呆，眼中满是泪水。 向海蝶看到了，搁下书本，站起身来，取出自己的丝帕，上前递去。 叶天扬接过，擦干眼泪，强笑道：“我没什么，只是想起往事有些感触。” 向海蝶正色道：“天扬哥，我知道你心里还很难过，不过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假如你的亲人真是被人害死的，你就多想想如何为他们报仇吧！” 叶天扬惨笑道:“我不会武功怎么报仇，除了思念和哀伤我什么都做不了！” 向海蝶道：“什么？你也不会武功？” 叶天扬脸上微微一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向海蝶道：“你爹可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大侠啊，连我都知道他生前是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他为何不教你武功？难道你跟我一样先天体弱，所以你爹认为你不适合习武” 叶天扬道：“不，这些年来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什么病也没有。其实我很想学武，可我爹就是要我专心念书，他希望我能考上状元，今后当个大官光宗耀祖。” 向海蝶一怔，道:“你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天扬道：“是啊，我娘亦曾多次劝爹教我武功，但是爹担心我如果既读书又习武反而容易一事无成，所以就是不同意，娘生气了他也毫不让步。” 提到母亲，他的眼中又有泪光闪烁起来。 向海蝶道：“天扬哥你放心，你爹没教你不要紧，改日我跟爹去说，让他传你武功！” 叶天扬眼睛睁得滚圆道：“真的？” 向海蝶点点头。 叶天扬高呼道:“谢谢你小蝶，你实在对我太好了！” 向海蝶脱口而出道：“也不知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似曾相识，这种感觉格外亲切，从那时起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做朋友了！” 她说完才发觉不妥，顿时粉脸通红，然而一双美目却瞟向叶天扬。 正通镖局的大厅中，向天行夫妇坐着喝茶，可是两人的眼睛却一直望向门口。 向夫人道：“这么晚了，二弟三弟怎么还没回来？” 向天行道：“是啊，按照脚程他们下午就该到了，不知何故耽搁了。” 向夫人道：“这趟镖是大生意，但愿别出什么岔子。” 向天行道：“你放心，他俩武功不俗，而且二弟足智多谋，这次我让他俩一起出镖就是以防万一，应该不会有差池的。” 向夫人道：“可是这些天来我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向天行道：“你是指这趟镖，还是说收留天扬？” 向夫人道：“这我现在尚不清楚。” 沉默片刻，又道:“还有我越来越觉得叶家那桩惨案很不简单。” 向天行道：“愿闻其详。” 向夫人道：“你想想，当日叶府高手云集，单说叶宗德，陆奇峰，朱明这三位，他们当年与陈天明大侠联手铲除日月教是何等的武功，倘若只是府中失火，纵然火势冲天，他们岂能无一生还？接着就有人追杀吴伯和天扬了，这些足以说明叶家惨案绝非偶然失火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厅外忽然传来几下掌声。二人齐齐看去，只见一名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六名同样一袭黑衣却面无表情腰挎长剑的青年。 蒙面人道：“夫人高论，在下佩服。” 向天行走镖多年识人极多，但是眼光从后面那六人的脸上扫过，却发现一个也不认得，心道：全是些生面孔，怪不得无须蒙面。于是朗声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星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人道：“向总镖头好说，在下一位世侄家里遭遇巨变不幸流落至此，我等此番前来就是想接回这位世侄，好让我那过世的义兄义嫂安息。” 向天行道：“请问阁下说的这孩子姓甚名谁？” 蒙面人道：“就是尊夫人方才言及的天扬侄儿。” 向天行道：“不错，天扬是在这里，阁下既然与他相熟便请赐告贵姓大名，在下这就命人去告诉他，若他果真识得阁下，又自愿随你而去，我便将他交给你。” 蒙面人面孔一红，道：“好吧，我也不再相瞒了，我是受人之托来接这孩子的。” 向天行笑容不改地道：“这也无妨，阁下只消将贵友的名号相告，只要是天扬熟识之人，他也定会随你同去。” 蒙面人道：“这......” 向天行已是心里雪亮，面色一寒，道：“那就对不住了，在下不能把他随便交给来路不明之人，诸位请回吧！” 蒙面人道：“在下本来不欲刀剑相见，可是向总镖头如此不讲情面，就莫怪咱们无礼了！” 向夫人冷声道：“阁下果然图穷匕见了。” 蒙面人苦笑道：“好言相商不成，唯有动手一途了。” 向天行道：“既如此，阁下请吧。” 不料对方淡淡地道：“只要向总镖头胜了他们，在下自会出手。” 他一说完，便发出一声十分奇特的口哨，他身后的六人闻声齐齐拔出剑来，从各个方位同时攻向向天行，声势极为骇人。向天行尽管手无寸铁却毫不慌张，展开身法就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一片剑雨中腾挪游走起来。转眼之间六人已各自攻出了十余招，竟连向天行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蒙面人情不自禁地道：“好一个浮光掠影身法！” 虽然暂未伤到向天行分毫，可是黑衣人们丝毫不容他喘息，六道剑光还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渐渐地终于将其困在了一片剑网中。 蒙面人看到自己的同伴占了上风，反而轻叹一声，走到向夫人跟前，道：“素闻林家的万花剑法是武林一绝，今日说不得也要请林女侠赐教一二了。” 原来向夫人闺名林秀莲，娘家就在离南京不远的安徽滁州府，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武学世家林家堡的堡主之女，可说是家学渊博。而且她在出嫁以前已经凭着一手万花剑法在江湖上闯出了不小的名气，绝非普通妇人可比。 向夫人道：“来者皆是客，我身为主人自不能让你白走一遭。你出招吧。” 说罢在腰间一拍，手中登时多了一柄长剑，原来这是一柄特制的软剑，战时是兵器，平常又可用来束腰。 蒙面人一拱手道：“那就恕在下冒犯了。” 他双手一抖，袖中忽然弹出一金一银两支短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分袭向夫人身前多处大xue，向夫人不敢怠慢，舞起一片剑幕护着全身，三剑相交撞击声不绝于耳。双方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合，蒙面人觉出向夫人虽然剑法不凡，内力却不及自己，便专找她对剑，其意图十分明显，就是与对方硬拼内力，而这样对耗下去向夫人自然难以为继。 向天行忽道：“阁下原来是双剑金童于兄，向某久仰了。” 蒙面人道：“向总镖头果然见多识广，居然能从兵器和武功上认出我的身份，在下佩服！” 他口中说话，手下却丝毫未缓，三十招后向夫人逐渐落了下风。向夫人知道再这么打自己迟早落败，这时对方又利用双剑的优势向自己左右夹击，而且剑上使足了内力，她把心一横索性毫不遮挡，反倒挥剑疾刺对方的心脏。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了，双剑金童不愿玉石俱焚只得回剑挡开，向夫人一抢到先手随即奇招迭出，充分发挥万花剑法轻灵和奇奥的特点，过不多时便将局面扳回来了。 叶天扬与向海蝶在书房专心看书，向海蝶的丫鬟巧儿突然推门而入，大声道：“不好了小姐，镖局大厅里来了七个黑衣人，此刻正与老爷夫人打着呢！” 话音刚落，叶天扬突然旋风般地冲了出去。他奔到大厅门口只见里面打得天昏地暗，便悄悄地躲在门后观战，他到底是在武学名门长大的，纵然没有学过武功也能看出向夫人未落下风。然而他看到六个黑衣青年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向天行如同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似乎随时都会倾覆时吓得脸色苍白，忍不住要惊叫起来。这时他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紧接着从身后伸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将他的嘴巴紧紧捂住。他回首一看，正是向海蝶。 向海蝶轻声道：“交手时最忌分心它顾，否则极易为敌所趁。” 叶天扬道：“咦，你不是也没练过武吗，怎么会懂这些？” 向海蝶道：“我是不曾习武，不过我看过许多书，所以对武学常识，药石医术，机关学，使毒解毒之法，甚至武林中的典故秘史都略知一二。” 叶天扬道：“使毒？这岂是侠义道当学的？” 向海蝶微微一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正邪善恶之别本不在器，而是在于施用者之心！” 叶天扬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双剑金童久战不下心生一计，改为一剑护身，一剑攻敌，如此一来向夫人便无法采用方才那种拼命的打法了。双剑金童没了后顾之忧，竟把一支剑当作大刀来使，运足真力对着向夫人当头劈下，目的还是迫使向夫人与自己互拼内力，他自忖最多硬对七招定能打落对方的长剑。叶天扬见其来势凶猛不禁心惊rou跳，想起向海蝶方才之言便早早地捂紧了自己的口。 向海蝶道：“不用担心，他这记“力劈华山”虽然威势惊人，但娘的万花剑法中有种独门的卸力功夫可以一试，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不过我相信应该能守住的！” 正说着，向夫人果然使出了卸力功夫，双剑甫一相交她便运起全身内力吸住来剑迅速往旁边一领，双剑金童只觉自己剑上大半的内劲都被她卸去，立知这招讨不到好了，同时他又料定对方解去这招后必会顺势展开反击，干脆撤招转入防守。而且此际他已明白难以速胜，唯有耐着性子打持久战了。 叶天扬看得如痴如醉，满脸羡慕之色，喃喃地道：“假如我也有一身武功，就能为爹娘哥嫂报仇了。” 向海蝶正欲开口，忽闻向天行大喝一声，两人赶紧将视线移回场中。只见向天行发出一掌震开一名黑衣青年的长剑，对方的剑阵一下出现了缺口，向天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以追风拂脉手从六人握剑的右臂疾速拂过，对方的右臂全告报废，长剑纷纷坠地，接着向天行各补一掌将其一一击倒。双剑金童见状大吃一惊，向夫人趁他分心之际一剑刺中其右肩，他的肩头登时血流如注，手中短剑亦落于地下。向夫人随即把剑抵在其咽喉上，双剑金童长叹一声，又抛下左手的短剑以示认输。叶天扬看到己方大获全胜乐得手舞足蹈，意犹未尽之下居然紧紧抱住了向海蝶。向海蝶从未与任何青年男子这般亲热过，羞得低下了头，但她一点没有挣扎，脸上也毫无愠色。 叶天扬见她如此才豁然一省，忙不迭地松开手，俊脸通红地道：“对不住小蝶，我绝非有意冒犯。” 不料向海蝶尚未说话，巧儿却掩嘴笑了起来。 向海蝶自然知道她笑什么，不觉也是霞飞双颊，嗔道：“你这妮子胡笑什么？” 巧儿伸伸舌头，不敢再笑。 向海蝶转面道：“天扬哥，这里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当先而去。巧儿紧随其后，而叶天扬不舍地看了厅中一眼，亦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