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刀剑
剑跨越风雪,人眨眼即至,那赤黑的剑身燃烧着灼热刺目的辉耀,穿透一切,红衣男子已在近前。 就在此刻顾轻舟右臂一颤,右边袖口骤然爆裂,他的第二刀轰然而至…… 刀光乍现,如同霹雳惊雷,这一刀来得极快,闪烁着森寒刀光的刀尖距离那红衣男子咽喉不过寸许,顾轻舟却仍觉得这一刀落空了,单掌猛一击地,人如飞鸿腾跃而起,似乎在逃避着红衣男子的下一剑…… 果不出所料,红衣男子一声虎吼,身躯竟骤然一胀,骤然提速,右手接连摆动剑如狂风,卷席而来。 “嚓、啷、啷”刀芒与剑影相遇,瞬息之间,一道白光如同流星直插入地,仔细一看正是顾轻舟全力掷出的那一刀。 一剑,这红衣男子只出一剑,顾轻舟便已是三刀尽出,江湖流传,顾家三刀断沧海,正是说的这顾轻舟的三刀绝命,三刀之下断无生还的道理,可是如今顾轻舟已发两刀竟在这红衣男子一剑之下尽数溃败,这突兀出现的红衣男子到底是谁? 顾轻舟不甘的咆哮道:“虎丘剑池赖以成名的绝世剑器,扁诸神剑向来是绝不出世,你到底是谁!” 回答顾轻舟的不是人声,而是那一道骤然绽放如同血海匹练一般的剑光,剑光初绽如同鲜血浸染的寒梅一般,美艳到不可方物,那红衣男子挽剑,抬手便是七朵血色剑花带着迸溅的火星直刺向顾轻舟咽喉,杀人不需要言语,只消一剑,快到极致的一剑。 扁诸神剑那扁长而细,短而赤黑剑身恍若附着一层赤炎,这是一招必杀之剑。 顾轻舟双眼满是惊诧,满是警惕,这一剑所含的剑意可不是简单的孩子把戏,当世公认的剑道大宗师出手,想必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轻舟抬头第一次认真端详着这用剑之人,先入目的便是那一对血色的招子,血光闪烁间直叫人不寒而栗,这一双怎样残酷的眼睛啊,到底是怎样血腥的屠戮才能造就出这么一个绝顶的、绝情的剑客,顾轻舟不禁自问。 星眸闪烁之间,寒光顿生,此刻的顾轻舟竟出奇的冷静,右手虚握,一柄长刀赫然出鞘,刀光昏昏黄黄如同狂沙,刀鸣尖锐刺耳如同沙漠暴风,这是顾轻舟的刀——“鸣沙”,汉中顾家的传世之宝鸣沙宝刀。 相传太古神国一员神将逐日而亡,身殒无尽沙海之中,化身为刀,此刀出鞘如同狂沙乱舞,此刀便是这“鸣沙”,顾家在机缘巧合之中得此神刀方才护得顾家百年不败,这刀便是顾家下任家主的信物,顾轻舟拿出这刀足见他在顾家是何等地位。 但是红衣男子的剑没有半分犹豫,狭路相逢勇者胜,刀剑相交璀璨的弧光四散而出,轰得那地上乱雪纷飞,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 澎湃的气浪吹得顾轻舟雪白衣袂飘摇而起,恍惚之间如同仙人,手握“鸣沙”昏黄刀光狂乱舞动如同沙漠龙卷,一道红光只被那刀光轰得是连连败退,火星迸溅,红衣男子在雪中连退数步,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那红衣男子剑眉一拧,眼中血光闪烁,单手握剑,此刻的红衣男子却敛去了一身凛冽的气势如同一柄入鞘的神剑,平凡普通到了极处,若是未曾交手谁又会知道这么个只是看上去颇为魁梧健硕的男子,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呢? 顾轻舟却暗暗戒备起来,单手握住“鸣沙”,脚下一个后撤回旋猛一蹬地,人如龙卷,刀光如瀑,他要抢攻,既然拿出了最大的底牌,他绝不能无功而返。 红衣男子不语,微微一抬手扁诸神剑如游龙盘旋绞杀而来,剑芒吞吐之间,隐隐有龙吟悦耳。 顾轻舟哪管得了这些,他的刀已然出鞘,无血不归。 “砰、砰、砰、砰、砰”连续不断的兵刃交击之声自乱雪中传来,覆盖着一片洁白的大地被肆意而出的刀光剑影划出一道道骇人的痕迹…… 战斗仍在继续,刀光舞动,剑影缭乱,数道残影在不断的进步啊碰撞着,不论是那抹红亦或是那一抹如雪的白,皆是浑身气势喷薄而出,如同旭日生机勃勃。 刀在嘶吼,如同山河俱碎。剑在咆哮,恍若鬼神皆惊。 此刻的顾轻舟早已是凭着本能在战斗了,一刀快过一刀,一刀强过一刀,滚滚刀气如同沧浪连绵不休。 而那红衣男子亦是越战越勇,剑剑夺命,一剑狠过一剑,剑光闪烁如同血浪滔滔,澎湃凶猛。 刀和剑仍在碰撞,这一夜风雪将歇,东方隐隐泛出几分鱼肚白,天欲破晓,红衣男子悍然收剑,躬身,一个旋转,一声狂啸:“杀、杀、杀、杀!” 剑光闪烁,一剑十三花,十三朵血色剑花如同怒绽寒梅,瞬间绽放…… 顾轻舟眸若寒星,目光连闪,亦是亦是一声狂吼,如同要将一晚上的憋闷一举激发:“顾氏一刀断沧海!” 这一刀便是断沧海,“鸣沙”轻颤,刀光昏黄如同大漠狂沙,刀鸣刺耳如同沙漠龙卷,这一刀似乎可以斩断那沧海横流,斩断那过往前尘,这是一记快刀,偏偏寂静无声,就连“鸣沙”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刀的不同,它收敛了刀光亦隐去了锋芒,就像是一把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的刀,一把能杀人的刀…… 而那红衣男子的十三朵剑花亦挽作一股,笔直前刺,简简单单的一剑…… 刀光剑影并未纵横,刀啸剑鸣亦未作响,这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刀一剑确实衍化到了极致的一刀一剑,万道有意若能通悟方称大宗师。 这一战,便注定了刀剑宿命般的相逢,这是俩人武道意志的争雄,更是两颗问道之心的对撞。 我有一刀断沧海,我自一剑破万虚! 刀与剑随着两颗固执的心相交! 没有翻飞的劲气,亦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响,就像是两个最顶尖的乐者,为人们带来了最美妙的和弦。 “叮!”一声轻鸣,顾轻舟却是骤然暴退,狠狠栽在了地上,“鸣沙”脱手,穿透层层白雪直没入地,他一身白衣尽作鲜红,皮肤上一道道细小的血口骤然炸开,此刻的他如同血人,但是他的手却仍不自觉的握向了身旁的刀,他有他的骄傲,哪怕是败,他的手中也该有刀! “噗、噗、噗!”原本全然无事的红衣男子那双血色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惊异之色,他的腰腹间的束带骤然断开,三道横向的切口骤然开裂,这三刀快到连衣物都未破开便已撕裂了肌肤。 红衣男子收剑,一如来时洒脱而去,全然不顾腰间漫溢的鲜血,一生为剑,舍剑之外再无他物,这是无情道亦是无情剑…… 顾轻舟眼中泛起一丝骄傲,属于他的骄傲,这是他的道有情道,容情的刀 顾轻舟挣扎起身,向着云门山走去,恍惚间似乎他已经看到了刚才的剑客会是他毕生之敌。 这一刀一剑纷纷离去,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仅仅一墙之隔,有这么一个少年,亦是在这风雪里坐了一夜…… 这水月轩外有一方小池塘,那一尾红锦鲤正调皮的甩着尾巴撞击着冰面,随着它那微微的一撞,鲜血瞬间覆盖了它的双眼。目光穿透那层层浮冰,这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具尸体,一个少年,一肩风雪,一柄断剑,一柄无光色、陈旧、有裂纹、如古松一般的断剑…… 他在这守了一夜,而墙内的红衣男子和顾轻舟竟丝毫未觉…… 那少年俏皮的眨了眨眼,低低的说道:“这么一场精彩的对决又怎么是这些蝼蚁可以随意插手的,越雷池者便都在这小池塘里了,想来待这冰雪消融,这锦鲤必然是又大又肥。” 少年说着便起了身,抖落了一肩风雪,亦抖落了前尘,沐浴着那柔和的日光,他洒然一笑,看向顾轻舟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