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天哭几次的夏飞

    刚进病区活动室，到了抽烟的时间，抽烟的病人迫不及待的来到吸烟区，有靠墙蹲着的、有站在的、有坐着的，注意到一位靠墙蹲着的病人，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一脸焦虑状，一口口认真的吸着烟，吸完左顾右盼着，等着别人给他烟屁股抽，他能吸到不能再吸了，才把烟头丢到水盘里。

    他叫夏飞，40多岁，比较健谈，问他什么他都无顾忌的叙说。他说这是他第二次住院，第一次在这个病区住了3个多月，他mama接他回家的，这次住了快7个来月了，他爸爸一直不肯接他回家，打视频电话时他老父亲都是说：“你的病还没好，好了会接你回家的”、“你的房子都没有了，出去干什么”、“你出去了还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就在里面待着吧，在里面养老算了”……说完他都以“我完了，出不去了”、“我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我该怎么办呢”、“帮帮我吧”、“我真该死”结尾。每次说这些重复的话，看他一脸痛苦状，都会安慰他，说他老父亲都是说的气话，不会不接他出院的，不然都70多岁了，每周还转几路公交车给他送香烟、水果、牛奶、零食，但这样的情理推理，依然不能消除他的痛苦状。

    夏飞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忠厚的国企工人，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养活一家子人，还给他买了个2室1厅的房子。夏飞说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读了个普通技校市场营销专业，考他父亲所在的国企又没考上，那时候已经不能顶职了，除非因工殉职，他说总不能为一个工作让老爷子去死吧，所以只好在社会上打工，开始在小公司跑跑业务，经别人介绍结了婚，但他前妻总想着赚大钱，自己跑到外地打工，所以难免会奚落他赚不到大钱，虽然他们生了个女儿，但也没能把婚姻续存下去，女儿给了夏飞，这么多年来他说他前妻一次也没来看过女儿。

    说起他人生的转折点，是他在保险公司打工的时候，他和一个有夫之妇的同事好上了，他说那位有夫之妇的男人在外面也有女人，互不干涉。一天这个女人说把她的单身表妹介绍给夏飞，单身表妹是做月嫂的，两人见面后就互相同意交往了，夏飞也就断了和有夫之妇的关系。夏飞说和那外月嫂在一起8年多了，但没有领证，也和夏飞的父母见过面，夏飞的父母不是很同意他们在一起，但也反对他们在一起。

    就在最近的两年里，这位月嫂说按夏飞说和他前妻在一起的情况，他女儿可能不是夏飞亲生的，夏飞头脑发热的还去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是亲生的，这位女人说亲子鉴定结果可能是假的，总之是闹的沸沸扬扬，20岁的女儿也删除了夏飞的微信，到现在都不搭理夏飞。期间夏飞还把房子过户给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有个儿子，在上大学期间，夏飞在女人的要求下每个月给他一千元生活费，说以后会给夏飞养老，夏飞在女人的要求下还打了张25万的欠条给这个女人，欠条的大意是夏飞向这位女人借了25万抚养女儿，病区的病人都知道这荒谬的事情，都说他是因为傻才来住院的。夏飞在这个女人的怂恿下去法院告鉴定机构出具假报告，鉴定机构是正规的司法鉴定机构，当然是败诉的，夏飞居然在法院闹起了跳楼的闹剧，警察连救生气垫都放好了，随之夏飞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夏飞的老父亲气愤不已，老母亲心疼儿子，在夏飞住院三个月左右把他接回了家。

    夏飞说他出院后就像之前一样送外卖，一天在外面遇到了那个女人，他们又在一起了，那个女人说他不是精神病，是派出所的警察有错送他进精神病院的，就说和他一起去派出所说理，随之夏飞就和那个女人一起去派出所理论，结果是警察叫来了夏飞的父亲，在他老父亲的要求下，警察又强制把夏飞送进了精神病院。这次住院的前段时间，病区的老病人说，夏飞mama经常送菜来，夏飞也很大方给大家分享，现在很长时间没送了，夏飞说他老父亲说现在他mama身体不好，经常要卧床休息，一说到这事，夏飞都自责的说被自己气的，有时甚至用手打自己的脸。

    有和夏飞聊的来的病人，和夏飞聊天，大多数内容都是说能不能出院，什么时候出院，夏飞通常都是一脸痛苦状说自己出不去了，怎么安慰他都无济于事，时哭时用手打自己，我有次和护工感叹说夏飞一天总要哭个十次，护工习以为常的说他又哭不出眼泪，夏飞说吃药吃的哪有眼泪呢。

    从我和夏飞聊识后，夏飞一直和我说要帮帮他，出院给他爸爸打个电话，劝劝他爸爸，让他爸爸接他回家，或者能不能到他家去一下，好好和他爸爸好好说说，我说你爸爸和你打视频电话时，你要好好和你爸爸沟通，他说这不一样。后来听老病人说，有次有个病人出院后应夏飞的要求，冒充是病区的护工给夏飞的爸爸打电话，说你儿子病已经好了，你怎么还不接他回家，他爸爸随即打电话到医院核实这个事情，显然这样的电话只有医生才能和病人家属沟通的，护士长严厉的批评了夏飞，说这样的电话不要说护工师傅了，她们护士也是没有这样的权限的，这让病人家属还以为医院管理出现了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