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幽州之乱
公元194年,即献帝改元兴平的那一年。就在孙策在丹阳为扫平江东积极备战之时,长安城外再次燃起了烽烟。 兴平元年三月,征西将军马腾引兵停驻霸桥,欲入长安朝见献帝,遭李傕拒绝,遂秘密联合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谏议大夫种劭、中郎将杜禀等人为内应,进攻李郭二人,两军相持多日。与马腾同据凉州的镇西将军韩遂闻知,带兵至长安为双方和解,但不知为何随即与马腾合兵进攻李傕郭汜,两军大战于长安以西五十里的长平观,西凉军大败,马腾、韩遂仓皇逃回凉州。 兴平元年四月初三,长安城,皇宫之中,汉献帝正在长吁短叹。 献帝屏退了左右,向跪在阶下的董承道:“自击退凉州兵后,李傕郭汜二贼愈加放肆了,他们眼里是否还有朕这个皇帝?朕本以为有了董贼的前车之鉴,李郭二贼行事多少会收敛一些,结果如何?他们比董贼有过之而无不及!”献帝越讲越怒,重重的一拳砸在龙案上。 “陛下息怒,万勿自残龙体。”董承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说,“如今陛下身边多是李郭二贼的耳目,凡事还需忍耐。” “忍耐?只怕长此以往,朕一觉醒来,人头就已经挂在长安的城门上了。”献帝怒道,“朕堂堂大汉皇帝竟然为贩夫走卒侮辱,心实不甘。朕昨夜思量再三,惟今之计,只有传诏天下诸侯,命其来长安勤王讨贼。”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董承伏地叩首道,“昔日十八路诸侯勤王,乃是曹cao假托陛下旨意,虽然僭越,但毕竟出于一片忠君爱国的赤诚,也未令董卓抓到陛下的把柄。今日若陛下贸然颁旨昭告天下,恐怕让李郭二贼落了口实,微臣担心……” “担心什么?他们还敢废了朕不成?”献帝大怒道。 董承连连叩首道:“微臣万死,微臣不敢说!” “说!朕赦你无罪。” 董卓叩头流血道:“陛下,李傕郭汜二贼性情残忍……陛下三思。” 献帝颓然的倒坐在龙椅之上,摇头苦笑道:“当年高祖皇帝提三尺剑,斩蛇起义,纵横四海,三载亡秦,五年灭楚,才创下大汉基业,不想今日竟然要断送在朕的手中。可叹祖宗英雄如此,子孙懦弱至斯。他日朕一旦身死,有何面目见二十四帝于九泉之下。”言罢,泪如雨下。 董承环目四顾,确定左近无人后,膝行上前,压低声音道:“陛下既不能传明诏,何不暗传密诏,只是此份诏书切不可以纸笔写出,否则如若事败,会为陛下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献帝长叹一声,苦笑道:“想朕一国之君,万乘之躯,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真是可悲。” 董承叩首请罪道:“微臣失言,微臣罪该万死。” “爱卿又有何罪,这是朕心中痼疾,经久难以治愈。”献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是要将不快的事情都赶走,“天下忠义之士,不可多得,若所托非人,无异于自取其害。爱卿忠勇双全,本是此事的最佳人选,只恨你手无实权,不然必能为朕除此二贼,中兴大汉。” “陛下,依微臣所见,诸侯中不乏窥伺神器、心怀鬼胎的jian狡之徒,否则前次十八路诸侯勤王也不至于不了了之。所以臣以为唯有在外拥军的皇室宗亲才会全力以赴,救陛下脱离虎口。” “如今手握兵权的宗亲只有益州刘焉,荆州刘表和幽州刘虞。”献帝沉吟了片刻,“依爱卿之见,当宣召哪一位率军勤王?” 董承想了想道:“益州距长安路途遥远,且蜀地山路崎岖难行,又有汉中张鲁掣肘,就算刘焉有心救驾,也是鞭长莫及;荆州刘表年纪愈大,愈是昏聩无能,行事畏首畏尾,推他上战场难于登天。且此二人皆无心腹子侄在朝,只怕传诏之时会走漏风声。” “爱卿之意是诏幽州刘虞了?”献帝微微沉吟。 董承禀道:“刘虞乃东海恭王之后,久镇幽州,仁以治下,忠以卫国,帐下兵精将勇,是难得的忠节贤臣。且其子刘和现为侍中,正在朝中供职。” 献帝看到了一丝希望,喜道:“若此次朕能逃出生天,东归洛阳,爱卿即是首功。”说罢,摘下手上的白玉戒指,交予董承道:“此物乃先皇所赐,非是凡品,刘和见了便知一二,你可代朕向其传旨,命其父起兵勤王。” 董承拜领谕旨,出宫后秘密来到刘和府上,传诏了献帝的旨意。刘和接旨后涕泪交流道:“臣父子誓死不负陛下所托。”于是当夜乔妆打扮,潜出长安,回幽州去寻父亲,准备起兵奉迎天子。 刘和离开长安后,担心走漏了消息,先向扬州方向行了数日,准备假道淮北再转回幽州。不想在袁术辖下被地方官拿住,刘和说出自己大汉宗亲的身份,称此行身负秘密使命,地方官不知真假,将其押送至寿春,请袁术亲自处置。 袁术这几日正在气头上,听来报说抓住一个大汉宗亲,勃然作色道:“什么大汉宗亲,姓刘的和姓孙的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杨弘凑上前去,谄媚的笑道:“主公消消气。听地方官说此人自称身负秘密使命,主公不妨诈他一诈,探探虚实,说不定会对我等有利。” “那就按你的意思,押他上来。” 刘和被凶神恶煞的武士按在地上,袁术高坐堂上,懒懒的问道:“不知尊驾是哪位先王的子侄后代,竟然落魄至如此地步,还敢自称是汉室宗亲,也不怕辱没了祖上。” 刘和年轻气盛,自负天生俊才,在帝朝为官多年从未受过如此侮辱,当下怒道:“袁公路,枉你还是一方诸侯大员,竟然如此没有见识。我乃当朝侍中刘和,此行特奉陛下密旨,诏我父幽州牧刘虞入京勤王。” 刘和一时收口不及,不禁暗暗懊恼自己心浮气躁,袁术听了却是一阵窃喜,他对幽州早有觊觎之心,如今刘虞的独生爱子送到了自家门前,岂不是天赐良机。若拿住刘和作为要挟,刘虞投鼠忌器,还怕不乖乖的听命于自己? “原来是刘伯安的公子,我说怎么如此英气非凡,一表人才,真是失敬失敬。”袁术立刻换了一副脸孔,满脸堆笑,“在下僻居扬州,对尊驾父子仰慕已久,只恨天高地远,无缘相见。此次刘侍中既然屈驾来到了在下的治地,一定要留下来盘桓几日。” 刘和是个乖觉的人,如何听不出袁术的言中之意,知道他这是想扣住自己了,当下也不再隐瞒道:“承蒙明公好意,只是在下此次奉旨诏我父起兵勤王,陛下在长安每日望眼欲穿,在下实在不敢耽搁。” 袁术笑了笑道:“尊驾父子忠义无双,实为天下诸侯楷模。实话实说,在下也时时挂怀陛下,一直有心杀去长安,救陛下于水火之中,只恨自己势单力薄,又无陛下旨意,师出无名。天幸刘侍中此次途径敝处,两个难题迎刃而解。不如这样,请刘侍中给令尊写封家书,我派几个得力的部下快马送往幽州,待伯安率兵前来,我便尽起扬州兵马,合军一处,共同进京勤王,诛灭李郭二贼,如何?” 刘和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脱身,只能长叹一声,写了封家书,在其中道明原委,付与袁术。袁术得信大喜,亦附上自己亲笔书信一封,当即派人日夜兼程送往幽州,随后即将刘和软禁起来,自去和谋士们商议如何吞并幽州兵马。 却说刘虞接到刘和的来信后,召集帐下文武商议,准备奉旨起兵,前去扬州与袁术会合,一同进京勤王。
公孙瓒将刘和和袁术的信连连读了三遍,起身谏道:“明公忠心为国,天日可表,只是袁公路未必如明公这般心诚。” “伯珪何出此言?” “明公可记得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时,孙文台本已攻至虎牢关下,破关只在旦夕之间,之后便可直取洛阳,迎回圣驾,结果因为袁术拒不发粮,以致军心散乱,功亏一篑。末将近来听闻袁术从孙坚之子孙策那里骗得传国玉玺,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其信中所言救驾云云,实难取信于人。还望明公三思。” 刘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快道:“难道我等就任由陛下在长安忍受李郭二贼欺凌?袁公路祖上四世三公,累受国恩,岂会不思回报?伯珪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孙瓒俯身长拜道:“袁术狼子野心,望明公明察。” 刘虞强忍住不发作,问道:“若依伯珪之意,我当如何应对?” “明公,末将是武人,说话未必好听,以眼前的局面,皇帝有如刀俎之上的鱼rou,生死存亡全看李郭二贼的心情,末将建议明公内修政理,外结诸胡,静待天时。一旦天下有变,明公登高一呼……” 刘虞听到此处已是大怒,拍案而起,命人将公孙瓒乱棍打出:“公孙瓒,你竟敢公然对陛下不敬,口出叛逆之言。我勤王之意已决,你若再做阻挠,休怪我不顾往日的情面!” 公孙瓒与刘虞久驻幽州,刘虞以宗室身份,一向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当地的少数民族,公孙瓒作为前线将领,则一直主张以强硬的态度对抗,两人政见本就不合,此番公孙瓒被乱棍打出,恼羞成怒,心中深恨刘虞,想道:你既不仁休怪我也不义,我此次就助袁术一臂之力,吞并幽州兵马,也教你知道我白马将军的厉害! 既然打定了主意,公孙瓒当即修书一封,信中无非是请袁术扣留刘和并侵吞刘虞兵马,自己在幽州后方为其内应,事成之后共分幽州云云。信写好之后,便命自己的堂弟公孙越亲自往袁术处送信,以示诚意。 公孙瓒虽然是武将,却机智善辩,多有谋略。他知道自己的堂弟不成器,所以召集帐下众将问道:“哪位将军愿意陪同吾弟一起前往淮南袁术处下书结盟?” 众将知道此行危险,皆默不作声,唯有末座一小将应声而起道:“末将不才,愿意陪同公孙将军一同前往。” 公孙瓒见他面生,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身形虽然魁梧,但是白白净净,倒像个文官模样,不禁可笑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你当我营中再无大将可堪此任么?”众将闻言,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公孙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员小将,乐呵呵的道:“兄长,就让此人陪我走一趟呗,年轻人嘛,给点机会也好。” 公孙瓒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龙阳之癖,唾了一口道:“这件事关系到为兄的身家性命,你小子还是没个正经。若你途中贪图享乐误我大事,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双腿。我会再派五百骑兵与你同行,速去速回,勿要多做耽搁。” “放心吧,出不了岔。”公孙越拍着胸脯保证,随后转过脸yin笑着问那小将道:“小兄弟,很是面生啊,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那小将正色道:“末将乃常山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