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未雨绸缪（下）
白骨森林，顾名思义，是一片完全由风化骨骼累积而成的死地，没人知道那些数量庞大的骨骼是从何而来，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种族，其中有许多不知名巨兽的骨骼，高达十多米，这片死地自古以来便有记载，据研究，白骨森林的历史似乎与这片大陆的历史同样悠久。 也曾有学者想深入其中去研究，但根本就没有人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不敬神的国家想要耗费大量资源去扫平它，但举兵攻打的后果，是原本平平静静的各大亡灵君主全数暴动——也正是那一次之后，人们才了解到白骨森林中还有那样强大的存在。 据现有资料记载，曾经甚至有天极其强者葬身其中。历史上唯一的那次进攻白骨森林，便是那位幽夜天极只身前往白骨森林，用性命劝回了暴怒的亡灵君主，这才堪堪保住了那个国家，但也是那次之后，白骨森林对活人的恶意也是大增。 现在，没有哪个国家想不开去自找麻烦的，各国对那里的态度等同于侍奉神明，各自派人在白骨森林外围拉起了千里长网，集结诸多强者在拦网上施加封印，只留下了少数的微型空间折跃门作为入口。偶尔会有一些胆子极大的天元师组团去周边逛逛，但也都自觉保持着相安无事的平衡。 “那里面根本就是一个亡者的集聚地，方圆百里，无人敢居住，听说在天气晴朗的时候，离白骨森林最近的城镇有时还能隐隐约约望见森林上空有巨大的骨龙在盘旋，那就是永夜的神使。” “龙夜，我劝你还是别去，回不来的。” 面对龙鸿飓诚挚的劝阻，龙夜微笑着摇了摇头，但心中则暗暗叫苦。“这白骨森林若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可怕，那永夜便是逼着我去搏命啊……”他环抱双手，下意识用食指不安地敲击着手臂。饶是他一向张狂不羁，在这未知的极度危险面前，也很难做到真正的淡然。 见龙夜依旧坚持要去，龙鸿飓眉心微皱，摇了摇头，也愿不再多费口舌，一挥手，下了最终定论：“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不拦你。” “从你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你确实是个人才，若能成功完成白骨森林之行，可以回来找我，我们方才所谈的交易依然生效；但鉴于白骨森林风险极大，我作为一个生意人，只能在你身上少量投资，你是聪明人，应当能理解我的担忧。” 开玩笑，白骨森林是何处？是一个连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都恐惧不已的凶煞之地，这赫赫凶名的背后，堆积着无数条自诩勇猛或自诩虔诚的生命。 白骨森林，即是死亡之地，这是公认的事实。 “我理解，不过还望二少能最大程度地提供帮助，就当是为了我未来能完整地回到这里，完成关于升灵之战的交易。”龙夜依然面带微笑，仿佛那个要去往死亡之地的人不是他一般。 龙鸿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伸手将桌面上的酒杯端起，浅浅抿了一口：“回去吧，明天，我会让韩飞将东西带去你那里。” …… 第二日，龙夜除了在房间修炼，傍晚时分他还抽空去了一次市区。 当夜幕降临之前，在西方的天际，翻涌云海中下沉的夕阳仿佛融化了，太阳的血在云雾的朦胧中弥散开来，映现出一大片略显悲壮的血红。 “落日啊……” 龙夜倚靠在楼顶上，有些痴迷地望着这轮残阳，口中不自觉地喃喃着，脑海中却不由得开始想象着天元世界的落日此番又是一种怎样的景色，他明白天元世界有他的归宿，但在努力回忆时只能面对一片空白，令他不能不再次记恨某神的所作所为。 然而，仿佛能监视他心中所想，那熟悉的声音恰在此时传入耳中，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想家的话，就努力啊，嘿嘿嘿……” 龙夜不善地眯起眼，偏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出所料，身侧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黑色人影，显然又是永夜的神之投影。 他还是一袭黑斗篷，也遥望着西方残阳，虽然他把帽兜拉得很低，但在高楼风的猛烈吹拂下，龙夜还是清楚地看见骷髅的脸部枯骨染上余晖的红，骨骼的质感仿佛在诉说着岁月沧桑。 大约是感受到了龙夜的目光，永夜不再看天，低下头，拉了拉帽兜，小心地将自己完全隐蔽在黑暗之中，而周身原本猛烈的罡风也在神的意志下骤然平静。 龙夜移开目光，永夜也并没有说话。 太阳渐渐西沉，公正地将血红的余晖洒落到每一寸空间，永夜的衣袍上也均匀地铺洒着一层火红，周身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圈金光，刺得龙夜眼睛有些生疼。 不知是不是幻觉，恍惚间，龙夜似乎又找到了面对黑色墓碑群时的感觉，惨烈，沧桑，以及不可言表的威严，只觉得永夜在举手投足之间都在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连那西下的夕阳似乎都因他而落。 剑锋所指之处，尽为白骨；目光所及之处，鬼魂皆哭。 其言概为如此罢。 那一轮巨大的太阳一直向西沉落，很快有一半沉到了万山之下，日落后的大地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夕阳完全落下之后，无数山巅上的浓云仍散射着它的光芒，整个天空燃烧在在一片血红之中，就像地狱的血海，是一种令人疯狂的血色之美。 黑夜已经拉开序幕，又过了片刻，当天空已经变成神秘的蓝紫色时，只听得衣袍猎猎，还是永夜先开了口，却是龙夜听不懂的话：“如果你已苏醒，不如出来见一面吧，这里不是你的世界，没有你的敌人，而我同为亡灵大帝，也会遵守那不成文的规定。” 他的语气就像朋友聊天一样平常，完全没有半分因为身为一个神而故作姿态。 龙夜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永夜沉默了一会儿，他并不是在对龙夜说话，而是一直监测着他的灵魂波动，期待着有熟悉的灵魂波段出现，但很可惜，并没有。 “果然，还是不行么……” 此时的永夜完全不像一个主宰世界的神，反倒像一个期盼着故人归的人，就连龙夜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世人都说神明无情，可在这短短几次与永夜的接触中，他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永夜是什么人物？龙夜自幼便是听着永夜的名号长大，只不过这名号常常出现于恐吓与诅咒的句子中，可以说，就像他的神名一样，是直接与黑暗、死亡划了等号。 这样的存在，也会有期盼故人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