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夜探秦府，偶遇授业恩师
一路上，云鸿都在想一个问题。 若按前世的轨迹，在明年的武举上，上官百里会凭借《大擒龙手》的绝技，傲视群雄。到时候，他会被皇帝任命为“御林军校尉”，并领兵前往火云帝国边境，征战沙场。 而在那里，他会遇上一生的挚爱。只是两人的结局并不好，因为这段荒谬的感情，上官百里一直深陷情网。原因很简单，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兵，他们在军中偶遇，触发了爱恋。可上官百里因为自己的顽疾，硬生生的回绝了对方。这个结局让女方难以接受，最终在边境跳崖轻生。上官百里也因此悔恨，即便后来顽疾治愈，也不曾再娶亲。 如果在这之前，云鸿就将云清月介绍给他，会不会改变他的人生？ 回到修文阁后，方知听风阁已经收拾完毕。父亲已经派人将母亲带回听风阁。母亲一走，修文阁内顿时门庭冷落。云鸿搬回修文阁尚没有多少时日，之前有静萱伺候，云鸿为求清静，也为了有与静萱独处的机会，并没有要更多的丫鬟。如今静萱不在了，不觉间心中生出了孤单没落的情绪。 “萱儿，你要在元之界域好好等我，等我通过明年的终南之考，一定亲自去元之界域把你找回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乖乖的吸收天地灵气，把自己滋养好。” 清寒冬日，风儿静静的吹，吹散了愁云，凝固了相思。 “鸿公子！”不知什么时候，云冷白来到了修文阁，身后还带着几个丫鬟。 “白叔，有事吗？”云鸿迎了上去。 云冷白指着身后的八位丫鬟，说道：“也没什么事，我听说您的丫鬟静萱失踪了，修文阁没人打理，特意从奴役堂调了几个丫鬟来，专门伺候鸿公子的生活起居。” 云鸿汗颜，修文阁的确需要人打理，不过一来就八个，是不是太多了？ “白叔，我经常不在家，用不了这么多人，一个就行。” “就一个？”云冷白皱了皱眉，颇为不解：“鸿公子，整个侯府就算是那些远方亲戚，什么表哥堂弟的，也一人也有三个丫鬟，一个是不是少了点？” “呵呵，我又不开青楼，要这么多丫鬟作甚？”云鸿玩笑道。 “这……”云冷白无言以对。 说着云鸿已经绕到了他身后，云冷白虽然人老，但眼光不差。选来的八个丫鬟面容都不错，虽是素颜却透着小家碧玉的气质。云鸿如今上位，在府中地位提高，众人听说鸿公子为人极好，从不打骂下人，甚至对下人礼待有加，那萱丫头就是个例子。不少丫鬟都想着去修文阁做丫鬟。如今见到云鸿，八个丫鬟都是毕恭毕敬，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你叫什么。”凝望片刻，云鸿指着其中一人问道。 “我？问我吗？”那丫鬟一惊，没想到云鸿一开口就是跟自己说话，急忙道：“我、我叫娟儿，婵娟的娟。” 云鸿脸上微笑依旧：“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正合我意，就选你吧。” 云鸿选中娟儿，其余几人皆口角流延。跟了鸿公子，等同咸鱼翻身，不仅吃穿不愁，说不定时来运转，得到公子宠幸，那可就不得了了。众女可都听说了，鸿公子和那萱丫头关系不清不白，重要的是，鸿公子还特意给萱丫头赎身了！ 身为丫鬟，大多都是被卖到云府，赎身简直是妄想。这八个丫鬟都是美人胚子，为了今日应选，众女可都是费尽心思来打扮，抹上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只有娟儿一身素衣，毫无装扮，她本在厨房打杂，此刻衣袖上还沾着油污。众女都没想到，这样一个邋遢女子，既然被鸿公子给看上了。 “奇怪，怎么就看上她了？” “是啊，鸿公子真没眼光，我这么漂亮怎么不选我呢？” “哼！死丫头，运气真好！” 娟儿被云鸿选中了，一时间难以接受，摆出一副傻傻的模样。 “丫头，还不行礼？”云冷白提醒道。 “哦哦！奴、奴婢见过公子。”尴尬的气氛中，娟儿对云鸿行了一礼。 “嗯。”云鸿点了点头。 “公子，这丫鬟原来是厨房打杂的，可能有些不懂规矩。”云冷白解释道。 云鸿摆了摆手：“无妨，规矩可以慢慢学。” 云鸿说这话时显得不冷不淡，但听在耳中，总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那娟儿正傻笑着，忽然间被云鸿抓住了手，这一举动，令她大惊。其余七女看在眼中，目光里全是羡慕嫉妒恨。 “衣服怎么这么脏，几天不洗了？白叔，待会去仓库里给她领几件新衣物，顺便拿一些日用品。再找几个下人，把修文阁东墙的一间厢房腾出来，便让她住吧。” “好的，公子。”云冷白恭敬的行了一礼。 听到让人给她打扫屋子，娟儿顿时受宠若惊。她一个丫鬟，平时都是她伺候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伺候她了？有些不适应：“公子，我自己来就行，不敢劳烦白管家。” “娟儿姑娘，公子都这么说了，你不用推脱的。”云冷白笑道。 “可是……”娟儿有些手足无措。 云鸿淡淡一笑，朝她挥了挥手，道：“厢房里杂物过多，你一个女孩儿家哪里搬得动那些大家伙？好了，你们先下去，我有点事和白叔说。” “奴婢告退。”娟儿与几位丫鬟行礼后退下。 选丫鬟一事，到了云鸿这个层面已是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选娟儿只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静萱，而且为人比较质朴，应该不是那种心机女人。之所以安排一个，也是为了清静。云鸿将云冷白唤进了前厅，亲手泡了茶，安排他入座。 “白叔，侯府近日可否安定？” “安定？”云冷白一愣下，似乎没能理解，问道：“公子什么意思？” “高芹身份暴露，父亲重掌云府，这两件事对我云侯府的影响颇大。高芹是无极国的人，昆邪王的身份，相当于我大幽郡主，此事牵扯到大幽、无极两国之间的矛盾，若是被外人抓到把柄，从中大做文章，将陷侯府于危机。这段时日需密切关注府中动向，无论是家臣、下人、奴役，尤其是与高芹有过接触的，这些人需要一个个的盯好。”云鸿说道。 “公子说的对，这件事交给我，公子请放心。”云冷白点头道。 “侯府的储蓄还有多少？”云鸿问道。 云冷白叹了口气：“这是老奴要和公子说的。高芹走了，也就断了几家兵甲店的收入来源，虽然侯爷的供奉归于账下，但是这些还是不够。如今侯府每个月的开销，至少都要三、四百两，按照侯爷每年一千两的供奉，仅能支撑三个月。公子，您看……？” “不用担心，明日我先给你一万两，足够今明两年的开销了。” “一万两？”云冷白一愣：“公子哪来这么多银子？” “我自有办法。”云鸿微微一笑：“一万两虽多，但迟早会用完。侯府现在的开销颇多，需要学会自力更生。父亲从军中退伍，在军队里颇有人脉，高芹之前承包的兵甲作坊生意也不错，不如组织一些人手，以我云府的名义，重新经营几家作坊。” “这个主意不错。”云冷白捋了捋胡须，沉思着。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事我还需和父亲商议。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具体的细节，白叔你先去忙吧。” 云冷白点了点头，大致理解了云鸿的用意，行礼道：“老奴告退。” 云冷白走后，云鸿走出修文阁。冬季天黑的早，日落时分天边就挂起了明月。不知不觉，天上腾起了一层薄薄的紫雾，初升的月儿变得朦朦胧胧，发出一种妖异的紫光。透过层层云烟，云鸿看到，象征帝王星的紫薇星已经十分暗淡。 “帝星暗淡，天下将乱。”云鸿叹了口气。 回到屋中，取来笔墨，写了一封信件，用上等的信封封好，走出门外。 “娟儿。”云鸿朝着东屋呼喊一声。 “在！”正在打扫房间的娟儿跑了出来，满脸都是土灰。 云鸿瞥了她一眼，见他满身黑灰，洁白的衣裙几乎被染成了一幅水墨画。那清秀的脸蛋上也被沾得到处是泥，好似一只花猫，不由皱了皱眉：“你做什么了？” “啊——？！”听到云鸿问她，娟儿才意识到自己满身尘土，没个人样。 “奴婢知错！”娟儿天生胆小，趁着云鸿还没发怒，赶忙跪地求饶。 云鸿一愣，自己又没骂他，又没打她，这丫头干嘛？ “起来说话。”云鸿正色道。 “是，公子。”娟儿颤抖着站起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云鸿：“回公子，方才奴婢在厢房里里发现了一只老鼠，本想捉住它，没想到一不小心，掉进了假山后面的脏水坑里。” 听到这个解释，云鸿也有些无奈：“脏水坑……下次注意。” “是，奴婢谨遵教诲。”娟儿低声道。 “对了，替我去办件事。把这封信送到国子监祭酒司空大人的府邸。”云鸿将封好的信封递给娟儿，又吩咐道：“路上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能亲自交到司空大人的手里，速去速回，不可在外逗留。” “是，公子。”娟儿接过信，心中一股莫名的兴奋，便要往外跑。 以前她在厨房打杂，总是很羡慕那些帮主子跑腿的，既轻松，还能外出见见世面。 跑了两步，就听云鸿喝道：“回来！” “嗯？”娟儿一愣，见云鸿脸色不太好，赔笑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就这幅模样出去？” 娟儿一愣，若不是云鸿提醒，她还真没想到换衣服。若这么出去了，就算到了司空府，多半是还没进门，就被护院当做是乞丐给轰出来了吧。 “奴婢去换衣服。”娟儿尴尬一笑，努力逃避着云鸿的目光。 云鸿摇了摇头：“不必了，过来。” “什么？”娟儿一愣，虽不知云鸿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还没靠近云鸿，就有一道和煦的灵风骤然袭来，将自身绕在其中。紧接着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萦绕全身，仿佛沐浴在三月的日光中，又仿佛依靠在恋人温暖的胸膛上。只是一瞬间，还没享受够，那灵风忽然被北天吹来的寒流替代，不由打了个哆嗦。再看时，那脏乱的衣物已经变得雪白。 “哇……”娟儿大惊失色，没想到云鸿竟懂得如此玄妙的仙术。 “去吧。”云鸿轻抚衣袖，同样朝门外走去。 娟儿见状，赶忙跟了上去，疑惑道：“公子，天色这么晚了，你也出去吗？” “是的。”云鸿双手背负，脚步不停。 “公子，你去哪儿啊？”娟儿天真的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道。 “上官府。” “上官府？”娟儿问道：“公子，要不要奴婢陪你一起去。”” “不用。” “那要不要奴婢给你备马车？” “不用。” “哦。”听着云鸿冰冷的答复，娟儿也没了追问的欲望。不过，脑中却忽然蹦跶出一个奇思妙想，问道：“公子，跟你商量件事。奴婢看你刚刚那法术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停——！”话音至此，两人正巧走到一个三岔路口。 对于这个刚进门的丫鬟，云鸿实在有些无奈：“司空府在那个方向，你跟着我做什么？” “啊……”娟儿也意识到这点，傻傻一笑：“奴婢告退。” 一溜烟，滑稽的身影顿时消失，速度比马儿还快。 云鸿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往上官府的方向而去。 到达上官府时已是月明星稀。云鸿来过几次，看门的护院认得他，赶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上官百里亲自出来迎接。他穿着练功的服装，双手通红，给人一种火辣辣的感觉，显然刚刚练习了《大擒龙手》。在上官百里的带领下，云鸿走进了他那间别出心裁的小苑，院子里立着几根木桩，每一根上面都留下了不少手印，云鸿顿时一惊。 “百里兄，这上面的手印是你留下的？” 木桩上的掌印无比清晰，仿佛是木匠凿出来的一般，很难想象是练功留下的痕迹。 “是啊，这《大擒龙手》真是厉害，以前练上官府祖传的功夫，再怎么练习都觉得有隔阂，没想到这《大擒龙手》练起来竟然得心应手。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突破了通体境界，进入了养气境，正准备激发元神呢！”上官百里得意的笑着。 “那就恭喜百里兄！”听到这个好消息，云鸿稽首道贺。 “不客气，既是喜事，好兄弟自然要分享。”立刻命人下去温了两坛酒，又问道：“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有事。”云鸿淡淡一笑，顺便卖了个关子：“只要百里兄愿意，也算是件喜事，今天就是双喜临门了。” 说话间下人已经将酒送了上来，这凉风好月，袂雨时雪，正是饮酒的绝佳时间。 待酒过三巡，自然是无话不谈。在上官百里的追问下，云鸿也不再卖关子，所谓双喜临门，到头来还是要看上官百里的意思。云鸿跟他说了云清月的事情，并将侯府近日发生之事，以及对秦王府的猜测稍作叙述。上官百里听了云鸿所述，顿时有些失神。 据说云清月年方十三就通过终南之考，天资卓越，月貌花容，乃是幽京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只是常年居于云府，极少外出，但却不影响她名声远扬，备受才子关注。上官百里虽然不能人事，但心性风流，云清月的名头也有所耳闻。数年前，一次中秋灯会上，上官百里无意撞见云清月，两人已有过一次擦肩而过。对于这样的窈窕淑女，自然是君子好逑。而云鸿和云清月是兄妹，在这方面上，上官百里也曾有过臆想。 上官百里虽然表面沉稳，不重女色，但心中早有了娶亲的冲动，毕竟是男人，总有这方面的欲望。只是受顽疾困扰，即便到了婚嫁之龄也没有碰过女人。因为不能为上官府传宗接代，家人也对他日益冷眼。若不是云鸿的疗法颇有成效，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能娶妻生子。 只是这件事牵扯到秦王府，关系甚大，他自己不能做主，还要请示父亲。倒不是上官府怕秦王府，而是两家的性质不同。上官府为世家，是新兴的士族，再强也受限于朝廷，底蕴不足。秦王府是先帝分封的世袭亲王，是皇亲国戚，现任秦王还是赤煊皇帝的亲舅舅。若是上官府出面，秦王府自然会卖这个面子，只是虎口夺食，得失还需慎重考虑。 “云兄，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要请示下家父。” 云鸿笑了笑，娶亲自然要与父母商议，笑道：“那是自然，这件事请百里兄务必放在心上。据我所知，秦王府似与魔教有所勾结，秦血凝有克妻的名声，我猜她是在吸取处女的精华，修炼一种魔功。一开始是民间的女子，后来是大臣之后，如今权贵斗争，又有一批世家贵族被他盯上，我云侯府就是其中一员。” 上官百里正色道：“如果秦王府真的与魔教勾结，我上官府定与他势不两立！” 上官百里拍了拍胸膛，道：“云兄请放心，此事关系到侯府存亡，我上官百里受了云兄那么多人情，上官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说着，举起杯盏，与之碰杯：“云兄不用担心，我稍后就去禀明家父，父亲一向对我很好，这件事并不会造成我上官府和秦王府撕破脸面，只是相互卖对方一个面子，父亲应该不会反对，况且我也是抱得美人归啊。” “恩。”云鸿举杯一碰，一饮而尽。 一番飞觥献斝之后，上官百里拍了拍云鸿的肩膀，低语道：“云兄，咳咳，你知道的，我常年不近女色，感情这个方面颇为生疏。我问你，你meimei她……可有倾慕的男子？别到时候兄弟我出面了，你meimei却不喜欢我，最后反变成了我强人所难，那样可就糗大了！” “哈哈！”云鸿大笑一阵：“百里兄，你多虑了！像你这种德才兼备的君子，加之身份不菲，简直就是全天下女子的男神了。我meimei能嫁给百里兄，也是佳人配君子，你放心好了！” 沉吟片刻，上官百里觉得心头痒痒的，那是一种压抑许久的渴望，一旦爆发，便让他口不择言，一抬头，眼中精光闪过，嘿嘿笑道：“云兄，兄弟做到底，不如你帮我约约你meimei，那个……时间地点让她定好了……” “咳咳！”云鸿咳嗽两声：“你这太不高明了！约会哪有让女子定时间地点的？” “哦！我懂了！”看着云鸿奇异的眼神，上官百里陡然回过神来，走进房中，一阵磨墨书写，不久拿出一条包好的手帕，上面写了字迹，交给云鸿：“云兄，麻烦你帮我将这手帕交给月儿。”云鸿接过那手帕，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便要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不要！”手帕被上官百里一把夺过：“云兄啊，这个……咳咳，你不能看！” “你们小两口的情书，我可没兴趣。”云鸿摆出一副君子模样。 上官百里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信云鸿，不过，如果没有云鸿牵线搭桥，这手绢如何才能从道到清月手中。思考再三，将手绢重新递给云鸿：“好，你不要看，兄弟相信你。” 不过，云鸿一接过手帕，便随手一甩，精致的方绢帕随风舒展开来。 似乎是用香料熏染过，娟帕刚一抖开，便有一股兰香溢出。那娟帕上用水墨画着精致的绣绘，是一副翠林幽泉，清风明月的光景。林间正立着一位二八美人，身形颀长，身着白玉罗衫，一抹飘带委垂于地，好似明月下绽放的一朵白莲。那双眼明如秋水，初见灵动有情，再看深远幽邃，一抹妩媚而清丽的笑容，更于凡间女子的美丽上增添了几分仙气。 “清风染云月，百里探幽芳。” 云鸿徐徐吟着上面的诗句，眼前闪过上官百里的身形，云鸿赶忙退了几步，鬼使神差的将娟帕收到怀里，笑道：“你先别急，后面还有几个小字，待我念来：若云姑娘有意，请元旦花灯会上小聚。哈哈，百里兄，我发现你很有才华啊！” “云鸿！你！”上官百里又怒又气，不过此人日后也是自己的大舅子，不可得罪。 “元旦花灯会，那没几天了。花灯会上探幽芳，果然是风月情浓！”云鸿咂嘴道。 “云！鸿！”上官百里大叫着。 “好了，不闹，我一定帮你带信。”见上官百里动了真格，就差用《大擒龙手》来对付自己了，云鸿赶忙求饶。 这一番打闹，上官百里倒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多说点好话，反正你了解我，这是我的第一次，我就交付给你了！” “什么？第一次……”对于这样的说法，云鸿只觉得有些无奈。 上官百里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额……没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云鸿笑道。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云兄就先回去吧。我这就去与家父商议，这件事牵扯到秦王府，估计不是一时半会能确定的。至于月儿那边，有劳云兄了。”与云鸿辞别后，他便急着去见父亲了。 时候不早，云鸿也不在逗留，转身离去。 在上官府一阵逗留，不觉已是亥时。街上人声寂静，气氛与白天大为不同。本来新月如钩，不知何时被腾起的雾色完全遮挡，变的朦朦胧胧。时不时几声犬吠，更是令黑夜中的清心坊显得诡异莫测。 走到半路，云鸿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这件事牵扯到秦王府，不如先去秦王府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说做就做，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遇到武道宗师，有蛟龙在身上也能安全脱身。而且儒门九宝中多了墨魂砚，遇到危险又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秦王府与上官府彼此靠的很近，在迷雾中走了近一刻钟，便到了秦王府附近，大门前有几个护院正在打瞌睡。虽然戒备没有想象中的严格，但云鸿却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云鸿不敢大意，凭rou身闯进去，他没这个打算，还是用元神比较保险。 正打算坐下来元神出窍，忽见远方的黑暗中，闪出一道跳动的黑影！ 那是门头唯一一处死角。那黑衣人身法极佳，一身夜行服融于雾色，仿佛黑夜中的一只精灵。掠身腾挪，只是在竹叶上轻轻提点，便已腾云蹑雾，扶摇直上。翻过近四米高的王府围墙，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门口护院一概不知，就算云鸿远在局外观望，也只看到一条黑影过隙，若非眼力极佳，恐怕只以为是一只小黑猫半夜贪玩。 黑衣人出了秦王府，顺着街道一路往东奔走。云鸿目光一震，敢在深夜刺探秦王府，显然不是等闲之辈，云鸿打算跟上去看看。 上次在潭村，云鸿跟木子函学到了不少刑部真传，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这一路下来，云鸿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对方似乎刻意在绕圈子，东转西转，毫无头绪。此人功力极深，就算云鸿的身法上佳，也只能与他保持五十丈距离，再往前进，就会觉得力不从心。漫天紫雾下，五十丈开外，事物已看不真切。黑衣人在城内四处奔走，与雾色时聚时合，仿佛黄昏里浮动的一抹余晖，这种若有若无的飘忽感让云鸿无从下手。 终于，在城中绕了近一刻钟，黑影纵身一跃，朝着城外的小树林跑去。 云鸿欣喜，城外视野开阔，应该容易追踪。谁知出了城才知中了道。野外虽然没有房屋挡道，但雾色更浓，可见距离从原五十丈缩减成三十丈。只是盏茶的功夫，云鸿就将那黑衣人跟丢了。 头顶月光凄迷，周围似乎洋溢着泥土的腥味，这等情况下，视线不清，云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忽然，一股杀气正从雾色深处涌来，向云鸿快速逼近。 “铮——！”雾色离合，一道铿锵有力的剑鸣声从背后突袭而来！ 速度极快，让云鸿有些反应不过来。幸亏正气炉与他心神相通，神念一动，一道金茫便挡在他背后。那犀利的剑气卷动冥雾，宛如流水匆匆泻下，与正气炉交接的瞬间，炸出炫目的光花。 剑气的余波穿透了浩然正气，一道剑花击中背心，将云鸿推出去数丈。与此同时，正气炉中的金茫也逼退了黑衣人。 这一刻，两人都大吃一惊，无论是剑气，还是正气炉，两者似乎有着相似的韵味。 浩然正气！精纯的浩然正气！ 云鸿刻回想起那日夜晚，一伙贼人夜闯侯府。其中一个黑衣人身法极佳，使长剑，被父亲用墨魂砚困住后，以浩然之气破开墨色江山，悠然远遁。眼下这个黑衣人，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术，甚至剑气，都与那夜的黑衣人极为相似！ “难道是他？”云鸿作出了大胆的猜测。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知为何，云鸿觉得有必要打败这个黑衣人，揭露他的真实面目！ 望空一招，墨魂砚现于手中，当浓重的墨色开始流动，四面的雾色渐渐消散了，黑衣人再也无数藏身！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慢！” 云鸿没想到对方忽然举手言和。缓缓收起墨魂砚，透过雾气，十步外走来一个人影。 黑衣人将长剑收回剑鞘，往前走了两步，将面罩解下。 月色依旧迷蒙，薄雾也未散尽，但已经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云鸿怔了一下，脱口而出：“祭酒大人！” 上次在侯府，云鸿见到那黑衣人使浩然正气，就一直猜测黑衣人可能是司空浩然假扮的。毕竟他初见司空浩然就感觉到他的气质与众不同。一代大儒，也该懂得修炼浩然正气。只是云鸿一直找不到理由，若黑衣人是司空浩然，他为什么要联合白莲、拜火二教的贼人，深夜闯入侯府夺取墨魂砚？今日他为何又要夜闯秦王府？他的目的是什么？ 太多的神秘，结合前世种种，让他不得不高看此人。 司空浩然呵呵一笑：“上个月我已经正式收你为亲传弟子，你现在应该叫我老师了。” “老师……”回味这这个词语，云鸿只觉得一瞬千年。 “云鸿，你这么多天没来国子监上课，我还以为你要休学呢。没想到多日不见，你的功夫大有长进。” 云鸿苦笑道：“老师为何深夜到此？” 司空浩然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我看了你的信。” 之前，云鸿让娟儿给司空浩然送信，信中所说之事，正是云鸿对秦王府“勾结魔教、密谋造反”的相关猜测与举证。秦王府经过百年沉淀，底蕴丰富，根深蒂固，借上官府之手或许可以牵制它，但很难将其斩草除根。秦王是当今圣上的舅舅，要除去秦王府，必须从朝廷下手。而司空浩然是皇帝的老师。如果司空浩然介入此事，胜算将会更大。 只是云鸿没想到，司空浩然出手，竟如闪电一般，如此迅速。 “秦王府，这件事很难办……”司空浩然面带忧色。。 “老师发现了什么？”云鸿问道。 “没有。”司空浩然直接否认了。 “没有？”云鸿吃了一惊：“老师不是潜入了王府吗？难道没有任何发现？” “并非没有消息，而是我根本没有进入秦王府的内院。秦王府内机关重重，守卫看似疏松，实则外松内紧。各个内院之间，环环相扣，错落有致，建筑方式有如迷宫，要进内院难如登天。我虽然进去了，但也只是进了大门，翻过外面的二重大院，可那些只是秦王府的外层，再往里面深入，几乎不可能。至于秦王的消息，根本无法打探。”司空浩然直接说道。 “秦王府这般严密，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云鸿更加肯定了秦王的谋划。 不过，司空浩然的话仍有疑点。根据前世的经验，司空浩然的元神境界已是鬼仙。鬼仙已不受到rou身的制约，就算秦王府守卫重重，但那些通体境、养气境的武士武师，如何阻止的了鬼仙？如果司空浩然执意深入秦王府，那些rou眼凡胎的侍卫根本不可能拦住他，除非他故意放水。 云鸿说道：“学生刚刚与老师交手，老师的元神不止是阴神。” 司空浩然是个聪明人了，立刻明白了云鸿的意思，笑问道：“你不信我？” “不敢。”云鸿微微垂首。 司空浩然笑了笑：“秦王府内守卫森严，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内院中有一道佛法加持的般若结界。元神等阴物无法接近。要想用元神查探，首先要破开这层结界。凭我现在的实力尚不敢硬闯。” “般若结界？”云鸿一愣，那不是皇宫才有的结界吗？ “没错，般若结界是佛门的东西。据说是不动明王所创。三百年前，幽帝开国时，便请了清凉寺的高僧，将整个皇宫布满般若结界，加上帝皇紫气，皇宫之内百鬼莫侵。没想到区区秦王府也有此结界。”司空浩然也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自己去看看。”司空浩然随口丢下一句。 “对不起老师，是学生误会了，此事事关重大，老师……” 司空浩然抬起手，打断了云鸿的请求：“我知道。你说秦王府勾结魔教，蓄谋造反，虽然推测合理，但现在尚没有确凿证据。秦王是皇帝的舅舅，势力极大，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能贸然将此事上书皇帝。” “可这关系到天下苍生，江湖浩劫！”云鸿强调着自己的推测。 “云鸿。”司空浩然理解云鸿的心情，说道：“你说的不错，若此事为真，的确关乎到天下苍生，朝廷命运，但是你要明白：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我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明白圣贤所言。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就算有了证据，我也没有把握说服皇帝，别说现在空口无凭，如果现在上书，可能还没等到皇帝断论，就已糟了秦王的毒手。” 云鸿想了一下，司空浩然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问道：“那如果学生找到确切的证据，老师愿不愿意帮我？” “当然。本官虽然品级不高，但至少是皇帝的授业恩师。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也是我一生所向。如果你能找到确切的证据，本官冒死也要将此事上书皇帝。只是那个般若结界阳气太强，强行闯入只会神魂俱灭。你如果有本事进去，将秦王府偷鸡摸狗的事情打探清楚，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好，那学生先谢谢老师了。”云鸿对着司空浩然一个稽首。 “你拿到了墨魂砚？”司空浩然忽然扯开话题。 云鸿一愣，他这么直接发问，岂不是暴露了那天晚上，强夺取墨魂砚的黑衣人就是他自己？ 还没等到云鸿回答，司空浩然就欣慰道：“仙家法器来之不易，你要善用。给你一个东西，我先走了。” 一张宣纸飞入云鸿手中。司空浩然腾身而起，映着如水的月色，消失在萧瑟的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