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阴山擒贼,无情胜于有情
最后一道正声迸发,先前所有的伤感一消而散。虹颜仰天大笑,胸中满是新奇、激动与喜悦。 就在这时,手中的大圣遗音忽地一颤,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冥冥中,一道声音随清风鼓入耳畔:“大哥,云鸿,谢谢你们,我终于超脱了……” “然弟!”虹颜惊叫一声。 见那白光窜出兰舟,他翻身跳起,点水而飞,四下眺望。阳光灿烂,寒风鼓舞呼啸,远处水烟茫茫,一片朦胧,哪里有什么人影? 耳畔传来司空浩然的声音:“大哥,我要走了……” 虹颜不敢相信,大喊道:“然弟!你在哪?” “当日赤焰魔障的幻境崩塌,我有一点魂魄被大圣遗音摄走,如此不能去轮回转世。方才你二人合奏《清风》《明月》,一点清音唤醒了我,将我困在琴中的魂魄释放出来,现在我解脱了,我终于可以去转世了……大哥,在司空府中有多年我对九仙器的调查。你们速将此物取走,以免落入jian人之手。答应我,好好活着,再见了……”随着“再见”两字映入耳中,声音彻底消失在水天之中。 虹颜呆立原处,泪流满面。许久之后,伤感的情绪才有所缓解。他立在湖面上,任由春风拂面,带走心中伤感。不觉间,想起司空浩然所说,他的魂魄俱出,终于得到解脱。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完美了…… “大哥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 云鸿没有上去打扰虹颜,这种时刻应当让他静一静。在舟中坐了半刻,想起老师临终所言:司空府中有他多年对九仙器的调查。精神一震,意识沉入丹田。丹田中,“九宫八卦阵”缓慢运行,九宫格上发出九种不同的光泽。如今,自己虽得知九宝之名,但三界茫茫,要寻得剩下的六件仙器,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六件仙器中,唯一好找的就是“镇国玺”。根据“玺”这个字,想来是皇家的宝物。如今天下三分,这个镇国玺想必在大幽、无极、火云一国的手中。只是要取得“镇国”之物,谈何容易?剩下五仙器,他仅曾得知“天机宝鉴”藏在西北大漠之中。只可惜大漠茫茫,前世他还没找到这件仙器的行踪,就中了大幽禁军与神风卫的埋伏。 至于落月神弓、月花水镜、乾坤锦囊、丹青尺,云鸿一个都没听说过。 正想着,兰舟一阵轻晃,虹颜上了船。他终于想通了,人生在世,生死天定,执着于此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是怎么死更加重要。如太史公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司空浩然之死,一命换两命,这种精神长存天地,便已是重于泰山。 刚要开口,虹颜祭起仙剑,一晃眼云鸿已在剑上。 “随贫道走一趟!”耳畔风声呼呼,云鸿怔了一下,回头再看那条兰舟,竟已小得变成一粒水上珍珠。 “仙长,我们这是去哪?” “去一趟阴山。”虹颜逼视前方,剑破云空。 两人御剑速度极快,比起先前雁荡到江南这段,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云鸿眉峰一敛,看这架势像是急着赶路,这好端端的去阴山干什么?那阴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土地贫瘠,位于黄河以北,南临河套平原,北界山北草原。是大幽朝与无极、火云二国接壤之地,十分贫瘠。 “仙长,我们去阴山做什么?”云鸿大声问道。 “这次你帮我除了雁荡群魔,又帮我完成百年之约,贫道自然要还你一份人情。” 云鸿还是迷迷糊糊:“仙长指的是?” 虹颜没有多说,指尖一动,一道清光射入云鸿体内。 意识里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有两个人,正是虹颜与秦血凝。 秦血凝道:“其实我并不想为魔教做事,也不想炼什么《五行合欢》功。这一切都是我父亲逼我的。我知道你们在找我的父亲。他为了权力,与无极国合作,与魔教为伍,逼我吸食我meimei的阴元,若没有他从中作梗,怜香或许不会死……他一生作恶多端,我希望你们能抓他回朝,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我希望你们不要伤他性命,至少他是我的父亲。” 虹颜怔了一怔,问道:“你这么做是大义灭亲吗?” “不,我是为了赎罪。” 虹颜点点头,说道:“听闻你父亲逃出幽京,向南而去,不知去了哪里。” “去了阴山。”秦血凝冷道。 “阴山?”虹颜一怔,阴山在幽京北面,可秦王却是向南逃走。 秦血凝说道:“向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与无极国勾结,必然要投靠无极国。阴山是三国的交界之地,他带着一家妻老,行动不便,只能走陆路,至少半个月才能到达,你们现在去追,应该还能赶得上。” 画面渐渐消失。云鸿想到了离开雁荡山时,秦血凝单独和虹颜说了什么,想必就是这段对话了。这次他奉皇帝之命捉拿秦王归案,本来他还在愁这件事怎么处理。毕竟秦王一旦逃入无极国,那就是泥牛入海,现在有虹颜帮忙,看来能够交差了。 三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阴山地界。 透过冰冷的月光,虹颜指向群山道:“前面就是阴山了。” 眼前山脉一片荒凉贫瘠,山中飞沙呼啸如浪。这阴山山脉东西走向,全长两千里。地势险峻,气候恶劣,前世云鸿担任国师时,曾来此地考察过。在主峰大青山处建有三国军营。三国以此为界限,互不干涉。 虹颜说道:“按照时间计算,秦王应该也到阴山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们被朝廷通缉,算是逃犯,应该不会从大青山越界。” 云鸿思索片刻,摇头说道:“这不一定,我倒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从大青山越界。” “为什么?”虹颜问道。 “这个地方山穷水恶,环境恶劣,就连王屋山的道士也不愿留守在此。大青山离幽京城有一万三千里路,两者之间的通讯十分困难。没了王屋山的支持,他们无法通过法术联络,来往消息只能走陆路,以快马传递。因此数十年内,除了紧急的边关战事,很少有消息传到阴山。众人都以为秦王往南逃走,搜索主力放在华南地区,华北一定被忽视了!我估计这里的军队还不知道秦王被通缉的事,秦王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很有可能狐假虎威,借机混过去。” 虹颜点头道:“有道理。” 云鸿说道:“我们现在赶去大青山军营,或许能够守株待兔。” “好。” 云鸿猜得一点都没错,就在次日中午,秦王一行人如期而至。 马蹄如潮,夹杂着叱喝挥鞭之声,十二匹汗血宝马风尘卷舞,声势浩荡的从南面沙丘疾驰而下,停在青山营三里开外。青山营位于险崖之上,过了此营,西北面是嘉峪关,通往无极国,东北面是函谷关,通往火云国。大青山军营位于关键的位置,扼三国之要,先帝玄青曾立下规矩:进出此营,须持虎符、诏令,否则进出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秦王虽然位高权重,在幽京掌控御林军,在军队中也是名声赫赫,但到了此地还是停下了马步,不敢硬闯。因为他没有调遣军队的虎符,更没有皇帝的诏令。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被朝廷通缉的逃犯了。这一路下来,路径相州、邢州、太原府、大同府等地,完全是靠着“秦王”的身份蒙混过关。但这大青山不一样,这里是全国军事要地,不同于那些郡县,就算军营还没有收到朝廷那边的消息,要想混过去也不容易。 四周一片沙海,干燥的北风吹得人皮肤开裂,很不是滋味。 秦王揪着缰绳,往西面一望,说道:“大家听着,前面就是大青山军营,这是此行的最后一关。过了此地,我们就可以直奔嘉峪关,到达无极国。入了无极国,狗皇帝再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这营中规矩甚多,大家一定要小心,留意四周动向,千万不可在这里出什么岔子!” 管家秦观上前一步,说道:“王爷放心,由我保护四位夫人,绝对灭有隐患。”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她身着华服,头带玉钗,看样子是秦王的正室夫人。然而,她听说要闯大青山军营,一脸害怕,语音怯怯的说道:“王爷,大青山军营不同于别处的关隘,这里是三国交界之处,防守严密。依妾身看,我们还是不要冒险通过。不如从西面飞毛岭绕道,这样安全一些。” “蠢材!你懂什么!”秦王一声厉喝:“你以为飞毛岭安全吗?大幽与无极国接壤的边际线,沿途二百多里,每隔五里设有一亭,没有设亭的区域,不是悬崖就是沙海。尤其是飞毛岭,附近五十里都是沙海。凡人一旦陷入沙海,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飞毛岭的意思就是说,除非是羽毛,否则别想过去!好了,不要说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妇人娇躯一震,低下头去,秦王冷哼一声,转头望向秦观:“去看看老夫人,还有没有气了?” 秦观下马,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 一位老妇人病倒在车中。然而车中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保暖的棉织物。细细去看,这等大冷天,老夫人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麻布衫。看她面带痛苦,双眼紧闭,呼吸急速,身子蜷在一处,显然是受了寒凉而发高烧。 秦观查探了一下,回禀道:“王爷,还没死。” 秦王点了点头,对着车内的老妇人喊道:“娘,别怪儿子心狠。如果不把你冻得奄奄一息,儿子也没办以‘北上求医’的借口通过这里的关隘。你放心,等到了无极国,儿子一定好好医治你。但如果你不幸死了,儿子也会厚葬你的。” 老妇人眼窝深陷,听着秦王的话,一行老泪流了出来。 秦王一挥手,身后两个护院下马,到行李箱中捧出一条棉被,扔进马车。 “好了,我们走!”一声令下,众人上马,朝三里外的大青山军营而去。 还没到营地,就被城墙上执勤的官兵拦下。 “来者何人,请出示令箭!” 秦王一拉缰绳,宝马长嘶踏蹄。身后秦观纵马奔出,朝那官兵行了一礼,喊道:“楼上的小哥听好了,京城御林军统帅秦王驾临此地,还不去通报你们的将军,速速下城迎接?” 那官兵愣了一下,不仅没去汇报,反而再次重申:“胡将军有令,进入青山营,先出示令箭,方可开门。” 秦王虽然统帅全国各地的御林军,但这大青山边塞却不归他管,秦王的名号在这便也不是很响亮。 秦观怔在门口,目光冒火,死死盯着那官兵,不过只能委曲求道:“楼上的小哥听着,我们是京城来的,因家中老夫人身染重病,听闻无极国有一名神医,因此历经千山万水,前往无极国求医。路经此地,有所打扰,你们的胡将军与我们秦王是旧相识,望小哥入内通报,或者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将老妇人乘坐的马车牵来,果然见一个老妇人蜷在棉被里,脸色苍白,情况不妙。 本以为话至此处,这看门官兵看在秦王的脸面上,应放一行人过去了。谁知这官兵是个愣头青,不知好歹,又重复一遍道:“请阁下出示虎符、诏令,否则关隘大门不能开启!” “你!”秦观听闻,脸色涨红。 见这看门的官兵是个榆木脑袋,秦王也有些坐不住了。 这大青山营的统帅是大幽一名名将,名叫胡青。胡老将军镇守边关三十多年,以前为玄青帝办事,是个前朝旧人,名望极大。此人骁勇善战,善于骑射,捍卫边关其间,两国少有来犯。有传言说,此人是飞将军李广的转世。 秦王深知这一点,因此这个胡青他一直没有得罪。每三年,胡老将军从边关回京汇报战事。每到这时,秦王都会派人送去一大批礼品。而那胡老将军是个贪财鬼,秦王府每次送礼,他都欣然接受。这一点,令秦王心中有了底。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自己的礼,这次通过边塞,他应该不会刁难。 秦王一拍马屁,驱马上前,大喊道:“在下御林军统帅秦王,因为急着北上求医,手中暂无虎符诏令,烦请小哥通报胡老将军!” 话音方落,一排弓箭手鱼贯而入,竟然在十丈高的城墙上一字排开。 顷刻间,张弓搭箭,箭矢待发。那领头官兵道:“下面的人听着!大青山乃是军事要地,不容无关人等随意进入!胡老将军早就下令,无虎符、诏令,入关者杀无赦!识相的赶紧离去,否则别怪箭下无情!” 箭矢未发,群马已惊嘶不止,昂首踢蹄。几个护院猝不防,被悍马甩得翻落马下。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无数弓弦开阖的声音,无数只火箭从天落下,直接朝秦王的大部队射去。 秦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上来就动手,隐忍的情绪也被引爆了。 那些带火的箭头风驰电掣,眨眼而至。身下的马儿畏火,见火箭当头,惊嘶不止。有几个倒霉鬼为了躲避箭头,没注意身下怒马,被马儿重重甩落在地,受到重踏,当场就被踩断了骨头死了。 在这期间,他有一房小妾受到悍马重踏,腿骨碎成齑粉。一声惨叫,直接喊了出来:“王爷!妾身不想去投靠无极国了,求您饶了我!我想回家!” “废物!你说什么?!”秦王怒火攻心,直接跃起身子,朝空中随手一挥,徒手拦下几只火箭。当即转头,那几支火箭如搭弦再发,朝惨叫声处破空飞去。霎时血光腾起,烟雾深处的惨叫声即刻湮灭。 一股腥气扑鼻而来,脚下鲜血染红了黄沙。 “二夫人!” “王爷!不好了!他们杀了二夫人!” 混乱中,众人大惊。他们都以为是二夫人是被火箭射中身亡,没人看到是秦王趁乱下手,杀死自己的女人! 一个闪身,秦王从烟雾中飘出。他一把揪住秦观,喝道:“给我看好老夫人,其他人可以死,只有她不能死!” 秦观失色,其他人没看到是秦王杀死了二夫人,但他身为宗师当然看的一清二楚,赶忙道:“王爷放心。” 秦王松手,一声怒喝,凭空跃起数丈,闪身冲到密布的火圈上空。丹田聚气,朝远处大营喊道:“胡老将军,秦某不远万里来访,这就是你们青山营的待客之道吗?你若再任手下放纵,莫怪本王无情,替老将军您教训这群官兵了!” 一声吼雄浑有力,直入营帐中心! 领头官兵听闻,更是怒喝道:“什么本王笨王,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方落,只见青山营深处,一道赤霞冲天而起,随之扬起千层沙浪。霎时间,墙头飘舞的旌旗哗然撕裂,漫天火箭在气浪的震慑下,飞停凝滞,齐刷刷掉落在地。营帐中传来一声高喝:“是谁在喧哗?!都给我退下!” 声音破空而来,气势雄浑,丝毫不弱于秦王方才的那一吼,那些持弓的官兵纷纷收了手。 不过片刻,关隘石门大开,数十骑疾冲而至。为首之人金铠银甲,腰佩巨剑,隐有虎将之势。正是青山营统领,一代猛将胡青。 秦王当即上前一步,见他眼中清澈,随身只带十数骑,符合基本的迎客之礼。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朝廷通缉的事情。拱手行礼道:“胡老将军,别来无恙!” 胡青眯了眯眼,说道:“我道是哪个姓秦的,原来是秦王您老人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胡青随口一说,也不下马,又问道:“您老久居幽京,位高权重,今天怎么有空跨越千山万水,来我这不毛之地?” 秦王冷哼一声,说道:“本来是打算救人的,没想到因此搭上一条性命!”说着望了一眼身后死去的二夫人,问道:“你的手下把我的小妾杀了,这件事怎么处理?” 胡青一脸不在意:“不就是杀你一个女人吗?我营中女人不在少数,你要的喜欢,自己挑就是。” 秦王摇了摇头,说道:“胡老将军的女人都是驰骋沙场的悍将,我可不敢碰。废话不多说,本王这次来青山营,是想借贵地去往无极国。家母年事已高,身染病重,听闻无极国有一名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本王一心尽孝,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求医。” 说着,对马车旁两个护院一挥手。两人拉开车帘,秦家老母正躺在其中,见其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看样子病得很重。胡青往里看了一眼,问道:“呵呵,去无极国求医治病?那你有没有虎符,或者圣上的诏令?” 秦王皱了皱眉,道:“来路仓促,这等家事不曾惊扰圣上。” 胡青白眉横蹙,显得有些难做:“秦王,你面子大我知道,但你也应该知道我军中规矩。大青山营是先帝特立,不同于别处军营,没有圣上的诏令或虎符,任何人不能通过。你这般空手而来,要去无极国,怕是让本将军难做了!” 空手而来,这四个字特意加重,阴阳怪气的。 秦王一听,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朝身后的秦观使了个眼色:“老将军的规矩我懂,把东西抬上来。” 秦观绕到马车后,让护卫各抬了两个箱子。“轰隆”一声,箱子落地,激起一层灰土。打开箱子,一箱是金光闪闪的金银,一箱是珍珠宝石、玛瑙翡翠。秦王笑了笑道:“这里是黄金千两,加上一些稀奇古玩,请老将军笑纳。” 胡青两眼放光,目光顿时直了:“既然秦王这般客气,那一切好说,一切好说!天干气躁,令堂还生着病,不妨到我营中喝杯茶,歇歇脚,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我这就派人通知下去,让人开启关隘大门。” 话说得如此直白,双方达成共识。从往年的情况看,胡老将军虽然打仗厉害,但人品的确算不上端正,是个贪财鬼。今日的表现也在意料之中。至于那个小妾,秦王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两个官兵把金银珠宝抬走,胡青翻身下马。 “秦王,请!” 秦王也不在客套,领着众人进了青山营。 青山营建于悬崖绝壁之上,四面环绕大漠,凶恶绝险。营中军队井然有序,约有十万人。而这十万人中,武师就占了一大半。除了京畿禁军,这支军队是大幽最精锐的部队。胡青带头走在最前面,一路上军士见到,皆弯腰行礼。 很快到了中军帐,胡青看到秦王的老母亲病重,昏迷不醒,此刻是被人背进来的。便说道:“我看令堂身体不好,不如给她安排一顶帐篷,让她睡一觉。此去无极国还有一段路,以你的身份,难免会遇到险阻。我军中有军医,可以先给令堂搭搭脉。” 见胡青要将老母亲支走,秦王有些警觉,不过对方一番好意,只好对秦观道:“你看着夫人和老夫人。” 秦观拱手作揖,说道:“王爷放心。” 秦王点了点头。秦观从小跟着他,无论是实力还是忠诚度都没话说,见它们去了东面的营帐,胡青说道:“秦王,请进吧!” 这中军帐十分气派,只是里面有些阴暗,四周还刻意用遮光的材料挡住了,而且没点灯。 胡青见他停住了脚步,说道:“大白天的没点灯,王爷不要见怪。”说着自己走了进去。 秦王见胡青走了进去,打消了心中疑虑跟了过去。然而,营帐帘幕刚刚撩开,秦王顿觉眼前一黑,一股“上当受骗”的感觉萦绕心头。想要扭头离开,头顶顿遭一记重击。 “轰!”一股玄力渗入秦王头顶,将他的元神封住了! 秦王猛打了个寒颤,元神被封,真气无法调用,他便等同一个凡夫俗子。 “妈的!胡青,你暗算我!” “格老子的!老子才没兴趣暗算你!老子要绑你,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大青山!” 这时秦王才发现,见胡青还走在前面,暗算他的人根本不是胡青!二他自己的武道实力已经是宗师大成了,要封印他的元神,除非有人仙或者人仙以上的高手。就在这时,营帐中的灯火亮了起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道衣的道士。 众人一身蓝白道服,眉宇之相,惊为天人。额前一缕黑白相间的丝发,显然是修炼多年,返老还童的征兆。 如此高手,恐怕已非人类,难道是传说中的仙?! 秦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人暗算了,立刻问道:“你、你是谁!” “贫道虹颜,终南人士。” “什么?终南?”秦王目光一震,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秦王府与终南山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算计我?” 虹颜面色不改,说道:“因为你毫无人性,连自己的妻子也杀,连自己的老母亲也加以残害!我等修道之人,就是要替天行道,灭杀你这种毫无人性,罪恶滔天的人渣!” 秦王浑身一冷,指着他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门外的帘帐被掀开,武道宗师秦观已被大刀架住,押进营中。 云鸿走在几个军士的后面,对虹颜说道:“仙长,秦观正中圈套,现已被擒,另外八位护卫三人不降战死,其余弃械投降。两位夫人与老夫人安然无恙,如今正安排在后营,接受军医的诊治。” 听到此话,秦王有些不敢相信。回头一看,果然是秦观。他的头顶有一块奇形怪状,类似香炉的东西悬浮,镇压住他的元神。看到秦王,秦观也不抬头,脸上都是愧疚的神色。 见到这等情景,秦王胸喉如被巨石堵住,他没想到,千辛万苦从幽京城赶到阴山,竟在最后一关上失利! 身子一转,抽出身旁官兵佩刀。大吼道:“老子跟你拼了!” “叮——”一道清光飞射,他手上的大刀被震飞。 远处,秦观见状,顿时跪地磕头道:“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啊!” “秦观,你!”秦王目眦欲裂。 云鸿摇了摇头,上前说道:“秦王,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了。这位仙长是终南山的隐世剑仙,别说你元神被封,就是放开你,三招之内你也是必败无疑。你还是乖乖随我回京,到了皇帝面前,说两句好话,说不定他会饶了你的性命。” 听他这么说,秦王“呸”的一声朝他唾去。喝道:“原来是你小子,上次在秦王府,若不是你破开结界,我堂堂秦王也不会沦落至此。没想到你落入血窟,竟然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命大!不过你记着,为狗皇帝卖命,你迟早会后悔!” 云鸿脸色微变,心中一滞。又听他说:“是不是秦血凝那小子出卖了我?” “没错,的确是秦血凝透露了你的行踪。事到如今,你应该反省反应!你的儿子背叛了你,你的手下背叛了你,你的妻妾背叛了你……是什么样的贪念与邪念,让你泯灭了人性与良知,变得丧心病狂,禽兽不如?你早该料到,众叛亲离,束手被擒,这是必然的下场。” “我呸!皇帝的狗腿,你没资格教训本王!” 身后胡青听闻,厉喝一声:“老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 当即上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秦王元神被封,法力尽失,哪里能承受武道宗师的一巴掌?顿觉脸上肌rou抽筋,牙齿掺和着血块从嘴里喷洒而出,脸上骨头仿佛成了齑粉。一时间,疼痛的感觉令他无法呼吸。 云鸿见状,赶忙上前阻止:“胡将军,他是圣上要的人,现在还不能死。” 胡青冷哼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虹颜无动无衷,他是修道之人,遵循道法自然,不愿多管尘世的事情。这次出手相助,完全是为了还云鸿一个人情。转身对云鸿说道:“云鸿,贫道答应你的事情已办完,你速带此人回幽京城,贫道也要回终南山了。” 胡青凑上来,笑脸道:“大使、仙长,这么快就走?” 云鸿稽首道:“这次多亏了老将军,若没有青山营的配合,此事恐怕不会这般顺利。对了,那六名投降的护卫便让他们在营中参军,将功抵过。老母亲与两位夫人,稍后我会带走,将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劳老将军费心。时候不早,我们赶着回京,便不叨扰了。” 胡青客气道:“大使哪里话,你我同为将军,同为朝廷效力,这是应该的。” 虹颜拂袖走出营帐,三个女人竟然守在了外面。 “仙长,求求你,不要伤了王爷的性命!”两个妻妾同时下跪,拖住虹颜的道袍。 老夫人喝了汤药,寒气消退,已经醒来,见两个媳妇跪地,她也弯腰跪下,死死抓住虹颜的衣袖,哀求道:“仙长在上,求你大发慈悲,不要伤我儿的性命啊,老婶是自愿的!” 云鸿见状,上前将老夫人扶起:“老夫人快快请起。你儿子大逆不道,您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老夫人哭道:“将军,他是我的儿啊!他再怎么对我,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ou。我知道,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却不会因此而断绝。将军,求求你,老妇不忍看到他死,求你放过他吧。” 秦王看在眼中,事到如今,他的妻子母亲还为自己求情,眼中有些酸涩。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虹颜冷冷道:“生死有命,不必多说。” 话音刚落,脚下层云惊飞,三位夫人与秦王已被他收入了空间法宝。 云鸿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虹颜道:“人类的情愫永无止境,因此带来的牵绊同样无穷无尽。身处红尘之中,难免有情,而有情多苦,我等修道之士,一生力求斩断情丝,做到清心自然,无欲无求。” “有情多苦……”云鸿念叨着这四个字,忽然问道:“那无情又如何?” “无情?”虹颜一怔。不知为何,心中想起三百年来,终南山中的清心苦修。通过修行,虽能摒弃诸多杂念,甚至忘记尘世痛苦。但虚度三百载,心中何时不寂寞,甚至没有这几天的时光来得实在。 他没有回答云鸿,反在心中暗道:“有情多苦,无情不乐。” 半日后,飞剑降下云端,到达幽京地界。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虹颜抬手,将一只锦囊交予云鸿:“此宝袋中装着秦王,你拿着他回去复命。至于那三个妇人乃秦王家眷,不宜在幽京生活。稍后,贫道会将她们送至终南山,让其与山下村民一起过活。还有一件事,贫道要嘱咐你。你师父司空浩然临终前说,要你去司空府,将有关九件仙器的调差取走,回到幽京城后,切不可忘记此事。” 云鸿点点头,将这一点牢记在心。 虹颜一挥手,袖中一道紫光射出,却是一物落到他手中:“这颗紫琼雷霆珠乃天地至宝,你从何处借来,应当归还何处。” 云鸿点点头,又见虹颜指捻剑诀,脚下飞剑升至眼前:“此乃银虹仙剑,那日在羭次山中,我已答应将此物赠你,如今危机已解,宝剑应该物归原主。”说话间,他抹去剑中的元神刻印,剑身一颤,发出一声长鸣,似乎依依不舍。 云鸿接过三件宝物,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经历这么多事,虹颜与自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如今将要分别,心中总有些不舍。正想着说些什么告别之语,又或是如何邀请他,下次再来幽京游玩,心中忽然一颤。想起一个人,静萱!静萱自从落入元之界域,至今已有月余,要到元之界域,必须要使用飞仙台! 云鸿说道:“仙长,有一事还要麻烦你。” 虹颜反问:“飞仙台一事?” 云鸿点了点头,虹颜说道:“你想使用飞仙台并非不可,但必须满足三点要求。第一,成为终南山弟子。第二,有门中长辈担保,第三,拥有一件灵力极强的法宝,以此作为开启时空隧道的媒介。” 云鸿愣了愣神,道:“我有三件仙器,第三点可以满足。” 虹颜道:“掌教天玄子是我师兄,当初在穹窿山,度我成仙的便是前任掌教——凌空子。由贫道给你做担保,第二点也可满足。关键是第一点,成为终南山弟子。先前掌教师兄经过占卜,得知我终南山不久后将会有一次大劫,因此下达了法令,今年三月的终南之考过后,封山三年。如此,你必须在此届终南之考上脱颖而出,才有拜入终南的机会。” 云鸿道:“现已是二月,离终南之考只剩一个月了!” 虹颜说道:“是的,但凭你灵能,考入终南山应该是十拿九稳,三月暮春之时,贫道会在终南之巅等着你。”说到这里,他一稽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清光闪烁,化作剑光,没入南方滚滚的云层。 云鸿呆望半晌,直到剑光彻底消失,这才御剑而下。 虽然离终南之考只剩下一个月,但在这一个月内,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当务之急是回朝廷复命,随后要去司空府,寻找老师留下有关九仙器的线索。在雁荡山,云鸿用儒仙居虏获了高九野,现在有了人证,外公当年的冤案就能洗雪,如此母亲便有可能复活。一想到母亲,云鸿心中愁意升起,不是滋味。 手中的紫琼雷霆珠带来冰凉的触感,云鸿低头望去。幽若公主与自己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取来这宫廷秘宝,帮自己对付高九野?脑中,不断闪过命丧血海的紫衣女子——幽兰。 “幽若公主,你到底是谁?”思索间,已到了幽京郊外。 ………… 王屋山,连绵的群山间云雾飘渺,虽是大名鼎鼎的洞天福地,却让人觉得压抑。 妖冶的光华在浓雾环绕的山谷中穿梭,最终汇聚在阴森的洞口前,这里是九幽教位于人界的总部。 “我要荒魂!”渗人的声音从洞中传出。 雁荡山一战,九幽教主被云鸿突如其来的神力打伤,好不容汇聚起来的rou身又濒临消散,若非受到灵魂核心处的一抹九幽魔气牵制,他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云鸿的臭小子不是凡人! 无数扭曲的人形光影涌入大厅中央的一抹黑气,随着这些荒魂被黑气所吞噬,半空中那虚无的身体在一点点的凝实。只是比起之前,这具身体更加飘渺,已经接近消散的边缘。显然在赤焰魔障中,云鸿给九幽教主带来的创伤是致命的。 “教主,我们剩下的荒魂不多了。”一个人形妖魔对黑气汇报道。 “不多了?!”九幽教主愤怒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只不过让你们找一些荒魂,竟如此窝囊!给我死!” 一道黑气射向了那个妖魔,惨叫声中,那妖魔直接被抽干了精血,魂魄也被黑气吞噬了。 世界安静了一瞬……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黑暗中想起,洞外走进来一个紫衣玉冠的道人。 “教主为何如此动怒?岂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失人心者,失天下。” “原来是叶掌教!”黑气冷哼一声,退到了大厅后面的王座上。 紫衣道人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说道:“贫道早就跟教主说了,成大事不必急于一时。此前您还没有成型,就急着抓蚩尤后人,试图强行打开魔界封印,这显然是眼高手低的做法。这一次雁荡之行,教主险些遇难,依贫道看,这段日子您还是收敛一些,只有先把自己修炼成型,才有力量做更多的事。” 魔气冷哼一声,不屑道:“叶掌教是在教训本座吗?没错!本座是急了一些,但若不是你和那些神风卫,在河神帮一事上失手,白白浪费了数万荒魂,本座已经成型了!” “河神帮一事有太上道的人插手,放弃暮云阵中的荒魂乃是明智之举。”紫衣道人的声音同样冰冷,又说道:“而且事后贫道得知,河神帮事件中,也有这个叫云鸿的家伙从中作梗。连教主都栽在了此人手中,我等失利,岂不正常?” “原来那个家伙叫云鸿!” 黑气中传来一声怒吼,顿时整个天地阴冷了几分:“此人不是凡人,本座万万没想到他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紫衣道人负手道:“按理说,人界不该出现仙界正神,除非是某个仙人的转世。” “仙人的转世?难道是他!” 黑气目光一震,好像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仙界真是好大的手笔,竟将他贬下了凡间,对这次无量量劫,果真是足够的重视!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了?” 大笑声中,九幽教主话音一转,对紫衣道人说道:“叶掌教,除了荒魂之外,本座还需要佛道儒三教的三件至宝!可惜,上古儒门的至宝已一分为九,散落在三界各处。上次天降异象,说明各件仙器已经相继出世,还请叶掌教帮我留意这些仙器的下落。” “留意可以,但请教主不要忘了对贫道的承诺,还有,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情分仅此而已。”紫衣道人淡淡说着。 黑气扭曲了一下:“叶掌教,待本座化形,承诺一定兑现。” 紫衣道人的嘴角终于勾出一丝笑容:“这次群魔汇聚雁荡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终南那边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收集荒魂需要大量的杀戮,如今在风浪口上,这件事也只能缓一缓。贫道会将精力先放在仙器上,并且亲自查一查,这个叫做云鸿的年轻人。” “那就有劳叶掌教了。” 片刻之后,紫衣道人离开了山洞,阴风中传来妖魔的声音:“教主,我们已经找到被封印在大漠深处的狼雕,被囚禁在冥渊禁地的相柳,以及被困在东海海底的天龙。” “很好,立刻前往这三处,另外派人通知紫蝶使,让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