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军

    “大师，你前面遇到的几百人都这么恐怖的吗？”何青感到嗓子发干，声音吐出时已经嘶哑。

    “无碍，无碍，这位女施主应当还不算是太过难缠的，何施主不必担心。”

    安抚一下何青，惠能又仰头对女子说道：“弘忍大和尚所传的，正是这件法衣。只是法衣不过是一件佛法的信物，何至于如此争抢；施主若是有心探明佛法，贫僧自当······”

    “少废话，旁边那个小子，把法衣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惠能言语始终是不紧不慢，那女子根本没耐心听完。

    惠能摆摆手：“不可，不可，贫僧日后传法，只怕还离不了······”

    女子似是想趁惠能未能留意之时，一举将法衣夺过，脚下白蛇也像立刻领会其意，忽然俯下首，铁锥似地直向何青扎过来。

    何青只愣了一刹，白蛇便要近到眼前，慌忙将灵力聚集于双掌，使出一记刚学的“金顶摩云按”。

    但何青明白自己这一掌恐怕难以抗衡巨蛇，故而同时喊道：“大师救命！别跟她废话······”

    几息之后，何青听到耳边的风声，轻柔的，而并不是猛烈的呼啸。

    “······离不了这法衣。毕竟俗世红尘，人人根性不一，总还是需要衣钵信物，以明正宗，接引众生。所以法衣一事，贫僧恕难从命。”

    惠能的声音清晰地传开。

    “何施主，何施主？你还好么？”

    听到惠能的声音，何青缓缓睁开眼睛。

    方才将要一口吞掉自己的白蛇已经把头缩回十数丈处，红信子在痛苦地颤动，蛇头附近的鳞片原本是惨白色而略微发青，现在有好几处却呈金红色，就像还未熄灭的火焰。

    原本包围着何青、惠能二人的蛇身也解开了，盘在不远处，蛇头附近灼伤的鳞片时而去轻轻触碰下方的蛇身，犹如吃痛的人在抚摸伤口一般。

    “啊······大师，我没事，没事······哇！”

    何青环视周围，见危险稍稍减轻，些许恢复了平静；定睛仔细一瞧，又被震惊到。

    一头金色的狮子蹲伏在地上，高约六七丈，体格雄健，齿爪锐利，颈上的长毛丰密柔顺，仰头正对着白蛇，高声怒吼。

    而何青正站在这狮子的胸腹之下。

    “这是什么东西······好小子，藏得不错，还是个高手。”

    “这位女施主，这是护法狮子，本是保护身穿法衣之人的。”惠能解答了女子的疑惑，转而道，“欲传佛法，讲究以心传心，心心相印，岂可以力？即便法衣身外之物，亦不可以蛮力相夺。施主不要再胡搅蛮缠······”

    白衣女子总是不肯听完惠能讲话，啐了一口，不忿道：“一时大意而已，臭和尚，少啰嗦，今天这法衣我一定带走！”

    “大胆蛇妖，这法衣你恐怕是带不走！”

    大雨之中，如此荒野间，四下里还看不见第三个人，但一个粗豪的声音清清楚楚响起。

    远远地，天边出现了一小道蓝色的光线，它在何青的眼中不断伸展，直至数丈；几息之后，便已疾飞到左近。

    白衣女子正欲驱使巨蛇再去抢法衣，忽见身侧杀气大显，原来是灵力凝聚而出的劲气正朝自己奔袭而来。

    于是赶忙一拧身子，正举着白伞的左手向侧面一甩，以手中之伞对准杀过来的冰一样的蓝色劲气。

    伞在她手中旋转起来，白色的灵力自伞灌注而入，由伞骨充满整个伞面，进而透出伞身，在她的左侧张开一把更大的伞。

    也似冰一般的白色巨伞，甫一撑起，蓝色劲气便轰隆一声撞上去。

    白衣女子接这一招尚不觉吃力，但紧接着又是几道劲气连连杀到，白伞也不住微微颤抖。

    这一番冲撞，附近又是尘土飞扬，好一阵，何青才看清来者，这几道劲气的主人。

    一个身着劲装的汉子站在不远处，约有三四十岁的模样，满脸络腮胡，倒是不甚长。身型偏瘦，虽不魁梧，但犹觉骨健，手上握一柄长长的铁刀，兀自莹莹散发着蓝光。

    白衣女子认出了这汉子，故作轻蔑地笑道：“陈惠明，你也是来抢法衣的么？”

    惠能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何青却大为惊骇，心道：“这大白蛇已经够要命，怎么又来一个更猛的！”

    那汉子听白衣女子这么一说，先不理她，赶忙转向惠能，双手合十：

    “在下陈惠明，在这相州地方做得一个游击将军，听说大师途径我们这地界，正想来求教。今天夜里发觉这妖女鬼鬼祟祟，果然是冲着大师，因此特来相助。”

    他稍停了片刻，又道：“我为法来，不为衣来。”

    虽说是面向惠能，言语也真诚，但话里的意思到像是对白衣女子反唇相讥。

    白银女子也似发觉了他这意思，翻了一个白眼，口中又是一声轻蔑的“切”，分明就是冲着陈惠明。

    惠能也对陈惠明双手合十回礼：“将军欲求佛法，自是正道。”

    又抬起头：“这位女施主，不如也下来一起聆听佛法，以求般若无上智慧，岂不比······”

    白衣女子不等他语毕：“呸！陈惠明，你以为你来了就能保得住这臭和尚吗？”

    “我虽说未必能降住你吧，你却也奈何不了我，哈哈，抢法衣你是别想啦！”陈惠明大笑。

    “你······今时可不同往日，你非要找死，就别怪我了！”

    白衣女子说罢，从蛇头上一跃而起，口中念念有词。

    原本朝向侧面的白伞正立起来，且不断张大，惨白的颜色遮盖了好大一片。

    “‘蟒渊引’······”陈惠明喃喃道。

    “陈将军认得这位女施主的招数？”

    惠明仰头望着越来越大的伞，言语中有些好奇。

    “大师当心！”陈惠明喝道，同时一跃而起。

    “‘白·暴雨’！”

    白伞之下，数不清的白色小蛇，或盘旋缠绕，或径直而下，密密麻麻，扑向地上三人。嘶嘶吐信子的声音铺天盖地，煞是瘆人。

    陈惠明奋力向上劈砍，然而其威力虽大，奈何空中汹汹而来的小白蛇好似蝗虫，劈死八百，仍有一千，难以消灭又不好抵挡。

    何青灵力弱，一次也就能应付数只，自然是更加吃力。

    陈惠明猜测，这小白蛇即便不是灵力所化，也是融合了灵力以特殊功法炼成，故而竟有不少突破了金莲花和护法狮子，继续向何青、惠能二人窜过去。

    地上的小蛇越积越多，快速蠕动的身躯左右相摩，前后相随，地面上的花草触之即萎；蛇群自四面八方围住了二人，头皆仰起，像是皮rou上密集的毒疹，转瞬之间三人连下脚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何青抬手又是一记“挥落金莲”，这一掌威力出奇的大，面前三五丈内的小蛇尽被拍散。

    与此同时，惠能平静而低沉的声音也在响起。

    “说通及心通，

    如日处虚空。

    惟传见性法，

    出世破邪宗。”

    何青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里已然明了。

    奇遇又被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