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学前夜
麦克戴维斯登陆了“WordPress”，双手在键盘上徘徊了很久，却迟迟没有敲下一个键，他期待着“脸书”上的状态栏或是聊天框能有最新的动态或是消息以给自己一个分心的借口，但是就好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脸书”从未像今天这么平静过。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慢慢地开始在键盘上敲打了起来： 明天，我将迎来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学年——十二年级。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博客爱好者，因为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博客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多年以后再次回忆自己此时的感受？人的大脑不是已经自动做了这项工作了吗？我倒是觉得和约翰打上几局《使命召唤现代战争3》会更有意思。 讽刺的是，我却把今年暑假的最后时光用在了我所认为的多余之举上。说起来，每个暑假的最后一天我都会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但我也通常会选择对着电视机和我的PS4狂欢，而不是——做我现在所做的事…… 难道是害怕吗？不，与其说是害怕，倒更不如说是伤感。这将是我和朋友们在一起疯狂的最后一年，是我在伊戈尔高中的最后一年，甚至可能是我在奥斯汀乃至德克萨斯州的最后一年。三百六五天后的现在，我又会身在何处呢？ 我最好的朋友约翰考伦斯，是一个有着一头金色直发，深绿色眼睛的“少女杀手”，让我嫉妒的是他的嘴唇——那可不是因为性感，而是在那层薄薄的红色皮肤上不知沾过多少女孩们的口红——或许对那些女孩们来说，那的确是性感吧。 作为伊戈尔高中的情圣，约翰的光辉情史足够出一本书了。卡洛琳尼古拉斯、雪莉伯肯、史蒂芬妮杰克逊、艾米多赫提、桑尼洛瓦托……我已经数不清他到底和多少女孩约会过了。 虽然学习成绩不太行，但是他在体育运动上的出色表现已经为他赢得了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德克萨斯州大学奥斯汀分校和西北大学的关注，可他却偏偏对排名并不太靠前的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情有独钟。 “亚利桑那的女孩让我感到温暖。”他曾经这么说过，而让他做出此番言论的直接原因就是便是那部主打俊男美女的吸血鬼系列电影《暮光之城》。但是要我来说的话，《暮光之城》绝对是吸血鬼电影史上的一大污点，让我费解的是它居然轻而易举地在那帮无知的青少年身上留下了烙印，而当时年仅十岁的约翰便是其中之一。 我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约翰（他应该不会在意我这么说的吧）从一年级开始就成为了好朋友，一想到一年后的分别就让我倍感失落。不过感情外露可从来不是我们的强项，我想我们的告别语大概会是“滚蛋吧，麦克！”或“我在地狱的另一头等你，约翰！”。 不得不提的是，在新的一学年里，我将同时担任伊戈尔高中的棒球队和足球队队长。真是令人兴奋，不是吗？在球场上指点江山，并尽情享受拉拉队的喝彩和观众们的呐喊，还有什么比这更棒呢？ 但是在队长光环的背后，其压力的巨大也是不言而喻的。感谢前任棒球队队长大卫科尔曼和前任足球队队长丹尼尔贝克，他们不约而同地丢给了我一个烂摊子——两支球队在前两个赛季都未进入半决赛！如果两支队伍在这个赛季还是以悲剧收场的话，恐怕没有人再敢于竞选下一任的队长了。 在伊戈尔高中的历史上，我并不是唯一同时参加两支球队的人，之前还有一位叫做埃里克肯尼迪的传奇人物曾身兼棒球队、篮球队和橄榄球队的队员。但是能同时担任两支球队队长的，我还是第一个。 尽管这件事饱受争议，并在学校里惊起了一时的波澜，但没有约翰的鼎力支持和艾丽卡的强烈鼓励，我恐怕早就向舆论妥协了…… 哦，我的女友艾丽卡金！一个惊艳的美中混血儿，伊戈尔高中的万人迷，是无数男生追求的对象。她那头秀丽的棕色长发总是散发着玫瑰花的芳香，红色琥珀般的双眼总能为我带来希望与热情，性感的嘴唇也时不时地让人产生亲吻的冲动。尴尬的是，在我们一起的一年半时间里，却还未正式接过吻，艾丽卡说是“那件事”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我和艾丽卡虽然在幼儿园就知道对方，但是直到十年级的一节化学实验课上才正式相识。在那节化学课上我和艾丽卡被分到了一组进行实验。当我正在稀释氯化钠的时候，嘴里的口香糖不知道怎么掉了下来，恰好掉进了我正在稀释的氯化钠中，而溅起的溶液就不偏不移地飞向了艾丽卡的嘴唇…… 感谢上帝，让那溅起的液体是氯化钠而不是浓硫酸！而我急忙凑上前去给艾丽卡擦拭嘴唇的一幕被以恶意散播学校内各种丑闻为嗜好的八卦女王玛丽约翰逊看到了，于是“麦克戴维斯在化学课上强吻爱丽卡金”便立刻传遍全校。 虽然如今我和艾丽卡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笑话看待，但它还是成为了我和艾丽卡之间一堵无形的墙。所以直到今天，没能和艾丽卡接吻一事便成为了约翰津津乐道的话题。 该死的玛丽约翰逊！ 好吧，下面终于轮到对我最重要的人了——我的父亲莱恩戴维斯。我的母亲在七岁那年去世，在那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将我抚养至今。母亲的离世让加强了我和爸爸之间的纽带，这甚至让我们之间的“代沟”都远远少于其他同龄人。当其他处在青春期的孩子都将心事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时，我却一直在做着和他们相反的事——和自己的家长谈心。 在母亲离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婚，甚至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用他的话来说便是希望我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只保留自己亲生母亲的回忆，但我也知道对于一位丈夫来说，妻子的存在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从不要求我为他做些什么，即使再大的压力，他也总是一个人顶着。他总是会说：“我的书就是我的避风港。”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他是一名作家。我想他的确是能在写作中得到慰藉。虽然他的创作是以恐怖小说和科幻小说为主，但他还是会无视出版商的要求写一些并不大众的情感类的小说，就比如那本《气球之心》。那本书是以我和他的生活为蓝本而写的，也是他所有的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本。虽然这本书的销量远不及他的恐怖小说《墓地深处》和那本已经被翻拍成电影的科幻小说《好望角的尽头》，但文字间所流露出的细腻和真挚依然受到了很多读者的好评。 我们每周六都会在我家的草坪上一起打棒球，那是我的棒球之路开始的地方。正是我父亲教会了我投掷出了第一个球，打出第一个全垒打（虽然那一击不幸打中了他的额头）。 他会亲自来现场观看我的每一场比赛并声嘶力竭地为我助威。有一位如此为自己卖力加油的父亲的确很棒，可这却让我们的拉拉队显得很难堪，就好像她们一个团队的呐喊都比不上我父亲一人的嘶吼。在拉拉队队长塞拉里奇多次的婉言劝说下，我不得不告诉父亲在观看比赛时尽量保持冷静，当然他也努力做到了。 但对我父亲有意见的并非只有拉拉队，棒球队的教练，脾气火爆、并且有虐待倾向的理查德布朗也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曾不止一次地从观众席来到赛场上，用教练的口吻来指导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起初，布朗教练也只是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位“业余教练”能给出什么高招，可是直到父亲的战术多次让我们队反败为胜，队员们的声音由“戴维斯先生这次比赛还会来吗？”变成“戴维斯先生你简直可以做我们的教练了！”后，布朗教练终于将他积压已久的怒火朝我发xiele出来： “如果你觉得你那个万能的父亲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干脆去大联盟找份教练的工作呢？！”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时，他只是很随意地说了一句他会找布朗教练进行谈话。就在他们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充分交流之后，他们居然破天荒地成为了好朋友。布朗教练在一次训练前，正式宣布了我父亲将正式担任棒球队的技术顾问，协助进行球队训练，而且每当布朗教练有什么要事缠身时，我父亲也会充当临时教练。 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让球队里的所有人都匪夷所思，脾气一向火爆的理查德布朗竟然让一个影响到他威望的人来担任球队的技术顾问和临时教练，这简直是向我们展示玛丽约翰逊如何变成一个沉默害羞的小女孩！而当我问及父亲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却永远是一脸坏笑地告诉我说这只是杰出作家所拥有的一项小技能而已。 我爱我的父亲，他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自从我发现那个秘密的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我没把那件事告诉约翰，毕竟就从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来看（他父亲在约翰五岁时就抛弃了他），他并不能对此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在发现秘密的那个晚上，我的第一反应便是给艾丽卡打电话，虽然她非常耐心地听完了我的哭诉，但她也明确告诉我说，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解决…… 写到这里，麦克停了下来。他拿起了电脑旁的一本书，那是莱恩所写的《气球之心》。他翻到了他已经阅读无数遍的一个章节—— “黄昏下，父子两人漫步在海滩。麦克的一只手拽着那只红色的气球，另一只手被莱恩握在手心。 ‘爸爸，mama她……还会回来吗？’麦克望着站在一旁的父亲，担心地问道，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嗯……她只是乘着气球的mama，飞去海的另一边等我们了。’莱恩望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我们也让我的气球带着我们去找她吧。’ ‘哦，麦克，我恐怕目前还不行……因为——’莱恩停了脚步，并蹲下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也许还不想去，你知道，他还没有长大，还没足够的力气把我们带过去。’ ‘你的意思，他也还是个孩子？’麦克把气球拉到了自己娇小的怀里，用双手搂着，生怕调皮的气球溜走，‘那他会想他mama吗？’ ‘是的，当然会。你可别以为他的肚子是空空的，其实他和你一样，也和我、和mama一样，都有一颗温暖的心。’ ‘那么，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带我们去mama那？’ ‘嗯，我恐怕这会有一段时间，我暂时也不太清楚，但是你会知道的……’莱恩感到鼻子一阵酸楚，‘等你长大后……’” 麦克放下书本，继续写道：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莱恩和我之间所拥有的只是一层虚幻的感情，我却还在逃避，好像只要我安分地过好我的生活，这秘密就永远不会被揭示？ 善意的谎言吗？还是跨越血缘的爱？再美的修饰也掩盖不了那个事实！ 莱恩戴维斯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 麦克叹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手指似乎再也没有动弹的力气了，心中涌动着的那股被欺骗的愤怒久久不能平息。 “该死的，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当麦克转身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和分针同时指向数字12时，才意识到这一篇博客竟然占用了他这么久的时间。他点击了窗口右上角的红叉，但网站提示他是否需要保存已录入的文档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