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求人

    停了几日，雪舞寻了个机会与上官宇说要庙里进香，为其祈福。上官宇对她一项言听计从，当下便应了，喜得妇人乐了半日，用饭时也多了几杯酒，脸色红灿灿的艳丽，与心里一般颜色。回房后，支开了左右，只说酒饮的多了头昏脑涨，要午睡，打发众人休息。她房里原由七八个人侍应，原是上官宇担心一两人照顾不周，故而安排那么多人，此时反倒成了负累。然而众人听了喜上心头，应了一声，心就飞出去了，不等雪舞睡着就散开了，睡觉的睡觉，闲耍的闲耍，找自己的乐处。仅留春夏一人在房里照顾。

    见人走远了，雪舞翻身从床上下来，悄声道：“老爷准我后日里上山进香，你可要先安排好了。”

    春夏假模假样道：“前日里我又去求他，他还是不言语。帮是不帮，没有个明话儿。这次姨娘亲自见他，想必不会推辞。”

    雪舞道：“请人帮忙要诚意的好。我家仇恨本与他无关，此事便是老爷也难办。请他主张就是有求于他。既是求他，需要把头低下些，更不可仗家里的声势。我曾听人说道，高人俱都有古怪脾气，礼数之不能丝毫怠慢。否则，适得其反，反倒不美。”

    那春夏听了心里高兴的不行，更加看出妇人报仇心切，身份架子都丢了不顾，可任意被堂主长老摆布。脸上却不露声色，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道：“怕什么？姨娘有事用他，是他家里烧了几辈子高香才换来的。旁余人争也争不到这机会。依照我说，姨娘寻个地方好生坐着，我传话让他来拜会便可，哪儿还用得着亲自上门？我想他也是晓趣的人，见了姨娘就该主动把这事情接了。”

    雪舞连连摆手，恐春夏冒失行事，适得其反。这些年，她只道复仇无望，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自然诚惶诚恐，她怒了春夏一眼道：“你这般冒失行事，如何了得？不知的人还以为哪里来了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哪里还有府里的礼数和体面。传了出去，还当是我跟老爷美好的家教，让外人笑话。”

    春夏低头抿嘴，复而装出委屈脸色道：“我是为姨娘好。你这等尊贵身份，老爷又是何等声望？如何能低声求人？我不忍姨娘被人轻贱，姨娘反倒怪起我了。”

    雪舞也觉方才话说的重了，叹了口气，轻声道：“若是为了姨娘着想，就更该有礼。这些年血海深仇能否得报，全仗后日了，容不得一丝差错。我知你心意向我，却不知道姨娘把报仇看的比什么都重。你若真想全了我心意，千万不要冒失。若丢了这档口，还不知再去哪里寻，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有个盼头。”语罢又是一声长叹，险些落下泪。

    春夏看妇人说的真切，忙道：“是我眼睛短，看不得那么远。姨娘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再寻他，无论如何也要定下后日相见。”

    雪舞点了头，又回床睡下。春夏出了房门，直往大门外走，撞见房里的人，只说雪舞睡得熟，一时三刻醒不来，趁这时间上街买些姨娘喜欢的零嘴。也无人管她，快速的出了府院往城南去见五毒长老。

    见了面，春夏要行礼，被五毒长老大手一挥道：“免了缛节，事情如何，快说与我听吧。”

    春夏正色道：“那妇人得了上官宇的许可，以上香祈福为名出来。敢问长老，到时哪里见她？”

    五毒长老不理她，反问道：“她心意如何？”

    春夏道：“我看是急切的狠，唯恐这次出了差池。我言语试探了她，反被作怪。”

    五毒长老道：“带他来分舵吧。”

    春夏道：“长老要亲自见她？”

    五毒长老道：“我自有安排，你相机行事吧。”

    说完了话，春夏立刻告辞，急急忙忙回了府里房中，那妇人睡着正熟，被春夏推了几把才醒。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可是见着他了？”

    春夏道：“见着了，说好了后日城南赤练堂分舵里面见。”

    雪舞听了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道：“从八月节来，我都心神不定，慌得想问你什么都不记得。”

    春夏道：“姨娘想问什么？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

    雪舞道：“你认得那高人在赤练堂里是个什么地位？”

    春夏道：“我也不知。不过我看那院里的人都对他恭敬非常，想是地位不一般。”

    雪舞弄不清楚对方地位，心里没有了底，眼神中有些失意，缓声道：“也罢。不管他地位如何，我们都以礼相待错不了的。”

    春夏道：“姨娘说的是。”

    雪舞让春夏给自己换了衣服梳了头，道：“这些年我攒了些银子，平日里用不着，换成了银票藏着，后天全部带去。”

    春夏听了记下。当下无话。

    又过了一日，正是约好了偷见的日子。雪舞和春夏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将这些年存的私房钱贴身带好，就要出门。房里七八个侍应的婆子、丫头跟着到了门口，却被撵了回来。上官宇派了几十个兵丁护卫，也仅仅留了三五个。恰好上官宇出门碰见了，问道：“如今世道不太平，进香要出城，多带些人总不会错的。”

    雪舞道：“老爷好意。但求神拜佛，要讲究个礼数，务必要虔诚小心，宜静不宜动。这么多佣人、护卫吵吵嚷嚷，扰人清静，万一神佛怪罪了，终究不美。不如一切从简。”

    上官宇也是急着出门，没有多问，就顺了她的意思，径直上马走了。雪舞又让人把大轿换了，乘了一顶小轿，向城南去。

    城南外有一座玉皇庙，那雪舞春夏到了庙里，虔诚上了香，求玉皇保佑一切顺利，走时捐了五十两香火钱。一来一去，过了半日。回程进了城南门，雪舞从轿子里探出头道：“我有一名故人在城南处，时日尚早，你们带我去拜会一下。“轿夫、护卫应了，春夏指路朝着赤练堂分舵走。路过糕饼铺子，那妇人还让停下，假模假样买了几样糕点，用礼盒装好，做探望故人之用。春夏借这个空档耳语告诉了雪舞地址，妇人听了也不言语，心里暗暗盘算距离和打发众人的借口。假戏真做，只为给人看，除了春夏外，哪里有人猜得到她此行目的？

    到了赤练堂分舵不远处，雪舞又让人停了轿子，走出来对众人道：“我这位故人喜欢清静，你们过去多不讨喜。就在这停了罢。春夏一个人陪着我就行。”说完让春夏提着礼盒，步行过去。

    到了门口，敲了门，开门的人见是春夏，装作不认识，问两人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赤练堂分舵。”

    春夏道：“前日里我过来过，见过长老，求他帮忙给我家姨娘看病咧。麻烦小哥进去通传一声。”

    那弟子进去禀告了五毒长老，又返身回来迎着两人进了客厅，上了茶，退了下去。等了半盏茶十分，五毒长老才慢步走了进来，向两人见过了礼，不咸不淡问道：“夫人之事，老朽略有耳闻。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老朽也爱莫能助。”

    雪舞见来者是老人，沸腾腾的心凉了一半下去，凭谁看也看不出这老者也只是比寻常老人硬朗了些，如何能助她报仇，脸上颇有失望之意，当下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道：“贱妾旧事，有扰长老轻听。常言道，父仇不共戴天。只恨我生身女流，报仇无望。只能恳求长老高抬贵手，助我复仇。好让家父在九幽之下可以瞑目。”边说止不住眼泪往下掉，抽泣了一会儿，从贴身处拿了许多银票出来，让春夏拿给五毒长老。

    五毒长老看了银票，一百两一张，约有十张，想是妇人积攒多年的私房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这是何苦？”

    那妇人止住了哭，见五毒长老语气缓和，似有余地，颤声道：“全赖长老慈悲。”

    五毒长老不说话，也不敢用眼睛看他们，装作极为不忍的样子。春夏原也跟着哭，见状如此，噗通跪倒在五毒长老脚下道：“请长老发发慈悲吧，我姨娘身世可怜的狠。求长老发发慈悲吧！”说着磕头不止。五毒长老慌忙起身，让她起来，春夏也是极会做戏的，哭嚷道：“长老若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只要能帮我家姨娘报仇，我什么都舍得下的。”就是不起来。

    雪舞也上前跪下，道：“长老若能助我，贱妾甘愿当牛做马。”

    慌得五毒长老急忙将她扶起，连连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折煞老朽了。”一咬牙道：“也罢。主人至孝，仆人至忠。你二人忠孝节义，便是上天也会垂帘。”又对春夏道：“你起来说话吧。”

    春夏犹犹豫豫的起来，五毒长老道：“老朽应了你便是了。只是有两件事情夫人必须依我，若有一件不依，请夫人另寻她处吧，我赤练堂决计不会再过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