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愿者上钩

    却说赤练堂上下投诚汴梁城朱梁元帅，却苦于根基不稳，怕遭朱梁心腹排挤；又因赤练堂原本是朱梁对头常玉山的附属，曾设计害过朱梁，恐遭报复。故而堂主张天君与五毒长老商量计策，欲通过朱梁军师上官宇宠妾结交上官宇，依靠上官宇在汴梁城站住脚跟。按五毒长老部署，先以谋了她的信任另派度厄头陀千里走晋城，伺机杀了那人并带首级回来献给雪舞，让她和上官宇承了赤练堂的人情。

    那上官宇的宠妾名为雪舞，原本是前朝重臣家里的千金小姐，无奈其父为人太过耿直，被朝中jian臣设计陷害。那昏君不分青红皂白，一道圣旨将雪舞家大小男丁杀个干净，雪舞就此沦为官妓，于风尘之中倚栏卖笑，苟延残喘。机缘巧合之下遇上赶考书生上官宇，一见钟情。后上官宇落榜，无颜面再见雪舞，掩面回乡，从那后天涯相隔，音讯全无。

    上官宇早有家室，两人本只是露水情缘。逢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落魄书生上官宇受一方霸主朱梁赏识，提拔重用，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声名赫赫，威震四方。又有投机取巧者，打听得他曾有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往事，私下cao办为雪舞赎身，一切妥当之后，带着雪舞将她当礼物送给上官宇。两人绝了许久音讯，却相别不相忘，一见面便抱头痛哭。朱梁听闻，亲自做媒成了两人的好事。这两人方得共叙前缘，成了一段佳话。

    雪舞大家闺秀出身，虽曾流落勾栏，但教养不曾丢掉。入得上官府后，对上官宇的原配倍加尊敬，也不争宠，一家人处的和睦融洽，恩爱有加。但她始终有一桩心事未了，那便是父仇未报，每当想起必然垂泪。每年到了父亲蒙难之日，一定斋戒祷告，虔诚祭奠。凭上官宇现在的地位声望，为她报仇并非难事。只是雪舞仇家乃是晋城刘汉的要员，掌控刘汉一脉财政。刘汉不与朱梁交好也不与他交恶，两下相安无事，无有真情，也时常礼节来往。若替雪舞报仇雪恨，必然会得罪刘汉势力，为朱梁凭添大敌。顾虑之下，投鼠忌器，只当不知一般，也不管也不问。雪舞虽深明事理，嘴上不说，但心结难解，埋怨在心。

    这一日午后，夏意阑珊，天气转凉，雪舞带着众丫鬟后花园中漫步，见花草凋零，触景伤怀不由忆起陈年旧事，父仇未报，潸然泪下，直哭的梨花带雨，真个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旁陪侍的丫鬟中有一人，唤作春夏。春夏新进府中不久，为人天真活泼，机灵可爱，很讨雪舞喜欢。府里旧人是见惯了的，知晓其中厉害，自然不敢多言。那春夏刚来不久，仗着主母喜欢，张嘴就一探究竟：”主母何故伤怀，难不成有心事？“

    雪舞正愁满腔心愁无人诉说，恰遇上有人主动开口询问，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直到掌灯时分，才说完。

    这事儿本来就凄苦，众人没了心思用晚餐，一怪主母多愁善感，二怨春夏多嘴，只因是主母心结，谁也不敢因为厌烦、肚饿离开，十分不情愿的陪着。雪舞讲得绘声绘色，引得春夏也跟着啼哭不止，末了春夏咬牙切齿道：“只恨自己一介女流，若是男儿身拼了性命不要也得替主母报仇。”听得雪舞心潮澎湃，抓着春夏的双手不丢。

    直到上官宇回了府中，才作罢。晓事的下人急忙禀报了，上官宇见怪不怪，明白这块心病去不得，也不去责怪春夏多事。不急不缓来到后房，见了雪舞，只见她脸上泪痕犹在，双眼红肿大得桃子一般，好生劝慰了一番才打住。上官宇吩咐下人在雪舞房中摆了晚宴，他本在朱梁府中吃过的，只恐雪舞伤心过度，耽误了饭食。雪舞见丈夫要在房里用膳，强打着精神陪着吃了几口。

    从那天起，雪舞越发疼爱春夏，走在哪里都带在身边，这春夏虽然来得晚，只因为雪舞的疼爱，地位超出其余下人。便是大房屋里的得力下人，也让她几分情面。雪舞只当是寻到了个能够说知心话的人儿，哪里晓得春夏的来历！春夏本是平民家里出身，幼时跟着父母入了赤练堂。无意中被五毒长老认识，见她聪明机灵，培养她做了赤练堂的细作，专职潜入达官贵人的家里打听事情，报给五毒长老。

    昔日赤练堂为常玉山炼不败兵，五毒长老潜春夏到汴京城中打探消息。这姑娘的紧，费了心思混进上官宇家里当起了丫鬟。平日里把听得的有用信息都传了回去，却在府中装疯卖傻，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其实最会算计。后来风水轮流转，常玉山一夜之间身首异处，其部属树倒猢狲散，赤练堂投诚朱梁。所得到的上官宇及朱梁的信息都是春夏搜集的。雪舞的父仇也是春夏告知，她其实早就从府里老人们嘴里听过这些故事，只装作不知。看准了时机，惺惺作态，被雪舞当做心腹姐妹一般。

    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半时节，府里上上下下做起了月饼，却没有过分庆祝。不为别的，只因为雪舞父亲是在八月节遭的难，家中上上下下敬她的为人，处处迁就。上官宇出于爱护，特地命她当日可不参与任何事项，连团圆饭都不用吃。

    因是如此，上官宇家中前院热闹，后院冷清。雪舞祭奠完毕之后，偷偷一人抹泪，黯然神伤之时，听得窗外也有人啜泣。好奇心起，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见到一人强忍着哭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鼻涕泪水满脸都是，伤心程度比起自己有过之而不及，正是春夏。

    雪舞看她哭得伤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外，将她拉进房里，开口问道：“今日里八月节，前院都在过节，你为何故还在这里。”

    春夏叹了一口气道：“姨娘你当春夏的心思铁石做的吗？你待我情同姐妹，我怎能独独抛了你一人在这里伤心，却同那些没心肝的人在前院里瞎闹？”说罢又是一串眼泪下来。

    雪舞听了心中一阵暖意，说道：“这是我家里事，中秋佳节，就是老爷也不愿沾惹晦气，你又何苦？”

    春夏听了急了，赌气道：“是了是了，姨娘是达官贵人，出身高贵。我一个穷苦人家的，哪里有资格陪着你伤心落泪，只怕污了先老爷的名声。”

    雪舞急忙拉转她的身子解释道：“你说的哪里话。我从未把你当做外人看待，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只是不想你同我一起伤心落泪，徒增烦恼罢了。你却那么大的火气，坏了我的好意。”

    春夏道：“姨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不说你平日里对我爱护，当日我进府里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亲切熟悉，好似几辈子前就相识一样。只是碍于下人身份，从不敢有违礼数。你快乐我陪着你笑，你伤心我自然也心痛。像是种在身体血脉一样，你一动我就跟着全动了。”

    雪舞同春夏说了这些话后，不知不觉心情好了起来，再没了痛苦的情绪。这许多年来的中秋，从未有过如此好的心情。她的心暖了，脸上也舒展的愁云，心道：“虽然雪恨父仇时日杳然，却有了这般知心的人儿，日后愁苦之时也有人说说贴心话。”想到此，开口吩咐春夏拿些饭菜来用，并让她陪着吃。

    不想春夏听完动也不动，张口道：“先老爷的愁还没有报，我哪里有心思吃的下饭去。”听得雪舞一愣。

    那春夏环顾左右确定无人后悄声道：“姨娘不知，春夏早把自己当做姨娘的腹心。自从那日知道了姨娘的不幸，我也苦思良策，今日终于有了办法。”

    雪舞待她虽然亲切，却认定一个丫鬟能有什么办法，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好心，劝慰道：“你有心了。只是你我都是女流之辈，须眉尚无计可施，我们弱女子有的什么好办法？姨娘谢了你的好意。”

    春夏道：“姨娘放心道肚子里去。我虽然蠢笨，何时做过莽撞的事情？这仇要是靠着我们两个，便是天地寿终了，也未必能有眉目。要想报仇还是要外面求助。前日晌午，我趁你午睡偷偷溜到街市上玩。说来也巧了，遇到一个高人，身怀绝技，法术高强。我暗自留了心，跟着那人去了他落脚的地方。那高人发觉我跟着他，转身呵斥我。我情急之下，说了先老爷的冤情，他听了似有所动。后来我找人打听了才知道，那人是近来投诚到元帅帐下的赤练堂里面的高手。姨娘若能求得老爷出面让他们的相助，还怕报不了仇吗？”

    雪舞听了喜上眉头：“你说的可是真话？”

    春夏道：“我哪里有胆子在姨娘面前说大话，若有半句虚言，姨娘撕了我的嘴吧！”

    雪舞看到了希望，虽然报仇心切，却也知道其中利害。她清楚此事若去求上官宇，多半无望当下道：“老爷军务缠身，这事情还是不要去烦他了。既是我父亲冤仇，自然要我当面求他们才算诚恳。若能打动他出手相助报了仇恨，便是你了了姨娘的心愿。事成之后，我自张罗还了你的自由身，再与你结为姐妹，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春夏听了正中下怀，诡异一下，转了身欢快的去拿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