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爷曹勇
南方一个临近过年的晚上，夜渐深，一辆出租车打着灯，孤独的行驶中在泊油路上。 “这么晚了，还带着小娃子出来？”开夜班的出租车司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人聊天的机会。 “去他们舅舅家过年”男子紧紧抱着怀中熟睡的男孩轻声说道。 “听你这口音是外地的吧？”司机有些好奇的问道。 “俺们是北方人”男子如实回答道。 一个彪形汉子，身边带着两个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娃娃，大晚上的在异地大街上溜达，这不由令司机产生警觉。通过后视镜，司机撇了那男子一眼：大高个，穿一深色旧棉袄，棉裤，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反观他身边的那两个小孩，都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可爱……这张干瘦的满是胡渣的脸，给司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是好人。 “娃他妈呢？” “她呀……带着大女儿一个月前就回来了(娘家)”男子瞅了瞅窗外，说道：”师傅，就在前面停就好，穿过那片田就到了，那里没有路，我们走过去就行” 一个女子远离家人，孤身一人远嫁外地，这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此时司机一定很想再聊会，但已经到目的地了，司机只好扫兴地把车停到路边说道：“到啦——那我就靠边停了，你这儿反正也没通车，自己走一截吧” 男子叫醒他的两个孩子，然后把他们从一大堆行李中抱出去后，这才把车中的行李往外拎。 “大哥，钱好像不够了，就剩这么多了！”男子掏出兜里所有的现钱，数了数，看了司机一眼，又数了一遍，红着脸说道。 “这样子可要不得？”司机摇摇头，很平淡的说道。 看着怀中的小孩又睡了，男子又从兜里摸出身份证，递给司机说“要不你先拿着这钱和身份证，我去他舅家拿钱，不远，也就七八百米就…… 那不行，要是你不回来了，我拿你这身份证有锤子用”看来这个司机不信眼前的男子。 “我韩守信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去他大舅家拿钱！”男子生气的说道。 “不行，我不去，这大半夜的……等我回来没准这车就没了！要不你留个小孩在车上，等你取钱回来再…… “你不放心？我曹勇还不放心把我的小侄儿侄女留你车上呢？”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站在村口，距车只有一步之遥。曹勇是在家门口看到了出租车的灯光，知道是韩守信来了，便来帮忙拎行李。 “大哥”韩守信一手抱着韩三，一手牵着小女孩喊道。 “多少钱？”韩三的大舅掏出一个黑皮夹问司机道。 “我这儿不够了，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补吧！”韩守信把手中的钱递过去说道。 曹勇只瞄了一眼韩守信手中捏着的那些钱，便知道这个司机在宰客，就推开韩爸那只递钱的手，并示意他收起来，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刃的匕首说道“吆……这几里路要这么多钱呢！你这车是金子做的？” 天黑透了，乡下路上没有路灯，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司机心虚，没敢看曹勇的眼，他知道今天遇到硬茬了，便盯着方向盘说“大哥……误会了，这位兄弟出门在外，大晚上也不容易，就不要钱了，我也该收车回家了” “别啊，怎么能占你便宜呢？师傅，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位兄弟的钱算我头上吧！反正我也要坐你这车去个地方”曹勇说着掏出应付的车费，从窗户塞了进去。 “砰”的一声，司机趁众人不备，慌忙关上车门，既然已经拿到钱了，那还是等什么？转眼间便猛踩油门——溜了。 曹勇和韩守信寒掺了几句后，便拎上行李走在前面给韩爸引路，一路上只说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全是关于这两个小孩的。 第二天一早，五岁的韩三被早起的外婆哄起来吃早饭，坐在饭桌前的韩三呆呆的盯着桌子上的那一大碗稀饭发呆。因为他根本就不饿。昨天晚上一到大舅家，外婆就给两个小孩一人冲了一大碗粘稠的跟浆糊有一拼的芝麻糊，她知道孩子们这几天在火车上肯定吃不好，因此很是心疼。所以现在的韩三不仅不饿，还有点不舒服，准确的来说是有点晕，可能是坐火车晕车，也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再或者是昨天晚上吃顶了，反正就是没胃口。 小孩子们都没有时间观念，都是渴了就喝，饿了就吃，要哄一个不饿的小孩乖乖坐下来吃碗饭，当过家长的都知道这该有多难。 “幺儿，多吃饭，吃饭才能长高个子，不然长大结不到婆娘奥”外婆笑呵呵地摸了摸韩三的头，又对韩三的二姐说“你爸爸昨天晚上喝酒多了，还在睡觉，你照顾到弟弟，别出院坝，外面都是水沟……等你爸爸醒了，告诉他厨房里还有稀饭，” “和弟弟一起在屋看电视哈，两个娃娃家不要出去乱走”外婆打开电视机，叮嘱一番后没急着走，见韩三往嘴里送了几勺稀饭才满意的出门去了。 “快点吃，不然长大娶不到媳妇儿（方言，读xifener）”韩三的jiejie韩辰霞学着外婆的语气说道。 此时的韩三早已被大舅家的大彩电深深吸引住了，不管说话还是吃饭，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彩色电视屏幕，这倒不是电视节目有多精彩，而是当时彩色电视机还是稀罕物。韩三家虽然也有电视机，但那是台黑白的，他一直看的都是黑白的，也一直以为电视本来就应该是黑白的。 这是一台金星牌的14寸小彩电，上海产的，当时大舅曹勇花了1200多元（据说还走了后门）才买到的。八十年代工人工资大概才40-60元左右，自己想想吧！这意味着这台电视要花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才能买到，这个价格在当时是很多家庭想都不敢想的，但大舅曹勇家就有，这也成了日后韩三向小伙伴们炫耀的资本。 “jiejie，我要看动画片”韩三放下手中的勺子，紧紧抓着二姐的手，开始撒娇。 “不行，刚才你看了，现在换我看”二姐很干脆的拒绝了：“说好一人看一会儿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韩三被拒后立马就变脸了，开始耍无赖，拖着长音喊道：“不——行，我要看——动！画！片！” 见jiejie软硬不吃，韩三使出杀手锏——站在电视面前，用自己小小的的身体挡住电视屏幕，哼，不让我看你也别看。 这或许是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能想出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了。这招对大人而言，或许还有些杀伤力，但在只比他大不了多少（大两岁）的jiejie面前用这招无异于找揍…… “哇”的一声，韩三痛彻心扉的哭声突然响起，韩辰霞见弟弟耍无赖，二话没说，直接拖出去修理一番。你或许会问：打就打呗干嘛拖出去？那是因为韩辰霞知道他弟弟的品性，他要是哭起来，在没人哄的情况下，坚持个把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 韩三这要是在屋里哭起来，首先电视她肯定看不下去了，再者，要是把老爸吵醒了那她肯定会挨骂的。这一年，韩辰霞七岁。 一个多小时后韩三的大舅曹勇带着两个跟班有说有笑的回来了，一进院门就看到韩三一个人蹲在花台边上，手里拿着根枯树枝，正在水泥地面上画着什么。 “幺儿，就你一个人哇你爸爸呢？”大舅正说着，边上的李胖子手快，顺势就把韩三抱了起来。 “幺儿，让爸爸摸摸******”李胖子本想逗逗韩三，摸一摸他的小脸，可就在他刚把小孩抱起来。韩三便“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这次哭的比一个小时前还要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一哭愣是把这三个日后在社会上翻手覆云的大男人们弄得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三个二十七八的大男人抱着个小男孩，在院子里又唱又跳，用南方方言哄一个北方的五岁小男孩…… 这时救星出现了，正在看电视的韩辰霞听到哭声后很是从容的走到院子里，只在韩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韩三的哭声立马就止住了，虽然还在小声的啜泣，但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自己，又是几次深呼吸后，哭声竟彻底止住了！ 就这样不哭了？真是来的（哭）突然，去的也突然啊！这两个来自河北的侄儿侄女第一次见他们的大舅，就给曹勇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事后多年，很多知道这件事的亲友都很好奇的问韩辰霞当时跟她弟弟说了几句什么话，竟然如此神奇，韩辰霞每次都以时间太久记不住了为理由，这个回答很显然是在搪塞大家。但如果直接去问当事人，韩三总是装傻回答道：“有吗？有过这回事吗？ 说完韩三，我们再来谈谈他的大舅曹勇，你或许会感到好奇：他大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做什么的？他怎么这么有钱？ 韩三的大舅大名叫曹勇，小名叫四娃（排行老四），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若在A市提起曹勇的名字，当地很多人都会来一句“你说的是四爷吧？” 你若接着问“哪个四爷？” 他肯定会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你回答“就是人称江湖一哥的曹勇——曹四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