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门蜕凡
迈出那青州城，也不过行了四五里路，却见一山出云而立，脱俗遗世。 赵长生倒是颇有几分闲情雅致，丝毫不见紧张之色，他缓缓前踏了几步，心中不由一叹：“这‘太一道’真不愧是当世第一道宗还未入山，便已觉灵气鼎盛如同腾龙驾蛟直冲九霄，当真是一等一的修炼宝地。” 赵长生又行了片刻却听见不远处，骏马嘶鸣，人声鼎沸，抬眼望去，青石嶙峋层层堆砌如细密的鳞甲，森白的白皮古松盘虬如偃卧的苍龙，这层层苍翠的群山堆叠着，绵延着，连成了这云门山脉。 远居高空，放眼眺望，那连绵的群山，串连成一条蜿蜒的曲线，宛若巨龙盘踞，那一块块青色的山石，竟好似巨龙鳞片，块块掩叠。 有风拂过，轻轻掀开了那终年缭绕在无空山脉上的朦胧云雾，伴着光与影的柔和变换，竟隐隐可见云门山脉，山峦如刀穿云出，山石有棱如斧劈，如此奇景，足显云门山脉峥嵘之姿。 饿虎呼啸居于山林，苍鹰振翅搏于九霄。 灵禽肆意游于碧空，白蟒盘踞守于崖隙。 一道狭长石阶陡峭入云，在这石阶下当真是车如潮水马如龙，锦衣玉带的公子哥，鲜衣怒马的江湖侠少，来的人俱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仿佛这天下第一道宗‘太一道’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如此。 当然也有一小撮的例外，身披着灰蒙蒙的道袍几个少年道士便这么静悄悄的立在石阶之下，那一日的叶师兄和那颇为腼腆的左师兄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仍有几个面容平凡，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道人，立在两人身旁，却是将左师兄与那叶师兄围拢在中心，依照如此架势足见在这太一道的杂役院里，这叶师兄与左师兄确实有几分地位。 当然这些显然不是赵长生会考虑的问题，他攥住手中的剑，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不少人眼中已多了几分不耐，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再不耐也唯有等下去的份，毕竟‘太一道’自开山门迎进的天才，放眼天下也不过十指之数。而大多数人也只有老老实实闯过这蜕凡梯。 又过了一盏茶，这天已然大亮，原本覆盖在狭窄石阶上的积雪，纷纷融化，雪水滴滴答答的点在石阶上，发出一阵响声，伴着这响声却见一人缓缓自山顶迈步踏来，来人不过三十余岁，面容清癯羊角胡，一身黑白道袍，不苟言笑，他那黑白相间的道鞋踏着积雪竟未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也未见这道人发力，不过眨眼这道人便已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少等候着的人失声惊呼道：“缩地成寸。” 一看这道人，叶师兄、左师兄等人一脸崇敬的拱手鞠躬道：“弟子叶白、左非参见元阳师伯。” 那被唤作元阳的道人却依旧冷着脸，一抖拂尘，算是和叶白、左非等人打了个招呼，旋即回转了身子，向着站在他身前的众人不紧不慢道：“我‘太一道’今日开这蜕凡梯便是为了招收门徒。” 正说着，元阳道人一抬手中拂尘直指身后那石阶，淡然道：“众所周知，欲入我‘太一道’必先经此蜕凡梯，踏上这蜕凡梯百步可成外门弟子，踏上千步可入内门，其名刻入内门升仙榜中足以参加数十年后的大梁天道榜，若是山登绝顶可称真传。” 元阳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抽空瞥了眼目露不耐之色的几人，他倒是没说其他，反倒是直接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这些规则往年自然不需要我过多赘述，但是这一次却与往年大不相同！” 此言一出再没有几人仍是目露不耐，反倒是一个个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众人纷纷收敛了呼吸深怕这一呼一吸之间，便错过了最重要的部分。 元阳道人似乎对众人的表现极为满意，稍顿了顿这才不紧不慢道：“往年我‘太一道’一向讲究清修，对弟子也并无福利可言，但是今年贫道却是要说，登梯百步者可得凝脉丹十五颗，踏足千步者，可得极品凝脉丹三十颗，下品灵石五块……” 说到此处不少人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相熟的人们纷纷看向对方，似乎是怕自己身在梦中，众人目光交汇，却一个个使劲的点着头，众人不由心头一热“灵石”那可是天下罕有的宝贝，天地元气精华汇聚而成，就是连一般的筑基修士都难有灵石修炼，这“太一道”竟一把拿出了五块，这还仅仅是成为内门弟子。 一想到这众人不由满眼期待的看向了，自刚才起一直不语的元阳道人，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目光里蕴含着的热切，元阳道人倒是没有在吊人胃口，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若是你们中有人山登绝顶，那便是一枚极品筑基丹，一件下品灵器，一枚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众人为之愕然，下品灵石都是难得一见，更遑论这中品灵石了，一枚中品灵石相助哪怕你资质再差，这中品灵石蕴含的天地灵力也足够你修炼到融合期了，但是转念一想，若非绝世天骄又怎么能跨过那云门绝壁，山登绝顶，成为‘太一道’的真传弟子呢，而对于天才在怎么丰厚的奖赏也都是应得的奖励罢了。 人群最末的赵长生更是一脸惊骇，他可不是修真界的新嫩，想当年他也是跨入过金丹期的巨擘一流的人物，天赋才情自不必说，而他的见识更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但是连他都悚然动容足见这“太一道”是何等的大手笔。 赵长生不由暗暗攥了攥手中的剑，感受体内暗流汹涌的劲力，他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凛冽，这“中品灵石”他志在必得，唯有拿到了这中品灵石，他才有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来的修为并且更进一步…… 元阳道人似乎是说完了所有的提示，他这才轻捻了几下那一缕羊角须，抬手遥指身后蜕凡梯缓缓道：“这蜕凡梯限时一天，从此刻开始！” 话音未落一道道人影纷纷暴射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几个看着魁梧挺拔，身躯健硕的青年男子，在众人眼里这几人显然都有后天七八重的修为在江湖上也算是二三流的好手了，谁料异变突生，这几人才踏上那蜕凡梯便觉得身躯一沉，狠狠的磕在了那石阶之上，这才不过十步这几人站起身，全然不在意脸上的血痕，涨红了脸，卯足了劲，竟也再难寸进。 这可把还在他们之后的几人吓了一跳，不过事已至此谁还能再犹豫下去，原本在他们那心中万分充裕的时间，却成了紧追的恶狼，不少人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手足并用卖力的向上攀爬着……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每一阶都如同泥淖，死死地吸住了他们，让他们不得寸进，有想要强行破开这阻碍却纷纷如同滚地葫芦似得脚下一个踉跄直从这台阶上滚落下去，摔得是鼻青脸肿，那些个锦衣玉带的公子何时吃过这样的亏，臊得是面红耳赤，捂脸便向山下跑去。 赵长生只是平静的站在队伍的最后，他看着那条从山上直贯而下的人龙，心里暗暗思索着破关之法…… 反倒是叶白、左非以及那五六个穿着灰蒙蒙道袍的少年，一步一步缓缓地拾阶而上，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其他人面对着的压力都全然不存在。 看着这一众穿着灰蒙蒙道袍的少年缓缓的迈步，缓缓地登阶可是就算缓慢但是总是会超过那些完全无全被石阶禁锢住了的人们。 赵长生挑眉，那双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隐隐看出了左非、叶白等人的登山诀窍…… 而除了赵长生按兵不动外，仍有五六个少年也是牢牢站在这石阶之下，只是看着众人登山自己却丝毫不动，这些人倒是各不相同，其中最抢眼的莫过于那一袭白衣，腰上挂着三把薄如蝉翼的飞刀的顾轻舟了，除他之外另一个夺人眼球的倒是一个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少年，这少年小麦色的肌肤，圆头鼻，一对眼睛小如鼠眼，却闪烁着聪慧的光。 少年那短短如同墨团似得眉毛挑动着，一对鼠眼牢牢地锁定住了正拾阶而上的左非、叶白两人，约莫过了“一点”（注：一点即为二十四分钟）那少年眼里陡然浮现出一丝得意，他也缓缓的前踏一步迈上了那石阶，与他一起的还有赵长生和顾轻舟，三人相视眼中倒都浮现出几分相惜之色，而随着这三人迈出步伐，剩下的几人似乎也按耐不住大步前踏直跨上那蜕凡梯。 赵长生才踏上那石阶身子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顾轻舟倒是想扶，谁料赵长生却对他摇了摇手，赵长生深知这一点点压力不过是为了分散登阶者的注意力，而真正的玄奥在这石阶之中，待他稳住身形，顾轻舟与那鼠眼少年便已然踏出了三步，这三步他们走得极慢但却又是极快。 赵长生深吸了口气，缓缓阖上了双眸，双脚牢牢地踩住地面，似乎在感触着什么……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古怪的一幕，而修为略高者都看得出这少年没有丝毫修为，来攀这蜕凡梯简直是自取其辱，反正是爬不上这石阶了索性看看笑话，不少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停下了挣扎反倒是如同看戏盯住了双眼紧闭的赵长生。 “我看他这是自取其辱，没有修为还想爬上这蜕凡梯，简直是痴人说梦！” “废物还想求长生，简直是千古笑谈！” “我看这小子连第一阶的压力都顶不住，他迟早要摔下去，闭上眼装瞎子有用吗？” 一声声议论传入耳中，多是那些放弃者的嘲笑，他们妒忌赵长生的坚持，他们想的完全是这少年只能以悲剧收场 一息、两息、十息赵长生依旧阖着眸子，连眼皮都不曾颤动一下，看到这一幕那一直立在山下的元阳道人眼中倒是浮现出了一丝赞许之色，他清楚的知道，这前百阶靠的既不是毅力也不是武力反倒是“智”，但是赵长生此刻表现出的毅力却是难得的，修真如同千军竞渡若无坚定的向道之心，怎能有所成就？ 十息、二十息、二十五息、四十息…… 嘲弄之声越来越响，就连元阳道人的眼中亦出现了一丝动摇，若是没有足够的悟性哪怕空有毅力也难成大事。 赵长生那瘦弱的躯体微微一颤，围观的众人便纷纷来了兴致，一个锦衣玉带的少年公子抬手一指赵长生道：“这毫无修为的废人能在第一阶坚持这么久，简直是个奇迹，本公子压上千两白银赌他不出十息便要栽倒！” “我出五十两，这弱鸡一样的小子顶不过五息。”一个络腮胡大汉一脸轻蔑道 “一百两，这小子三息都顶不住……” 声浪如潮，却没一人看好赵长生， 又是三息赵长生不出意料的动了，浑身剧颤如同筛糠…… 那压了一百两的汉子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好小子倒是为刘爷省了来去的路费！” 元阳道人一听这话也是收回了目光，在他心里这少年已经算不上什么好苗子了…… 而赵长生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双眸，单脚抬起一步踏出，身形一展如同孤鹰逆着波涛浪涌，直上十阶…… 全场俱寂，满座皆惊！ 一道白影，迎风而上第十一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