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
夕阳正在西下,打在车窗上,车里低低地放着萨克斯《爱情海》她喜欢这首曲子,觉得自己的一生都活在爱情的海洋里,听着歌,她感觉开车的不是她,是她的陈总,她坐在他的身边,侧头看着他。难以想象,她度过了没有他的半年的时光,那怀抱中的暖,如冬日的炉火,嘶嘶地炙着岁月里的雪与霜,孤独是人生干饭,没有人可以躲过。但在抱暖中活过的人,面对孤独时需要更硬的坚强才能喘息过来。没有永恒的爱,爱总是以乱七八糟的方式失去,无法可依,无迹可痕。从失去爸爸到失去mama,再到失去陈总,心灵深处的空寂此第更深,心中硕大的黑洞,钱和物都无力填满。唯有爱,一份温暖的爱才能让自己踏实起来,世人皆陌生,走进一个人的心,一个人走进你的心,在没走进之前,多么的虚无多么的遥远,这空寥的孤寂的黑暗长路,噬心嗜肺,想到此,清影的泪雾了眼珠,朦朦中一辆出租车从眼角驶过,他似乎看到一个青年,那么象她的陈总,她想掉头追上去,可掉不了头,她想停车,可停不了车,只能继续地开着,泪刷刷地冲洗着脸庞,她强撑的坚强就这么稀里哗啦地颓了一车。 红绿灯的路口,她没有止住自己的泪,一黑瘦的中年交警看到她,走过来,敲了敲车窗,清影放下车窗没等交警问话就孩子气地说:“警察叔叔,哭着开车犯法吗?” 交警笑了:“小朋友,哭着开车不犯法,但是让警察叔叔看到了心疼呀,需要借你个肩膀接接眼泪吗?哎呀,灯绿了,小心开车,哭个差不多就行了,加油!你哭起来好美呀!”最后一句,清影瞬间爆乐,躬了一下身,一脸泪花的笑着说:“谢谢叔叔!再见!” 在楼下车库,清影停好车后,仔细地补了个妆,只是眼哭的痕迹咋也盖不住,她拿着镜子笑了又笑,想着多笑几次,没准就把泪痕笑消失了。 有人敲她的车窗,一看是保安大爷,保安大爷笑眯眯地说:“姑娘,笑多了会长皱纹的,你看我这老脸就是一天到晚都在笑,我老伴说:看着你这笑纹我就时刻提醒自己,做女人要淡定,不要嗨,笑多了肯定长皱纹,我要学会在心里笑,在眼睛里笑。人活着呀,哭一下乐一下,顺其自然,别为难自己。” 清影立马收起笑容板着个脸趣致地说:大爷,是这样笑吗? 大爷乐呵了:“姑娘,你这是眨眼,不是笑,快别了,一会成个眨巴眼儿了。” 影子!江曼在叫,清影立马下了车谢过了保安大爷向江曼走去。 江曼一见到她就问:“哭了!” 清影嗯了一声。 江曼说:“跟陈总这些年没哭过吧,你还是挺强的,顶了半年,未来不可知,咱够强就行,我就经常一个人哭,瘫在地板上,躺在床上,窝在浴缸里,虚无太莽了,用眼泪灌满它,在自己的虚无里潜水长本事。” “影子来了。”江曼的老公老杨走了过来。 清影瞪着他噘起嘴:“老杨先生,我真的还想叫你小杨先生呀,可爱的少年二哈,真喜欢你们年青的时候,那一幕幕的爱情画卷常常在我眼前铺开来,特别是尚尚百日宴上,你们一家三口站在坐在那里,我的心就是个相机,咔嚓一下锁住,回味再回味,味道真好!” 在江曼皮笑rou不笑的冷视中,老杨有点儿心虚。清影心想:好吧,测试完毕,这中年油腻男又犯事了。虽然江曼从不跟她讲他们夫妻的具体的事,但是他听过老陈十多年前跟人聊电话,说江曼带人堵老杨和小三在床上。她难以想象那龌龊的场景,可以感受江曼的不堪和心痛。有一次在聊别人的此种八卦时,清影旁敲了一句:这样的男人要他干吗,丢出去算了。江曼幽狠地说了一句:一个你从少女就爱的并给他生了儿子的男人,丢得干净吗!就凭着这份情,攥着他,攥到他死,才能放了心中的怨气! 看着眼前的19岁的美少年尚尚,想着自己此时的梦想,清影感觉自己就象一只徘徊在老鼠笼外的小老鼠,看着里面的那颗花生米,吃到它会被关了牢笼,但也没有徘徊二秒地冲了进去。她有些感动自己这个勇敢的天上的妄想,但是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后半生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追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人生的至真意义吗!嫁个喜欢的人,相爱到自己老,那时他正当年,留给他所有的财产,不算过分和亏欠吧。整个晚餐,清影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尚尚,尚尚继承了江曼和老杨的最好的地方。他们年青时的晴朗和阳光全部给了孩子,她一下子懂了点儿江曼为什么不放开老杨,为了儿子为了过去的美好,也是值得的吧! 餐桌上另一个人的眼中一直在默视着清影,尚尚的女朋友苏甜甜。清影对苏甜甜的印象不太清澈,看人凭心吧!清影从未怀疑过自己的那个小白心。苏甜甜慕着清影的美,想着尚尚说她怎样的有钱莫名嫉妒,这复杂的情绪一个18岁的少女是没有能力伪装的,所以表现得二句可尽:薄浅,虚伪。 吴姐端上最后一道汤后说:“杨太太,家里老人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我晚一点过来收拾,你们吃完就放着。” 尚尚立马说:“吴姨,你回去吧,晚上不用过来了,我来洗碗。” 江曼骄傲地看着儿子:“吴姐,你怎么不早说,快点回去吧,这几天不要过来了,等老人好了再回来。” 吴姐看着吃着东西没停下的老杨和苏甜甜,有点局促感觉自己做了错事一样。清影一直微笑地看着她,她拿起手机,找到她的微信号转了1万过去。对说:“吴姐,这个月工资转给你了,不要cao心钱的事,好好在家陪老人。等老人好了再上班。” 她拿出手机一看:“陈太太,一万太多了,我工资没这么多。” “那是说我们给你工资少吧,行了,拿着吧,人家富婆有钱!早去早回呀!我可是吃惯了你的饭菜。”老杨继续吃着手上的螃蟹,清影看到了江曼眼中的厌恶。 “是呀,吴姨,你这个松鼠鱼太好吃了,我想天天吃,是不是,尚尚,真的太好吃了。”甜甜亲昵地偎着尚尚说:“有钱也买不来你这个手艺呀!” “陈太太,你这都帮我几次了,我儿子的大学学费几乎全是你出的呢!”吴姐感激地看着清影。 江曼见清影又被她客气到呼吸都困难了,立马说:“好了,吴姐,你一个人养大儿子多厉害呀,陈太太老公给她留了一堆钱,她帮你帮的很开心,不要老提了,快回去吧。” 清影起身抱了抱她,推着她走到门口。 饭后,江曼尚尚甜甜在厨房收拾。清影在书房的书架上找书看。感到后面有呼吸声,一回头是老杨。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这个男人,粗大的毛孔,泛油的皮肤,稀疏又不是很稀疏的头发,淡薄的一点儿有钱人的溜光撑起不算门面的门面。一个人若德不到位,真的是非一般的臭。再加上他的谜之自信,真真的中年砒霜男,清影看他离的这么近,忍着性子逗着他:“小杨先生,这书架上的书都看过吗?” “都看过吗?我不记得了,不过呢,我都买过,真真儿的。”老杨又向她靠近了半步。 这是真把我当成个寂寞的少妇,饥不择食了吗!清影惊讶于这个男人的不自知,整个眉角眼梢都觉得自己魅力四射,雄气侧露,只是这气浊得太鳖浑。 “江曼!”清影叫了一声。老杨立马转身,那慌促的样子象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清影笑弯了腰。人过一世,总是有亲人朋友同事一路伴着走来。岁月的记忆刻在脑海里,老杨从那纯白的二哈青年长成她现在嫌弃的样子,但那种亲切感是抹不去的,所以才会心痛惋惜。江曼从不在她面前讲老杨的具体不好,但在她眼前从来不掩饰他们的疏离与隔漠。 “影子,你敢玩我!”老杨立马收起刚才的慌乱,正襟地想重树自以为是的帅。 “老杨先生,你刚刚不是想玩我吗?你瞅瞅你把你活成什么样子了,把你和江曼都活成了豆腐渣,夫妻二人在一起是抗战的,不是互相碾压的。你不该辜负了江曼,为了尚尚,收收性子吧!要不,你知道我有钱花不完吧,你也知道我现在没老公跟我玩儿吧,我好闷呢!你信不信我那天买凶玩残你!”清影昨晚看了一个黑帮电影,黑帮老大那个阴恨劲拿捏得准准儿的。 “你看着她苦,你可知我的苦。”老杨孩子般的委屈。 “你的苦?”清影笑了:我记得我看过一个小说,名字我不记得了,大概的情节是男人和女人从初中就相爱吧,一起上了大学一起工作,然后结婚生了儿子。生了儿子后,妻子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孩子身上,老公就在外面赚钱养家。然后呢,没有孩子前,妻子年青漂亮,是老公一个人的,有了孩子后,妻子的年轻漂亮支付给了生活,生活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妈咪。老公一看家里只有妈了,没有老婆了,就抑郁了,在外面看到年轻飘亮的小姑娘就嗨起来了,觉得人就得随心而活,我爱漂亮姑娘咋的了,我想离婚跟漂亮姑娘咋的了,这是人性呀!不让我爱就是诛心呀!啊!我想起来了,那小说的名字叫我洙你个肺呀!结局是,老婆把老公给杀了,把他的肺挖出来煮了喂了家里的小狗。当时法官问她,你为什么不煮他的心,而选择了肺。她说,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我想,人活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呀!你说呢!”
老杨用手做了个枪的姿势对着清影的脑门砰的一枪,出房门后又走回来补了一枪。清影挺胸冲他扮了个鬼脸,一幅我本铠甲你耐我何的霸气。 没多会儿,江曼急匆匆地走进来说:“影子,老杨他妈刚刚在家里摔倒了,我们得回去一躺,老杨在订机票,你能在这里照顾几天尚尚和甜甜吗?他俩刚出去玩,我电话告诉尚尚了。” “可以,曼,你放心去吧!”清影立马拉着她往外走。 夏夜风热得有点迷离,迷离中又有点冷意,蛙鸣蝉噪,清影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看天上的星星。心中想,有一颗是她的陈总吧,他在望着我吗,他看着我的孤单会心疼吧!清影看到桌上有半瓶红酒拿起来对瓶喝了一口,小时候经常看到爸爸和他的工友对瓶喝啤酒,所以经常对瓶喝红酒怀念爸爸。有一次老陈说:你这样喝酒看着好霸气!她说,是呀,小时候看我爸他们几个男人这样对瓶吹,我也觉得豪气万丈呢!每提到爸爸,陈总就会紧紧地抱着她,她就会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一会儿。她总想:自己不应该过的这么幸福,那样就对不起爸妈。可陈总总是给她身体和心灵上的满满的幸福,她也迷醉于在一个男人的仰望里颤栗,一个女人活在一个男人全身心的暖里,沉溺到没有人间。在陈总死掉的那个清晨,瞬间跌入孤苦伶仃的冰窟,但她没有面对它,她靠着陈总在她的肌肤里留下的气息和抚摸造了一个虚幻的保护球,她呆在里面,如呆在他的怀里。可,是那温暖的怀抱吗?坐在江曼家的阳台上,这瓶辣过头的红酒让她的哀伤骤醒被夜一缕一缕地撕着丢进暗黑的远方,一个人的孤单,一个人尝过,才懂孤单是多么黑的颜色。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走进去,尚尚醉了,他对着手机大叫:分就分吧!然后就倒在地上睡着了。清影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原来他们在酒吧玩时,因为各自分神看漂亮的男孩和女孩吵了起来,女孩走了。 清影艰难地把尚尚扶到床上,在起身的那一刻被尚尚紧紧地抱着,脸贴在他的脖颈,那如青草般的气息撩拨着她,她挣扎了又挣扎,也没挣开。 清影做了一个绵长绚烂的梦,她在二个悬崖的中间荡秋千,崖上全是红艳艳的玫瑰,她飘得象个仙女,没有害怕,只有彻心彻骨的愉悦,只有清风吻面的温润的摄魂的刺激与颤栗,长发飞舞,发梢疯癫,象无数个小精灵带着她肌肤的快感冲向苍穹。她想永远荡下去,不要停...... 一阵婉转动听的鸟鸣,清影的秋千荡上了天空。她睁开眼,醒了。 天,她的脸伏在一个男人的胸前,她抬起脸。 “尚尚!”她尖叫着坐起来。 “尚尚,我们干了什么?”清影如雷劈一样的惊骇逃出了房间。 三天后的M国N城机场,甜甜看到尚尚便跑了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兴奋的叫:“钱到手了?” 二人开心相拥,甜甜说:“我就说了老阿姨心中有团火,一点就着,真真的钱多人傻。” 尚尚低眉一句:“你不要那样说她,她再怎么有火也不会烧在我身上,她是一个高尚善良的女人,你知道咱们干了什么!” 苏甜甜立马吻上他的嘴唇撒娇地说:“好了,我都答应你了,永远爱你,永远跟你做你喜欢做的事,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在家看着尚尚平安到达的回信:“阿姨,我到了,谢谢您!请放心,我不会跟我爸妈说,会保密一辈子的。” 清影清冷地笑了笑,想起江曼的话:“清影,你这么善良,你永远不会遭遇到这世上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