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赴学之旅
开学前一天，全林府都在忙碌，唯林黛玉姐妹感觉无事可做。吃过午饭，姐妹俩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正要上楼午睡，见林子琦兴匆匆走进来：“有消息！有消息！”一边扬着一张文纸：“这是刚从内务府誊抄出来的，我们可选学的课程真不少，有骑射、书画、诗词、棋、声乐、女工等，日程也不紧，也就每十天里上课两天，据说授课的先生都是名流大家。” 黛玉接过文纸细看起来，心玉笑道：“这就是说，从今以后，哥哥也不必再去组织和参加这个诗社那个文苑了？” 林子琦道：“可能会是，两位meimei看看要选学什么。” 兄妹三人正讨论着，忽见刘夫人扶着周顺家的手，满面笑容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程爱莲，林黛玉赶紧迎接让座。 刘夫人笑道：“看你们兄妹这么高兴，可见今后一定会学有所成。”转身指着程爱莲道：“本来你们子苑兄弟也该去的，不是老爷说他小不叫去吗？今儿个早上爱莲求了老爷，想顶了子苑的位置，老爷也答应了，这下你们人多了，互相也多有照应。” 未等黛玉等说话，程爱莲便上前接道：“我早上去请教姨夫，问明日我们穿旗装呢还是汉服，姨夫说我们去的是北静王府，也不是大内皇宫，不必穿得太正式。不知两位meimei怎么穿？” 心玉道：“我和jiejie定好的穿汉服。” 程爱莲笑道：“这可不巧了，我那几身能穿出门的汉服都在浆洗，那我明天就只能穿旗装了。” 黛玉道：“汉服啊？我还有几套新的没上身，要是表姐也想穿汉服，先在我这挑两套吧。近日家里新进了不少锦缎丝绸，回头叫他们给表姐做几身新的吧。”又吩咐晴儿：“你带程表姐去我房里，她看好哪件就拿去。” 程爱莲笑道：“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罢便跟着晴儿上楼去了。 第二日一早，林家三兄妹及程爱莲齐聚到怡心堂。林子琦穿着一件浅绿色长袍，外套墨绿色锦缎马褂，头戴青缎镶玉小帽，油光光的长辫拖在身后，一副文艺范儿贵公子派头。 林心玉因怕凉，出门时让惠儿给自己披上一件披风，程爱莲见了，便悔道自己怎么忘了，急差丫鬟云香回去取披风。 林黛玉穿一件珍珠白软烟罗春衫，一袭宝蓝色罗裙，一条紫罗兰色丝带将腰身浅浅束起，头发随意梳成芙蓉髻，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而婉约。 林如霖满意地看着几个孩子，对他们又重新嘱咐一番，让人给林黛玉预备着披风，吩咐辛忠多安排些人手，务必护卫周全。 一众车马向东行了大约半个时辰，至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于正门照壁前停下。林子琦道：“这是北静王府，艺书院就设在这里。一会儿你们在这里换乘轿子，看到那个东门口了吗？就从那个门进去，到锦绣园，就是王府后花园，到时候会有宫女来招呼你们，在那里听她们引导就是。” 林黛玉刚下车，就见几台轿子靠上来，忽听一串清脆的女声传来：“林jiejie，林jiejie！”就见一位娇美可爱的女孩满脸欢喜地奔过来，抓着林黛玉的手道：“宝玉哥哥前儿个带信到我史家，说林jiejie也来，我高兴得什么似的，今儿个果然就见到了。林jiejie，我有好久好久没见到你啦，好想你啊！” 林黛玉立刻就知道这位是贾母史老太君的娘家侄孙女史湘云，见她一派率真，憨态可掬，不由心生好感，笑道：“我也很想meimei呢，这不，我们以后又能常在一起了。赶紧上轿吧，你也不穿个披风，小心着凉，一会见哈。”说着就把她推进到一顶轿子里，她自己也上了心玉的轿子。 几顶轿子在太监的引导下进入北静王府，逶迤而行。林黛玉透过纱窗观察，感叹这里不愧是皇族府邸，处处彰显着王家气派，同时，这富贵壮美中却又少了些霸气，多了些清雅与温润，不由赞道：“与传说中的王府相比，北静王爷的品位果然有所不同。” 心玉笑道：“北静王爷身为皇亲贵胄，又受当今皇上宠爱，自是光芒万丈。meimei倒是觉得，要讲超凡脱俗的话，jiejie的宝玉表哥倒是堪称典范。” 林黛玉笑道：“在我们自己家人和亲戚们眼里，宝玉哥哥自然是如宝似玉，但从不相干的人角度看，他身上有时未免粉脂气多了些，少了些北静王爷那样的男子气概。” 林心玉听了这话，就笑道：“哎呀jiejie，你对北静王爷的印象好到如此这般，meimei我可要取笑你了。” 林黛玉用手指点了一下心玉的脑门，笑道：“你这小脑袋还挺复杂的，我对王爷印象好又有什么问题？难道我不可以畅所欲言吗？你要取笑我就随你好啦！” 两人一路说笑着，轿子不知走过几道门、几道墙，绕过几处假山，穿过几处林木，最后进到一个叫“花间堂”的院子里，在一个红窗绿瓦高阔壮观的三层楼阁前停下来。 轿子一落地，林黛玉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刚跨出轿门，就有一位身着宫装的年轻女孩来到面前，对林黛玉道个万福，笑盈盈道：“奴才张阿慧在此恭迎，向您请安。”林黛玉愣了一下，回头见史湘云、林心玉、程爱莲身边也都有宫女伺候，于是对张阿慧笑道：“我们姐妹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张阿慧笑道：“奴才是从宫里分派来的，专门来伺候您的，有事请尽管吩咐。” 林黛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问：“不知来了多少人？”张阿慧道：“回林小姐的话，听内务府张公公讲，一共有一百二十余人。皇家这边，算上北静王爷，几位年轻的皇子和各王府的阿哥，另有四位格格，共有有二十人，余下的百余人都是翰林院和各大臣的公子小姐们。小姐们是娇客，人数也少，我们得加倍小心伺候。”林黛玉听到此，刚要细问今日日程，忽听史湘云喊：“宝jiejie，宝jiejie！”只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位身材微丰、仪态端庄、容貌秀丽的女子。林黛玉猜想这位“宝jiejie”可能就是薛宝钗，就对她细细打量起来。 据《红楼梦》所述，薛宝钗是贾宝玉姨表姐，因平时善于逢迎，行事圆滑，深得贾府上下好评，后与贾宝玉结亲，婚事最终却因宫中选秀而告吹。 只见薛宝钗在宫女的陪伴下款款走来，她先是亲热地揽住史湘云的胳膊叫声“云meimei”，然后转身笑看着林黛玉，道：“林meimei，几个月不见，如今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气色也这么好，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病西施模样，真真的变了一个人。” 黛玉笑道：“谢谢宝jiejie夸奖，我不过是回到了自己家，换了环境而已。” 薛宝钗笑道：“就是说这个啊，听说meimei现今还主持那么大个家业，自然是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了。” 林黛玉听了，也不接这个话，只笑问：“姨妈现在身体可硬朗？”宝钗道：“母亲还算康健，只是总挂记着林meimei，那次meimei忽然病得差点过去了，老人家唬得什么似的。” 黛玉听着，微笑不语。宝钗见此，也未再说。随后，大家在宫女的引导下走进花间堂内厅。见内厅里面十分宽敞，摆着十余张雕花桌椅，桌子上预备着茶点，点缀着各色插花。 学生们由宫女和太监引导着，纷纷走进内厅入座。林黛玉一行五位女孩刚进去，正在门口等候的林子琦上前道：“跟我来，到宝玉兄弟那桌去。”又对张阿慧几位宫女说：“你们可以放心出去了，小姐们由我照看。” 大家绕过几张桌子，便与贾宝玉会合了，他旁边站着其侄子贾兰，贾探春和贾惜春正拘谨地坐在一旁。 史湘云径直走过去坐到贾宝玉身边，她本是性情豪爽之人，来到熟人中间，立刻放下拘谨，见了贾宝玉，便给他描述自己新得的一个玉麒麟。 贾宝玉一边听着，一边含笑看着对面的林黛玉，待湘云说完，他便绕到林黛玉身边，递给她一个剥好的橘子，笑道：“我见meimei这次出来，穿的有点单薄了，有没有多带些衣服？雪雁有没有准备手炉？要是没准备，我叫人回家取。” 林黛玉站起来接过橘子，顺手掰一半儿分给心玉，一边笑道：“谢谢宝玉表格！这都好到夏天了，我哪里还能冷？” 未待贾宝玉说话，林子琦站起来笑道：“宝玉兄弟，我家meimei现在身体壮实着呢。从回家到现在就没病过，现在一点风吹雨淋都伤不到她，你就别费心啦。” 探春笑道：“我二哥哥和林jiejie自小一处长大，自然是对她关心惯了，如今分开这么长时间，还没改掉老习惯。” 薛宝钗坐着，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林黛玉，听了探春的话，便放下茶杯，笑道：“林meimei这么一个可人儿，怨不得宝兄弟一门心思地关心她，任是换了谁，还能不疼她爱她呢？” 林心玉听她说到自家jiejie，连忙接道：“对啊，我也是最爱最疼我的jiejie，任世上什么宝物，也比不上我黛玉jiejie。” 史湘云拍手道：“林jiejie，你看你看，有自家兄弟姐妹的好处，你今天算是知道了吧？林jiejie先前动不动就爱哭，现在有自家哥哥meimei在一处，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家正说得热闹，忽见一行人鱼贯而入，互相谦让着相继在主桌处坐下。但见一位身材矮胖、样貌精干的太监模样的人站起来，朗声说道：“内务府高无庸受北静郡王、内阁大学士张廷玉委托，在此主持艺书院开学典礼。这位是北静郡王，总体主持艺书院。王爷先前在当今皇上面前力主开办艺书院，又主动为皇上分忧，把王府花园辟为诸位学习之所。是故，请诸位今后在此学习期间，务要顾念王爷的一片良苦用心。” “这位是内阁大学士张廷玉，主管艺书院的教育事宜。张丞相国事在身，日理万机，这次能被派来辅助王爷，可见当今皇上对诸位学业功课的重视。” “本人身为内务府太监总管，兼管艺书院总内务，今后将倾尽心力为诸位安排好学习期间一应生活起居，以保证诸位安心学业。” “我们总共聘请了八位师傅，另外还有二十余位助教师傅，都是一等一的学者大家，今后你们自然会认识，在此就不一一介绍了。现在，给诸位介绍万岁爷指派今日到场的几位特邀贵宾，这位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刘统勋刘大人，这位是本朝兵部尚书李卫李大人，这位是当代文豪吴敬梓先生，这位是“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先生。。。。。。。”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黛玉是个追星族，此时此刻，她终于体验到追星的最高境界，因为到场的众位“星主”满足了她这些年来追星的所有愿望。此刻，心潮澎湃的她心里翻涌着不止一百个念头，盘算着如何能让“大腕儿们”签个名什么的。 就在在黛玉激动不已、胡思乱想的当儿，北静王爷、张廷玉、吴敬梓、郑板桥们一齐站起来和大家见面，抒发感言，说了“深感皇恩浩荡，定不负所望，潜心授教，严谨治学”等诸如此类的话。 接下来，艺书院学务总管王敏行公布课程内容和选课要求，不想却引起一场意外风波——宣布“骑射课只对男学生开设”的声音刚落，下面就有一个女孩大声道：“那不行！不能这么规定，我也要骑马射箭。” 只见一位穿着旗装、一脸英气的女孩大步上前，也不看王总管，仰着脸梗着脖子对身着黄马褂、留着胡须的李卫道：“李又玠大人，你是经历过战场，立过战功，又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作为艺术院骑射课的名誉总教习，就请你评评理，何以骑射课程不要女子参加？我们满清女子和汉人女子是不一样的，难道我们是小绵羊不成？” 李卫被当众赞美，心中颇为受用，便笑道：“玉蓉格格，没有人小看你们满清女子，你们也确实不比男儿逊色。但是，终究骑马打仗不是女子的事，你们女孩子家还是学点琴棋书画和女红什么的吧。再则，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别的女孩子报名，都是清一色男子，你要参和进来的话，这于人于己都不方便，奉劝格格还是放弃为好。” 这位性情爽直的玉蓉格格显然对李卫的话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谁说就我？在座的旗人女子可不止我一个。”说完就扭过头对着大厅里黑压压的人群说：“各位小姐，还有哪位要学习骑马射箭的，就请上来。” 大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座上那些旗人打扮的女孩子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被玉蓉格格看到。 玉蓉格格又问了两遍，仍无应答，顿时满脸通红，恼道：“原来这样，看来你们这些名门闺秀都是绣花枕头，都是吹不得风见不得雨的。” 林黛玉可不愿意让人这样窝囊自己，她在学校时体育成绩样样都出类拔萃，根本不觉得骑马射箭有什么难学，便站了起来，径直走上前台，以不卑不亢的口气说道：“玉蓉格格，我虽是汉家女子，但我既不是小绵羊，也不是绣花枕头，更不觉得女孩子骑不得马射不得箭，我现在就报名。”转过头对王总管说：“我叫林黛玉，烦请记上。” 但见林黛玉落落大方地站在众人面前，不言而一身诗意，不妆而清颜绝世，闻之有木兰花香，观之如日色花影。 比之刚才玉蓉格格的拍案而起，林黛玉此番的越众而出，更令众人瞠目结舌。且不提贾家、林家一众兄弟姐妹都惊得张大了嘴，连见多识广的刘统勋、吴敬梓、郑板桥们都诧异万分，不明白这位看似文静的闺阁小姐何以如此从容不迫。 玉蓉格格立刻欢呼雀跃起来，上前抓住林黛玉的胳膊说：“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转身对北静王道：“水溶哥哥，你看到了吧？这位林黛玉小姐报名了，你们说话要算话，我们就说定了，我俩选报骑射课。” 此番是林黛玉第二次和北静王爷见面，面对着允禧探寻的目光，她丝毫没有退缩，勇敢地迎视着他，全然的义无反顾。 允禧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对李卫笑道：“这位是当朝翰林林如霖大人的侄女林黛玉，是小王已故老师林如海的女公子。既然她报了名，我们就不能对格格食言，这个骑射课，我看就不必分男女了吧。”李卫本来也没十分反对，就顺水推舟表示同意。 关于李卫，林黛玉曾读过作家二月河的小说《雍正王朝》，里面对李卫颇费了些笔墨，他出自江湖，为人侠义，做官清廉，后来成为一代名臣。此刻，李卫就近在咫尺，林黛玉忽然“追星魔”附体，恭恭敬敬对李卫道：“李大人，十分感谢您的支持。作为您的崇拜者，我能现场问您几个问题吗？”李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同意了，捋了一把胡须笑道：“可以。” “请问，万岁爷当年收留您时，您当真不知他是皇子？” “当真不知。” “你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清官，您就没有对不义之财动过心？” “动过。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美女与美食，若您只能选择一样的话……” “选美女。” “如果有人说我是来自300年后的人类，你信还是不信？” 李卫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太信了！以林小姐今天这番表现，就是说你是天女下凡，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