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夺权
江萱闻言眯起了眼,正要说话,里面张氏似乎解释不通,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你竟是要忤逆我不成?”她不由转过脸看向内里。一边的张秀和听得心里发焦,不由又催促一声:“还不快去!” 里外都安静了片刻。 江知博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您要这么说,便索性直接报官就是!只盼听完这些证据,人人都能如您所想的才好。”他这么半丝不让,浑然不似往日的景象。一干仆役都是张氏身边的人,面上变了脸,纷纷看向屋子的方向,然后又有一多半偷偷瞥向江萱。 江萱看着这般场景,挑了挑眉头,心里着实生出几分欢喜来:虽然这么撕破脸,对父亲的名声也有些不大好的。但在前世,父亲对于家里总万事不管,真闹出什么来,也都退让着。现在,他能做到不让步,真是一个大大的进步了! 她不由快活起来,面色不免比前头好了些。颜云清比张秀和更为仔细,立时看了出来,心里不免打鼓,只不敢挑明这个,往前迈一步,也就低低弱弱地吐出一句:“大meimei,你看这事情……总不好再闹下去的。” “我是小辈,如何能闯将进去?”江萱扫了周遭丫鬟婆子两眼,神情淡淡的:“再者,里头说得也不是小事,必定不让打搅的。否则朱砂jiejie她们如何避退出来?我已是打发人说与母亲了。母亲虽说不好动弹,必定会打发人来处置的。总比我来的强,也周全。” 那朱砂本来是站在一边不吱声的,不是因为别的缘故,她只是明白这个大姑娘不管是怯懦还是能干,都不会闯进去的。她又是个婢子,催逼不得的,索性就不说话了。现在见江萱言语间大有些意动,她心里一喜,忙开口道:“姑娘,大老爷与老太太闹将起来,终究不好听呢。大太太如今不好惊动,另外几位太太老爷都不在,只怕再等下迟了。事急从权,想来后头大老爷并老太太都会喜欢姑娘的。” 江萱早想到这一处了,目光在香雪的身上一顿。看得香雪面色微白,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朱砂jiejie这话却是奇了。这个丫头先前过去,不是说二婶使她过去传话的?想来二婶也在里头呢,只是一时劝不住。二婶都是如此,我纵然闯进去,又能怎么样?” “我、我、没有……”香雪被这话堵得说不出半句话,倒是将一张生得楚楚可怜的面庞给憋红了——她刚才只是顺嘴给自己找个由头,省得旁人计较她如今作为二房郭氏身边的丫鬟,怎么跑到张氏那里去,还代为送信。没想到,江萱却顺着这话头揪出了自己! 明明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屋子里的老太太并大老爷么! 江萱似笑非笑,盯着她道:“方才你怎么说的话,倒是混忘了不成?”朱砂暗叫不好,先前老太太唤这个香雪过来吩咐事,不想大老爷就闯进来,嚷出那么一通叱问。想来是她们一时走不得,这香雪就紧着去找人报信去了。她事情做的机灵,由头却寻得不好,反倒露了暗探的痕迹! 好在事情虽然急,朱砂却是有些聪明,又常服侍张氏,也学了些机变,她往前走了几步,悄悄捅了颜云清的背一下,口中则道:“大姑娘,不知道这丫头怎么说的,但二太太却实在不在屋子里的。” 颜云清背部被顶了一下,再听这话也是心里神会,忙开口道:“大meimei,如今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外祖母年岁也大了,就是大舅舅,听说以前的身子也不大好的。要是闹将起来,里头也没个劝说宽慰的,虽是误会,但一句句话顶起牛来,一时气过了头,岂不是我们的过错?” 这话才说完,里面江知博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老太太若能如此想,倒是我们的福气了!旧年家中如何安泰?父亲临去前,只盼着阖家上下平安康泰,特特寻了老太太娘家的哥儿又与萱姐儿定下,原想着两家小辈再结亲,亲上做亲,两家永结同好,也是保全之意。不想世易时移,老太太早忘了这些事!若是老太太不悔改,我也须护住妻儿性命,旁的也顾不得了!” 张秀和听到这里,想到堂兄张廷和与江萱的婚事——堂兄那样的好,这个江萱哪里配得上!她自己还不知道贤良体贴一些!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看她依旧安静站在那里,原本就焦躁的心再也按捺不住,恨声道:“好好好!你不去,我去!我倒要问一问表叔,我们张家有什么对不住他!祖姑母又有什么对不起他!”这几句话嚷完,她不管不顾,两只手拨开一干婆子丫鬟,帘子也不掀,蒙头直接冲到里头去。 看到这场景,江萱眉毛挑高了一点,脚步往前小小地挪了一点,却又立马站住,只冷笑道:“张家果真好教养!知道的说这里是江家,不知道,还以为是她张家!” “大姑娘!”朱砂面色有些发白,喊了一声。 “大meimei!”颜云清也是低低唤了一声,眼圈已经微微发红,只低声道:“到底亲戚,总、总不好……”一干婆子丫鬟也连声劝说。江萱往屋子那里看了一眼,听到内里张秀和张口嚷出:“老太太!”她脚下不由微微抬起。 却在这时候,右边门口忽而涌进一干人来。 当头二太太郭氏、三太太朱氏满脸焦急,急匆匆奔进来,朱氏尤其焦心,抬头远远看见江萱她们,抬头就道:“老太太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外头!里面究竟怎么样了!”她只顾着说话,不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好在一边的郭氏见着,下意识伸出手来扶了一把。 朱砂等人都看得眼前一亮,忙跑过去嚷着二太太、三太太,又七嘴八舌说解释事情原由。江萱停在原地,目光往张氏的慈萱院看了过去。却在这时候,她的袖子被扯了一下,转头看去,却是宝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身后。 江萱便知道这是周氏打发她来的:“母亲吩咐了什么?” “姑娘放心,老爷这是发现了证据,寻老太太质问来的。纵说出去,老太太原是继室,再有那些证据,谁心里不明白?纵老爷愿意担了不孝的名儿,老太太能当那毒妇的名儿?她愿意,张家能愿意?就是永昌候周家,也容不得太太这般受罪!”宝霞凑到江萱耳边,细细说了这么一回话:“老爷素日不刚强,如今索性闹一闹,才是正理。就担着两句话,不轻不重,就能拼来一场泼天的富贵,谁不去做,才是傻子!” 江萱默默点头,目光却是往朱氏、郭氏一行人身上扫了过去:“方才父亲义正言辞,言语极刚强,老太太也强争不得。只是那张秀和也就算了,如今婶娘们来了,便不能只在外头听着啦。我到了里头,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头,jiejie可得提点我两句。” 宝霞只说不敢,那边朱氏已经赶到她跟前来,瞪着一双眼:“大姑娘怎还在外头站着!竟不知道孝顺老太太不成?”她说了这么两句,也不听江萱回话,一阵风似地卷到里头去。郭氏见着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往里头去。 江萱看她们到了里头,才是抬步慢慢走到里头,耳边早已传来朱氏的嚷嚷声:“好端端的,如何赶了伺候的人?难道大伯竟要逼勒老太太不成?我们虽不是长房,也不能听凭的!” “您怎么越发得急躁,总也要听听老太太并大伯的话才是。”郭氏忙劝了两句。江萱才挑起帘子走了进去,抬头便笑着道:“二婶说的是。三婶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媳妇儿不假,我们大房这么年也不是假的不是?竟没两句闲话,就骂上来了。可见这么些年是白做好人,竟没人信了半分呢。” 说话间,她已是将屋子里扫了一眼,看着自己父亲只单个站在一侧,旁的都围着张氏站着,两军对阵,分明得紧。她不由冷笑一声,抬脚就走到父亲江知博身侧:“父亲,您也别想着什么体面了,只管明说了才好。不然,婶娘叔叔们哪里信得过我们?我们正经的长房嫡系,那也只当是个贼呢!” “你个……”朱氏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蹬蹬两步,伸着手指头就要冲过来。江萱挑眉往前踏了一步,目光却落在张氏的身上。张氏看着江知博冷脸拦在江萱面前,她的嘴皮子动了动,忽而开口道:“拉住三太太!”说完这话,她一双老眼盯着江知博,冷声道:“老大,你究竟要什么?” 这一句话落地,满屋寂静。 这等于承认了江知博的指责,自己的错误。郭氏想到先前听的想的的话,脚下一软,不觉往后退了两步。朱氏却是整个人都石化了,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半天过去,她才是一格一格地扭过头,看向朱氏:“老、老、太太……” 那声音发着飘。 江知博也觉得嘴唇发干,不觉沉默下来,神色间也有些迟疑起来。江萱立马看出他的动摇——父亲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总想对自家人让一步,再让一步。她便轻轻咳嗽了两声,唤了一声父亲,双目闪闪,面上颇有依赖之色。 江知博立刻想到当初周氏难产,女儿不惜自残相拦,不由硬下心肠,转头道:“老太太身边那些背主的东西撵出去。老太太既是年老体迈,管不动事,公中的大小事体便交给夫人处置。不过,老太太房里并两位弟弟房里的事,她却不好管,自己处置罢。” “什么!”朱氏失声惊呼,郭氏也站直了身。 张氏却不理会她们,只死死盯着江知博半晌,又冷冷扫了江萱一眼,方重重用拐杖锤了地面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