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送别

    不管谁抽到了那一百万，反正谁的生活都要继续。

    黎大华第二天还要和黎妈一起去地里继续看护挖沟，小舅要上班，他那里才刚去上班，可不好意思请假。

    两个推土车师傅今天干活比昨天还要积极，他们昨晚回家听说中心街上抽奖，抽出了百万富翁，今天他们也想早点下班，好去试试手气。中午不到，一条700多米，南北走向的河沟就挖好了。黎妈还邀请两个师傅去自己家吃饭，这两人哪有心思？都忙着拒绝，急急开车回了砖瓦厂，他们还赶时间要上街买彩票呢。

    黎大华在家里帮黎妈打下手等吃饭，好长时间没见的李志勇跑他家来。这小子手里一个小袋，打开是两个煮包子，包子两面用油煎得金黄。见是带给自己吃的，黎大华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又把另外一个递给黎妈。黎妈笑着不要，黎大华直接塞到她嘴里。黎妈手里正在淘米，没有办法拒绝，只得也咬了一口。就这样，黎大华吃一口自己的，又喂黎妈吃一口她的，包子里萝卜粒的香味在小小的厨房里飘荡。

    李志勇很羡慕黎大华mama的随和，在边上说：“还要不要？我家里还有。”

    黎大华诧异了，道：“这大中午的，马上要吃中午饭了，你家买这么多煮包子干什么？”

    这小子跑这里来就是炫耀来的，黎大华不问他也是要找由头说的，现在看华子这么上套，他也很高兴，挺起胸腹道：“我爸抽奖中了大奖，这是买来酬谢帮忙的邻居们的。”

    黎大华笑了，这地方有这么个规矩，好像叫吃喜吧。就是谁家走运了，旁边邻居都来沾光一样的。黎妈在边上边吃着煮包子边问道：“那抽奖的还真能中大奖？”

    “当然，我家就中了一个洗衣机。好大一个，我们都搬不动，还是好几个邻居帮忙才抬进去的。不是那抽奖的派了车，现在都运不回来。”说着话，这小子好像自己就是中了100万一样。

    “哦！那可真是个大奖，一台洗衣机最少也得7，800块了。”黎妈也感叹道。

    “谁说不是？洗衣机已经是四等奖了。好多人就是一个谢谢参与，一等奖还没有人中过呢，那个小汽车一直停在台上。特等奖也就昨天出了一个，今天好多人就是冲这个奖去的。好多外县的都是坐车过来摸奖，我家一个天城的亲戚也过来了。70多公里的路，今天是回不去了，肯定得睡在我家。我不想和他睡，大华，要不晚上我来你家睡？”李志勇这小子开始说的是眉飞色舞，慢慢就变成了央求。

    黎大华笑着道：“呦呵！原来带包子来是有目的的哇！我家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啊，要来没有问题，就是只能和我挤挤了。”

    话音未落，这小子就急忙答应道：“没有问题，我们这么瘦，一张床上挤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的。”

    黎大华可不管他是怎样的愿意，抬头看向黎妈。李志勇这家伙也是聪明，赶忙求救似的望着黎妈。黎妈刚刚把米倒进锅里，抽空道：“你们晚上不要打架，不聊到太晚的就行。”

    李志勇听黎妈这样讲，明白那就是同意了。高兴得‘喔耶’一声，原地蹦了起来。

    他是长这么大，还没有单独在同学家里住过，这种体验一定好过瘾。

    黎家中午饭熟的时候，黎妈留李志勇吃饭，这小子又扭捏着跑回家去，说是要回家汇报晚上来这边睡觉的事。现在的周末假，黎大姐又恢复了两周一休的状态，强哥他们初三也开始紧张起来，学校中午也开放了食堂，强哥经常中午就在学校吃了。黎爸基本是不在家里吃了，黎大华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黎妈烧的中午饭很简单，一个水蒸蛋，一个炒苋菜，就是黎大华娘俩的中午饭了。有时候，黎大华都觉得，黎妈的烧菜技术还不如自己。

    吃完饭，黎妈中午在家里休息一下，黎大华就在自己房间里看书。上辈子没有读什么书，这也让黎大华的人生过得艰难了许多。这一世重来，刚开始他还觉得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可以无往不利。后来，又遇见了上一世那些刻骨铭心的人，他感觉到了巨大的惶恐，觉得命运的惯性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现在，经过这一个多星期的转变，他悟出一个道理。不管时间怎么变，世界都是一样的，只要自己保持了内心的平静，其他都是浮云。

    这一个星期，他都在密切而又隐秘地观察着那个郁佳雯。虽然这个名字，他已经感觉好陌生--他以前在心中总是以第三人称‘她’，或是那个人来代替。但是，她现在的一切，好像都是好熟悉。她还是坐在那里，好安静，安静得像一个小透明。瘦弱的身体还是像一片树叶，感觉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还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还是不时有一辆绿色吉普车来接她回家。还是那一头整齐的学生头，让黎大华这样的强迫症患者感到舒服。

    黎大华前世成年后也想过，为什么当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姑娘呢？是觉得她瘦弱，想保护她？还是觉得她神秘，想征服她？亦或是看到她孤独，想拯救她？都不是，黎大华总结自己，就是看中了她那一头整齐的头发。这对某些男人来说，真的就是那一颗痣。

    这一世，黎大华小心地关注着郁佳雯，小心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小心地不和她再纠缠到一起，小心地保护自己不被伤害。黎大华觉得自己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他小心地不挑战命运，只想卑微地活着，这一世，他有太多的人想要去守护。

    沈淑娟又一个星期没有来找他了，黎大华也不想打搅她学习。实验中学是重点中学，能进去读书的每一个同学都是曾经拿过第一名，都是曾经的天之骄子。黎大华知道她那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着的可是一颗倔强的不服输的灵魂。他也不想她输。

    大舅妈欠的赌债，黎大华也不去关心黎爸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他觉得，黎爸当初困难的时候，大舅能拿出4500块钱出来，那也是真心希望他家好的。虽然大舅妈去赌钱欠债，不应该作为姐夫的黎爸来还，但是黎爸既然接下了这个事，那就要让他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承担。

    黎大华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符合年龄的事，才恰当。比如，学习累了，他会带上一把木吉他，在河边，在田野，也会偶尔在小院里，弹一曲送别，也会来一首童年。

    只要是那首送别响起，隔壁的那个女人总是会放下手里的活，静静地听上一会。不要问黎大华是怎么知道的，因为那女人近来打孩子比较凶，经常会有孩子的哭声，但是，只要是黎大华的吉他版送别响起，女人家的院子里就会特别安静。黎大华有时候也在想，上一世这个女人这么讨厌，难道她就只是讨厌小孩？不然，那个胡得榜尖嘴猴腮的样子，她又怎么会接受的呢？

    吉他是家在省城的堂姐以前送给他的，强哥为此还嫉妒了好长一段时间。堂姐现在还是省城艺术学院的学生，大伯的掌上明珠。大伯是老一代的大学生，在省城船舶工艺院任职，结婚较晚，老夫少妻的配置令他很怕老婆，和家里的兄弟之间很少往来。倒是这个堂姐，虽然是家里的独身女，但是一点不娇气，还喜欢和家里的堂兄弟姐妹往来，不时会邮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们。远在深城的大堂哥都会受她恩惠，黎大华的木吉他也是堂姐看中后买来送他的。只是手法却是自己在家自学的，有些不标准，黎大华也没有太在意。

    晚上强哥回家来，讲街上人上人海的都是来抽奖的。黎妈问可见到中奖的人没有？强哥道，怎么没有见到，都被大红花戴好了游街，就像80年代的万元户一样光荣。正在黎家洗澡的李志勇也在边上说，他那亲戚把家里的钱都带来了，发誓要摸个大奖回去。他爸还夸那亲戚勇气可嘉。

    黎妈感叹道：“现在人都是有钱了光荣，不像她们小时候了，那时候的人劳动才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