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起床惊魂
早晨总是比自己的预想来的快得多，即使已经窗外的阳光已经驱散了睡意，麦克还是不愿睁开沉重的眼皮。明明知道闹钟会在三十秒后敲响，但是麦克却宁愿选择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继续挣扎。 还有三秒——两秒——“该死的！”麦克在闹钟即将敲响后的一瞬间关闭了它，“再给我三分钟。” 虽然躺在床上，但是此时麦克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通常来说，赖床是他想逃避繁忙一天的表现，更何况是进入十二年级的第一天。一想到即将面临的无穷无尽的报告、棒球队和足球队的比赛，还有大学申请……真不想面对这一切。 “麦克——”除了闹钟响铃声，这是麦克在早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再给我点时间——”麦克扯着嗓子喊到，就好像这样能让他和床多亲密几分钟。 “还有两分钟！” 拜托，他怎么能起这么早？顽固的老家伙，他简直可以代替广播了。让我再清净一会儿吧。麦克转了个身把头埋进了枕头。 “还有一分钟！” 麦克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那种好像吃下一整盘芥末的压迫感涌上自己的胸口。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贴在床的正对面墙上的德州游骑兵和麦莉？塞勒斯的海报，可那并没有给麦克带来起床的动力。他转向右侧的床头柜，那上面放着艾丽卡和他的合影。飘逸的长发、洁白的牙齿、甜蜜的笑容……那种美的冲击力让有时会让麦克认为在墙上挂麦莉？塞勒斯的海报是一种多余，尽管他坚持认为自己仅仅是喜欢她转型后的音乐风格而已。艾丽卡第一次看到那张海报时显得有些吃惊，但她表示并不介意男生在自己的房间贴一张近乎疯癫的女人的海报。 “她只是迷上吐舌和穿丁字裤了是吧。谁又没有疯狂的时候呢？更何况她是大名鼎鼎的麦莉·塞勒斯啊！”艾丽卡曾这样评价道。 等一下，艾丽卡对此事真的不介意吗？ 麦莉·塞勒斯的海报下方架着一把黑色的木吉他和一把蓝色的电吉他。尽管莱恩多次表示他不喜欢重金属的嘈杂声，也并不希望麦克将来成为身穿皮衣、满耳耳钉、长发飘逸、一脸桀骜不驯的摇滚青年，但他还是帮麦克交了学吉他的费用。而主要原因是在莱恩自作主张地把一架罗兰电钢琴搬回家后，让麦克相信每个人都有权力捍卫自己的兴趣爱好。 当然麦克还是很少会在家弹那把蓝色的电吉他，它多半是出现在一些学校举行的活动或是朋友们的派对上。而用那把黑色的木吉他来演奏一些乡村音乐是可以让莱恩接受的，并且莱恩还曾一度对木吉他产生了兴趣。但在莱恩第五次向麦克提出“重新学习吉他”的请求后，麦克无奈地告诉前者或许还是钢琴更适合他一些。 麦克将那把电吉他取名为“里奥”，是希望它能像勇猛的狮子一样在舞台上尽情咆哮；而他将木吉他取名为“普拉达”，仅仅是因为在看完《穿普拉达的女王》后的一时兴起。不过莱恩却擅自将“普拉达”改名为“特蕾莎”，因为他似乎觉得那把吉他更适合“特蕾莎”更为温文尔雅。 “你不觉得‘普拉达’就是向拜金主义的妥协吗？”莱恩曾以一种近乎轻蔑的口气对麦克提出质疑。 在莱恩亲切地把这名字叫上三十遍后，麦克终于打消了纠正他的念头，也跟着叫起“特蕾莎”来。 右侧的墙角竖着一根棒球棒，球棒上方的墙上则悬挂着一只棒球手套，尽管它们从没在麦克的正式比赛上亮相，但绝对不会缺席麦克和莱恩每周一次的家庭棒球赛。在棒球手套左侧挂着棒球队的合影，那是上学期自己当上队长以及对队伍进行重组后的最新阵容，麦克由先前合影中的右上角位置站到了队伍中央，约翰就在麦克的一旁爽朗地笑着。 “时间到了，麦克！快起来！”莱恩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急促，但并不恼火。 “再给我三十秒！” 麦克又转向左侧的床头柜，看到了那台被他称为“美梦杀手”的闹钟。闹钟表面的玻璃因为有过两次和地面碰撞的经历而产生了一些裂痕，但麦克却从没想到换一个新的。这是麦克五岁那年母亲给他的生日礼物。闹钟后面是麦克在六岁那年拍摄的一张全家福。照片有一部分恰好被闹钟挡住，所以此刻，麦克只能看到照片中的莱恩和他自己。 左侧的墙上挂着一件很小的足球球衣，大大的“10”号格外显眼。只不过那是六岁时参加学校的足球俱乐部拿到的一个奖品而已，不过麦克认为那件球衣是他和约翰友谊的一个见证，因为正是他和约翰在争抢这件球衣的过程中认识了对方。而目前自己的球衣是八号。其实麦克本来也是非常想得到十号号球衣，但无论是实力还是热情，约翰都更适合作为十号。况且艾丽卡说“8”在中国也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 紧贴墙面的是麦克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张足球队的合影。这也是在自己当上队长并重组后的新队伍。麦克依然站在中间，而约翰还是紧贴在他身旁。 麦克又闭上了眼睛，很想把上一学年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再回味一边——两只球队的重组、艾丽卡在自己生日的当天打扮成蛋糕出现在家门口、愚人节当天被约翰推下学校的喷泉、绚丽的化装舞会……还有，那个秘密…… 莱恩的声音又马上把他拉回了现实。 “我可不想看到你醒来在时变成一只落汤鸡——” “不，你不会的——” 话音未落，麦克便感到脸上袭来一阵恐怖的凉意，那感觉就好像是千万根银针扎着自己的皮肤。他甚至还无法来得及尖叫，便下意识地踉跄地冲向洗手间并打开淋浴房的热水，一路上还不停咳嗽着想把嘴巴里和鼻孔里的水挤出来。 “冰桶挑战赛！”洗手间外传来莱恩得意的声音。 “那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美国队长！”麦克吼道。 热水逐渐驱散了突如其来的冰冷。麦克用干毛巾擦干身体后，低声咒骂了一句。用泼冷水的方式让麦克起床并不是莱恩第一次的尝试。 洗漱完毕后，麦克快步走进客厅，坐在了他的位置上，眼前所呈现的是他早餐常吃的煎蛋、火腿、烤面包和果汁。电视机正播放着唐纳德？特朗普最新的惊世言论，CNN电视台的主持人安德森？库珀也在饶有兴致地进行点评。电视机前，莱恩正半躺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显然他已经吃完早餐了。 “早上好，麦克。”莱恩用愉快的语气问候道，这和之前为把麦克从床上叫醒的咆哮简直是天壤之别。 “早上好，父亲！”麦克喝了一口果汁，没好气地回应道。冰凉的果汁让他想起了刚才被水泼的瞬间，“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以用更文明的方式叫我起床。” “前提是你能按时起来。”莱恩转过身朝麦克做了个鬼脸。麦克看到莱恩把他红褐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这依然遮不住两鬓的灰白；湛蓝色的眼睛因为刚才的那个鬼脸而颇具神韵。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麦克不得不承认莱恩还真是有一张乔治·克鲁尼一般的明星脸，“不过我非常喜欢你用‘父亲’这个更为庄重的称呼。” “是时候长大了，爸爸。”麦克朝莱恩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个作家，麦克。作家总得体验不同的人生情怀才能写出诚挚的故事。每当想起当年尽情地在棒球场上驰骋，我就感到我——” “苍老至极？”麦克调皮地上扬了语气。 “重获新生！”莱恩试图纠正道。 这并不是莱恩第一次说这句话。在六岁那年，麦克在练习了一个星期后，第一次用球棒击中莱恩扔过来的球。而棒球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莱恩的额头上，让莱恩直接倒地。麦克急忙跑上前去，看到双眼紧闭的莱恩，以为自己误杀了爸爸，当即大哭了起来。没想到两秒后，莱恩朝麦克眨了眨眼睛，并大喊了一声“重获新生”。这让本已哭得呼天抢地的麦克破涕为笑。从那之后，“重获新生”变成了莱恩的口头禅之一。 在咽下最后一小块面包后，麦克急匆匆地背起书包。 “再见，爸爸。” “好好干，毕业生！”莱恩嘹亮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此时的麦克已经按捺不住兴奋，向车库一路小跑了过去。在一个暑假的苦苦哀求下，莱恩终于答应在毕业季让麦克开车上学。在二手车市场徘徊了一个下午后，麦克选中了一辆红色的福特。除了车尾有些细微的划痕外，整辆车看起来几乎和新的一样。 一想到能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开车去学校，麦克便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不用再苦苦地等校车，不用再为座位而烦恼……最重要的是，自己再也不用忍受约翰的嘲笑了。约翰去年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车。每当他载着漂亮的女孩吹着口哨从麦克旁经过时，麦克不得不克制住扎破他车胎的冲动。麦克曾以“不专心训练”的名义训斥约翰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而作为好友的约翰似乎很快意识到麦克无来由的愤怒只是出于没车的困窘和对他的嫉妒，所以每次在麦克发过火后，约翰用故作严肃的口吻说：“要想买到车，你应该更努力地工作。”之类的话。 仅仅忍受约翰的嘲笑也就够了，就连艾丽卡却也在去年圣诞节假期的第一天开着她的圣诞礼物——她父亲的丰田来到了麦克家门口，兴奋地按着喇叭，说要带他去兜风。虽然麦克知道艾丽卡一点都没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想在第一时间和男朋友分享喜悦。可对于麦克来说，这无异于让他当着全校的面说自己爱上玛丽·约翰逊一样。在那次圣诞节之前，麦克曾不只一次地幻想着当自己有了一辆车后，戴着墨镜在艾丽卡家门口踩响油门，等着她飞奔到车前用近乎疯狂地语气说一句“酷！”。可没想到那句“酷”竟成了自己对艾丽卡说的话。每当麦克坐在艾丽卡的车上时，都会不由地产生自己或许是世界上唯一没有车的男朋友这一想法。 不过今天他终于可以告别这段噩梦，他的福特可以为他重新找回那份属于男人的尊严。当车库的门缓缓升起时，他似乎已经看到约翰的震惊和艾丽卡的喜悦。 麦克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激活了他所有的肾上腺细胞。他按了两下喇叭，果然和先前一样高亢而明亮。 “准备好了吗，伙计？” 红色的福特伴随着麦克的欢呼冲出了车库，驶向了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