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钟瑜不肯看他,扭头又往一边走去,谁知付久珩长腿一迈,又站到了她的身前,她便索性一把将人从身边推了开来。

    付久珩顺着力道后退了一步,“嘶”的一声,左手捂上右肩,微微蹙眉,似是被触碰到了伤处。

    这几日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能跑能跳的,力气也大的很,钟瑜都快忘了他身上还有伤的事。

    仔细一想,刚才她下手的地方正是他受伤的肩膀,当下心中一软,回身上前问道:“碰到伤口了?”

    付久珩缓了下,直起了身,道:“无妨。”

    钟瑜却不放心,乡下地方寻个好医者本就不易,上回好不容易遇上个云游的名医,现下若是再裂开了,也只能凑合等到了下个村子让村医帮着瞧瞧了。

    “不然你让我看看吧。”

    付久珩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侧,道:“虽则我并不介意让你再瞧瞧我的身子,但是你这点力气当真是无妨的。

    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完,他低头去瞧她的娇颜,眨了下眼,道:“心疼了?”

    钟瑜哼了一声,偏着头犟嘴道:“谁心疼了,我还生气呢。”

    两人在杏林间打打闹闹的,好一阵儿才回了马车。

    钟瑜坐回到马车中,想到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竟然也有怕的东西,越想越觉得好笑,从前他给她留下过许多印象,英俊,优雅,高傲,霸道,如今相处的久了,倒发现了他还有可爱的一面。

    她自己也不知晓,这副坐在那傻笑的模样,像极了思及爱人时的甜蜜。

    不过这笑意也只持续了一会儿,温馨的气氛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蛇。

    除了这一次突然的下车赏花,这几日她都不曾见过蛇蚁鼠虫这一类按说在农家十分常见的活物。

    仔细想想,除却刚寻了农户入住的那一日,之后她住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衣食住行的物品也渐渐精良了许多。

    她原以为,这是因着离镇上渐近,农户的生活水平也随之提高了的缘故。

    可是越是深想,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昨夜他们停留的那家农户,还有专门的沐室。

    这当真是奇怪极了,便是京中的人家,许多人也是在卧房中放置一扇屏风便在卧房中沐浴了的,也只有些大户人家才会有专门的沐室,怎么这户农家要专门腾出一间空房来做沐室?

    还有那名莫名出现的云游医者,怎么看都不像寻常乡野间的游医,更可疑的是,怎么好巧不巧便让他们遇上了,仿佛是专门出现就为了给付久珩治疗伤势一般。

    再联想到付久珩惧蛇,而这几日他们住的地方便没有见过这类活物。

    日子再富足,生活在乡野之中也避免不了蛇蚁鼠虫的侵扰的,为何第一日之后,每次的农户都是干干净净的呢?

    她昨夜在院中发现的那个香炉,内里的幽香极淡,味道是极好闻的清香。

    农户之家驱虫,不燃艾草黄蒿一类的寻常之物,反而用这等她都不识得的好物?

    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付久珩脸颊正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只素手便从内里掀开了车帘,他的心上人与他一同坐到了车前来。

    他侧头看她,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嫌晒吗?”

    钟瑜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在他好看的眉眼中逡巡着,好一会儿,启唇道:“你是什么时候和付家接应的人联系上的?”

    付久珩回视着她,那一片如水的双目中一片了然。

    他喜欢的这个女子向来聪慧谨慎,他也知这事瞒不了她太久的,于是坦然回道:“第一日我们宿在农家,我去寻马车之时。

    遇上的是先来护送之人,接应之人还在镇上。”

    “南安王那边一早便知晓你遇刺之事了?”

    “不只父王,太后那里应也是同时知晓了。

    我虽是匆忙动身,然而每到一处,都是会知会当地付氏手下的官员的。

    我没有按时抵达下一站,自然会有人送信与南边和宫中。”

    想到自己被蒙在鼓里多日,钟瑜难免有些气恼。

    “那你为何不一早告知于我,看我一人焦虑很好玩吗?”

    付久珩目光柔和,伸手想安抚的摸她的头,钟瑜却是一偏头,躲避掉他的碰触。

    他收回手,道:“如今梁晖生死不明,虽说他背后之人是谁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然而这病皇帝养了这么一支精良之军,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是以我初时并不打算将我还活着的消息走露出去,以静观其变,便没急着将事情告诉你。

    还有就是我私心里……想这般多和你相处几日。”

    她总是世子来世子去,躲躲闪闪的,还时不时摆出恭敬疏离的态度,能这般和她亲近,虽是吃些苦,他也觉得每日都是甜蜜美好的,他不想这样的日子就这样匆匆的结束。

    “无澜他们怎么样了?”

    付久珩垂下目光:“无澜受了伤,安置在镇上养伤。

    其他人……”

    他没继续说下去,钟瑜也明白了他内里的意思。

    “那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待到了镇上会有人接应,护送我们出雍州,从嘉州往青州南行。”

    嘉州便已然是付氏的地盘了,到了那里,她便再不可能逃离他了。

    确切的说,一早她便被他仿若藤蔓般牢牢的缠在了掌控之中,那时在山洞中他说,那是她唯一逃离他的机会了,她若不忍心,便只能做好与他纠缠一辈子的准备了。

    她无法抛下他,而之后他已然与付氏的人汇合,便是他一人她都不是对手,何况如今还有付家护送的人在,她又能逃到哪去呢?

    钟瑜面如青灰,低头坐着,默不作声。

    付久珩大致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虽是心中不舍她难过,却又无法做到放她离去,一时二人均是无语。

    ——

    几日后。

    两人到了镇上的客栈,接应之人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年纪约近四十,鹰扬虎视,行走之间气势如鸿,虽是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衣衫,仍是难掩雄壮威武的身姿,显然并不是寻常之人。

    他一见付久珩便几步跨了过来,激动的朝着他的肩膀连拍了数下,口中道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钟瑜瞧着那人膀大腰圆的,感觉一巴掌都能把自己给拍死,再看他这几掌全拍了付久珩受伤的右肩处,忍不出小声道:“他右肩有伤……”

    这黑衣男子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面色黝黑,若是胆小的,被这威武壮汉瞪上一眼都怕要吓尿了,是以钟瑜这一声下意识说的极轻极小,却没想到甫一出声,场面中的两个男子全齐齐的朝她望了过来。

    她惦记着他,护着他,付久珩心生愉悦,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柔情。

    而对方则不然了,黑衣男子调转了目光盯着面前这小小的一只,满脸的不解,看向了付久珩,疑惑道:“世子,这、这是哪来的?”

    世子的队伍中并没有女子,现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子,十有八九便是世子路上识得带着的了。

    付久珩未作解释,只是柔声朝着他身侧的女子道:“肩伤无碍的,黄将军瞧着身形魁梧,可不是个莽汉,他下手有分寸。”

    被称作黄将军的黑衫男子这下眼睛都瞪直了,眼睁睁的瞧着世子理也未理会于他,轻声细语的亲送了女子回了房间,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钟瑜其实也不想杵在这防碍两人谈公事,回程的路上遇上了这么大的事,付氏只怕要来一笔大手笔了,她可不想参与进来,或是听到什么要掉脑袋的机密。

    于是从善如流的被送回了房,逃亡的日子已然结束,她也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

    付久珩因着之前瞒着钟瑜的事惹了佳人不快,这几日吃了许多的冷眼,这会儿因着钟瑜出声关怀,心下很是满足,眼中尽是笑意。

    将钟瑜送回了房间,回到客栈的院中时,这眼中的笑意还残留着几分。

    黄将军还保持着他离去时的姿势,见着他眼中的温情和笑意,反而有些明白过来了。

    手一指,他浓眉一横,盯着付久珩,惊道:“这,这难道是钟家那女子?”

    付久珩含笑不语,默认了。

    黄将军一拍手,道:“我说呢,能让世子这般抬举,这女子当真有福。”

    什么福,人家还不想要呢。

    付久珩自嘲的笑笑,并没接茬,道:“进屋说吧。”

    两人进了黄将军在客栈中的居室,黄将军的室内只有酒,付久珩却是因着赶路多日,身上疲累,并不适宜饮酒,黄将军叫了随行之人换了热茶,并将其他人遣了出去。

    付久珩饮了一口热茶,道:“京中如何了?”

    黄将军道:“世子遇刺一事,王府和宫中知晓之时已然过了几天了,此事必然是那无能的病皇帝所为。

    世子生死未卜,太后便命人扣留了宝鸢公主,想着以此来警示皇帝,莫要再派杀手追杀。

    王府那边,王爷已然命了韩师爷着手调查这支来路不名的军队。

    只是……”

    付久珩执着手中茶杯,抬头正视着他。

    “只是世子如今所处之地离京城也有些距离,消息要传至宫中需要些时日,在得知世子安在的消息之前,太后便已然赐死了宝鸢公主,对外说是自戕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