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含沙射影

    龙向天见雷震执意留守在这王宫里不肯离开，只好作罢。

    “末将……这就追随昭宁郡主，一路护她周全，必定将昭宁郡主和魏国公主平安护送到魏国。”

    辞别之时，龙向天不禁再次回头，更咽道：“大司马保重啊！”

    雷震木然地立在殿堂前的石阶上，看着整个天地被暮色吞没。

    又是一天结束了，燕国女王返京的日子也更近了一天。

    *

    余香离了王宫之后，稍稍思忖片刻，就对车夫说：“去乌府。”

    大约两柱香的功夫，车子抵达乌府门口。

    乌府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大门紧闭，门庭冷落。而是大敞着朱门，还传出吵嚷声。

    臻儿搀扶着余香下了马车，就看到几个家丁推搡着一个中年谋士模样的人出来。

    “快滚吧！以后敢再踏进乌府的大门，就打断你的狗腿！”管家喝斥道。

    那中年谋士灰头土脸的，又气又恼，只好悻悻地拍了拍身衫，转身准备离开。

    余香跟那人打了个照面，居然认识：“丘先生。”

    原来此人正是乌成新以前带在身边的谋士丘舸，原本在乌府里很有地位的。后来乌成新横死之后，丘舸似乎又投奔了乌成新的堂弟乌昱康。

    如今丘舸突然又现身在乌府，无疑是因为风闻乌昱康随远征军去漠北剿杀叛部的时候被凌珑女王撤职关押，只等回到蓟城就要发落了。

    丘舸作为乌昱康的谋士，自然极可能受到牵连。他为了继续寻求富贵，就回到了以前待的地儿，旧主子乌成新的府宅。

    乌成新已死，只有胞妹乌云珠居住在府宅里，却不肯再接纳丘舸，竟支使管家和仆役直接把他给轰了出来。

    恰巧被余香撞见了这一幕，而丘舸也认出了余香，忙恭敬地上前行礼，道：“丘某见过静乐郡主。”

    余香美眸闪动，轻声问道：“丘先生客气了。这是……怎么了？”

    丘舸面皮胀红，讪然地道：“嘉贤郡主对丘某有些误会，所以……咳咳……请静乐郡主为丘某求个情，求嘉贤郡主看在已过世的乌将军的份上念几分旧情，能再收留丘某有个容身之所……”

    大概是有些羞愧，丘舸说到最后脸色越来越羞愧，声音也越来越低。

    余香随和地点点头，说：“我尽力吧。”

    “多谢静乐郡主！”丘舸听余香肯说情，不禁大喜，忙不迭点头哈腰道谢。“若是嘉贤郡主肯开恩收留，那都是静乐郡主的功劳，丘某感恩不尽！”

    余香带着臻儿走到门口，管家当然认得她，忙请了她进入府，同时再次喝斥站在府门口的丘舸滚远一点儿。

    *

    余香入了乌府，感觉得出来这里跟往常的不一样。

    庭院似乎修整了一番，也添置了一些花木物件，应该是听说凌珑归燕，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府里的仆役也一反平时的恹恹无力的样子，看起来兴高采烈甚至称得上眉飞色舞。

    因为女王归燕的消息早就传来了，乌云珠素来跟凌珑走得近，而且这段时间又深受大司马一派的排挤，自然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余香心里转了无数的念头。她很清楚，凌珑对待乌云珠只是面子情而已，其实对她才是真正的疼爱。

    凌珑对余香十分厚待，这里面固然有私心，但余香也不得不承认，假如她肯一直坚定地站在凌珑这一边，将来凌珑回到蓟城之后，最风生水起的人应该是她。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仆役应该早就进去通报了，但是直到余香踏进乌云珠的寝居，也不见有人过来迎接。

    余香便知道，她跟乌云珠的关系也发生了改变。

    没有谁是傻子。糊弄得了一时，但终归无法糊弄一世。

    当她不停地往王宫里跑，往雷思思邹谨等人面前凑趣的时候，乌云珠就应该明白了什么。

    可她有错吗？不过都是为了活得更好一些而已。

    直到踏进了乌云珠的寝居，才见乌云珠的贴身侍婢小柔迎出来，对余香施了一礼，道：“嘉贤郡主在书房看书，请静乐郡主跟我来。”

    余香只好又跟着小柔去了乌云珠的书房。

    这一段路，她又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对雷思思和邹谨的讨好巴结无法瞒得过乌云珠，自然也无法瞒得住凌珑。

    一步走错了，步步皆输。再回首，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余香知道，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进了书房，乌云珠正斜靠在贵妃榻上看书，旁边是一盏细骨伶仃的宫灯。整个人有种华贵的慵懒，抬起眼瞥了眼余香，略微欠了欠身子让坐，看不出冷淡也看不出热情。

    余香只能装作看不出来，勉强在旁边的一把玫瑰椅里坐下。

    “方才入府之时看到丘先生被管家撵出去了，他到底是乌将军生前的谋士，究竟是何缘故呢？”余香用丘舸之事做了个开场白，算是缓和她跟乌云珠之间的尴尬。

    哪里想到，不提丘舸便罢，提起此人，乌云珠不禁冷笑连连：“这个小人，家兄在世之时颇为厚待于他，没想到人走茶凉，转投乌昱康也就罢了，反正也是一家子，可他竟然完全不顾从前哥哥待他的恩情，对我不管不顾。前些日子，因为余学士遭朝中的奸臣小人们陷害排挤，我托人捎话给丘舸，让他想办法从中周旋帮忙，可他倒好，直接把人打发了出来，连见都不肯见一面！”

    余香听乌云珠语气忿慨，显然对丘舸深恶痛绝。她略略思忖，也沉下脸色，啐道：“果然是个小人！你不理睬他是对的！”

    乌云珠继续冷笑：“家兄在世的时候，我乌氏门第高贵，那些小人殷勤备至，满嘴的甜言蜜语，巴结奉承，无所不用其极，还真把他们当成人了！”

    “家兄去世了，承蒙女王陛下厚待，我乌云珠仍是天之贵女，而且还一度取代了雷思思成为了燕国第一贵女。乌家门庭若市，我乌云珠前呼后拥，八面威风，还真以为那些簇拥在身边的人都是真心相待。”

    “一朝失势才明白，原来我什么都不是！除了余学士不离不弃，就只有从小玩到大的邵家千金颖琪真心待我，其余诸人别说来我面前露个脸，就算是我主动找都找不到！”

    余香顿时变了脸色，她当然听得出来，乌云珠的这番话含沙射影，也将她怪罪在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